普化寺在開封以西十來裡的地方,是一座尼姑庵。
普化寺是觀音道場,據說這裡的送子觀音很靈驗,因此不少慕名而來的香客。
夏家的車馬到了山門前停了下來。
錦書攙扶着夏老夫人下了馬車,後面的人也都陸續下來了。
夏涼看了一眼蜿蜒盤旋的石階,他下意識的捶了捶腿,暗道爬上去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尹寶芝看了眼丈夫,心道他還真是倔強,身上有傷不好好的養着,還到處亂跑。
夏老夫人回頭看了一眼尹寶芝便向她招手,尹寶芝被叫,只得上前去。
夏老夫人將另一隻手遞給了尹寶芝,寶芝會意,便穩穩的攙住了。夏老夫人衝她笑道:“七郎媳婦,一會兒你好好的在菩薩面前磕幾個頭,這裡的菩薩最靈驗了。”
“老夫人,孫媳婦沒什麼求的。”
“怎麼會沒有呢,你肚裡一直沒消息,趁着小七在家,快快的給我們夏家添個孩子。”
尹寶芝還帶着做女兒時的羞怯,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嬌嗔道:“老夫人,程妹妹要笑話的。”
夏老夫人道:“她也是嫁過人的了,笑話你什麼?開枝散葉不是每個女人正該經歷的事麼。你也別害羞。”夏老夫人說着又和錦書道:“丹娘也跟着多磕幾個頭,我去給你們捐些燈油錢。”
錦書暗道,她就是磕再多的頭也沒用,秦勉根本就不在身邊,她和誰生孩子去。
一行人緩緩往上行,好再開封也沒什麼崇山峻嶺,一從山門到大殿也不算太遠,待到殿內,廟裡的知客便迎了出來。夏老夫人雙手合十與那知客行禮道:“阿彌陀佛。”
錦書主動去挽了尹寶芝的手,尹寶芝對錦書的熱情還顯得有些不適應,錦書微微一笑道:“我們同是洛陽人,你又是我嫂子,別見外啊。”
是啊,以前在洛陽的時候寶芝還給錦書送過花,她臉上的羞澀漸漸褪去了,也願意和錦書說話。
在夏老夫人的要求夏,寶芝與錦書在送子觀音前拜了又拜。夏老夫人當場又捐了六兩銀子的香油錢。給兩個人求了平安符。
“我們要在廟裡住幾日,不知廂房收拾妥當沒有?”隨行的管事婆子問着那知客。
知客道:“阿彌陀佛,早就備好了,備下了東院,請隨貧尼一道過來。”
管事婆子讓幾個跟出來的大丫鬟去幫着佈置收拾。這邊夏老夫人正聽廟裡的主持大講佛法。
夏涼見是尼姑廟,進出都是些女人,他留在這裡多少不方便,於是叫過來尹寶芝吩咐道:“這些天你勤謹一點,我讓夏安、夏講他們住在山門外,有什麼事你讓管事婆子直接去找他們。”
尹寶芝點頭答應。
夏涼又仔細的看了一眼這個娶回來雖然兩年,但卻沒怎麼看過的妻子,再三囑咐:“你別怕,老夫人很喜歡你。丹娘也喜歡你。早些把開封當成你的家就好了。”
尹寶芝做女兒時在家被寵着,無憂無慮的長了十幾年,如今成了媳婦,又背井離鄉的,她將往日裡的輕狂和淘氣都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來,生怕婆家不喜她。
錦書走了出來,見這對小夫妻站在那裡說話,錦書上前嘲笑說:“七哥和嫂子真是感情深厚,揹着說什麼悄悄話呢?”
尹寶芝紅着臉說:“哪裡有。”
夏涼衝錦書道:“丹娘,我回去了。你好生伺奉老夫人。”
錦書點頭道:“七哥放心。回去的路上你也要注意安全。”
夏涼騎了馬便走,錦書去拉了寶芝的手,兩人並肩往回走。錦書和寶芝道:“七哥他這裡遇見了麻煩事,我看他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肯定還是有疙瘩,過意不去。回頭你好好的開解開解他。”
尹寶芝只知丈夫因爲腿傷回來休養,聽見錦書這樣道,忙問:“出什麼事呢?”
錦書道:“七哥手下的人殺了朝廷命官,上前就這事要過問七哥。七哥也是無奈,只好推有傷就解甲歸家了。”
尹家也是官宦人家,聽說了此事,尹寶芝眼睛瞪得大大的,吃驚道:“這麼大的事,那他將來怎麼辦?是不是前程都毀呢?”
錦書想起了前世之事,便搖頭說:“不會的,七哥還有出山之日。嫂子你好好的開導開導他,渡過眼下這道難關就好了。”
姑嫂倆一路說着便去了那邊的東院。
出家人的地方收拾得極清潔,又分外的清靜。連一隻鳥也沒養。錦書過慣了寺院裡的生活,伴隨着晨鐘暮鼓,錦書也跟着做早課和晚課,與外祖母一道吃素齋。就這樣在廟裡過了三日。
錦書見外祖母絲毫沒有回去的跡象,錦書心道不知這次要住多久。
就在來普化寺的第四天中午,錦書和寶芝、夏九姑娘一道逛完廟裡的菜地回廂房的時候,她們驚奇的發現又來人了。
九姑娘對錦書道:“不知是誰來了。”
“興許是什麼有來往的人家也上廟裡來上香,兩家遇上了,姥姥要留人家說話。”
三個年輕女子往夏老夫人住着的屋子走去,錦書聽着聲音有些熟悉,暗道不會吧,肯定是耳朵出了問題。然而當她跨進檻內,看見了炕上坐着的那個身着普通衣裳,一副鄉下婆子打扮的婦人時,她便呆住了。
後來還是夏老夫人提醒她道:“丹娘,見着了你婆婆,怎麼也不喚人?”
錦書這才福了身子去行禮,恭敬道:“母……母妃。”
老齊王妃點頭答應一聲,顯得有些激動,忙道:“二郎媳婦快過來。”
錦書走到跟前去,老齊王妃一把將錦書摟在懷裡仔細的打量:“瘦了,也黑了。”
夏老夫人道:“王妃不知道啊,她這裡都好許多了,剛從大同回來那陣子纔是又黑又瘦,看着才心疼。”
老王妃看見了錦書,就當看見了兒子,說話間,喉頭哽咽,到後來禁不住流下眼淚來。
錦書只好柔聲勸道:“母妃別難過,我收到過晏清寫的信,他現在很好。”
“好,又能好到哪裡去。連自由都沒有,和坐牢也沒什麼兩樣。這個二郎生性最愛灑脫,如今卻叫他吃這份苦。”
老王妃眼淚簌簌的落着,屋裡人也都感同身受,忙去勸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