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塵埃落定

六月初五,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還不到卯正,錦書就被身旁的人給喚醒了,今天對她和秦勉而言都是最重要的日子。宮女與她沐浴更衣,換了真紅丹鳳朝陽的寬袖褙子,接着她去了含元殿與秦勉共進早膳。

當秦勉看見一身紅衣的錦書時,微笑着說:“你這模樣倒讓我想起新婚那天你穿的一身吉服了。”

“轉眼已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秦勉道:“是啊,轉眼間我已是三十的人了。”

等到內侍上了飯菜來,夫妻二人如同尋常一般,對坐着用了飯。

秦勉昨夜並沒有去鳳儀殿,他處理完公務的時候已經接近四更天,就在含元殿的榻上和衣躺着隨便睡了一個囫圇覺。

剛用了飯,內侍就來回稟:“陛下,時辰差不多了,該要動身前往太廟了。”

秦勉道:“先等着吧。”

兩人用過了飯,宮女進來將殘羹撤走,又有宮女內侍進來伺候兩人再次更衣。

秦勉換了繡有十二章的袞服,錦書則穿了鳳袍。羣臣俱已經到齊,夫婦二人共乘輿車先去麟德殿舉行登基儀式,隨即才上告祭太廟。程序既莊嚴又繁瑣。

慶曆十一年,六月初五。懷仁太子第四子秦勖繼承大統,是年啓用新的信號淳安。冊封元配程氏女爲皇后,同時追封懷仁太子爲光仁皇帝、太子妃曾氏爲孝仁皇后。同時又讓人重新擇地建陵地厚葬齊王妃曾氏與側妃張氏。當初帶秦勉逃出長安的乳母鬱氏追封爲康聖夫人。

這些儀式整整鬧了一天才結束,錦書早就有些乏了,可還必須得強打起精神來應付一衆命婦。

“十二還要宴請命婦們去太液池賞荷花。”

錦書聽着女官的稟報他就覺得腦仁有些疼,看來這個皇后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今天鬧了一天,只怕陛下也不會來了。還是早些休息吧。”那邊的浴房早就備好了熱水,灑了新鮮的花瓣。

當錦書脫下繁重的衣裳進入到水中時,溫熱的水刺激着她的皮膚,這時候全身心才得以放鬆。

這次沐浴足足洗了將近半個時辰,後來她竟然睡着了,直到身邊的侍女提醒她:“娘娘,陛下過來了,正等您過去呢。”

她這纔出了水,侍女趕緊與她擦乾了身子,換上了軟緞子的睡袍。頭髮也沒有攏,就披在了身上。

錦書此番模樣去見了秦勉。

秦勉扭過頭來盯着她看、

錦書向他行禮道:“請陛下恕臣妾失儀了。”

秦勉笑着擰了一下錦書的臉:“你如今也會給我來這一套了。”

那邊宮女已經備好被褥,二人攜手進了內室。

錦書低聲和秦勉說:“我還以爲今晚你不會過來了。”

“政事永遠也辦不完,再說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我怎麼可能讓你獨守空房。這些日子以來辛苦你了。”

錦書道:“我不辛苦,您才受累了。”

兩人並肩而臥,錦書和秦勉說起了孩子的事。

“他們在身邊的時候覺得煩,不在又特別的想。你說他們什麼時候能入京呀?”

秦勉道:“這個月底應該就能到了吧。”

夏涼親自去接夏家人,還有他們的一雙孩子。

“您說要給元哥兒找開蒙的師傅,現在整個翰林院都可以選。總能教好他。”

“我還是打算讓人尋一尋黃岐老先生。”在秦勉心中,他是把元哥兒當成繼承人來培養,以後的要求肯定也更爲嚴格。

“對了,你具備把孫湛怎樣處置?”

“看他自己的意願,控鶴監那邊也還缺人手。”

秦勉忙了一天有些累了,暫時不想和妻子在討論這些。他伸手去摸妻子的頭髮溫柔的說道:“你在爲我生一個公主好不好?”

“誰知下一個是不是女兒,萬一還是兒子的話,我也認了。”

秦勉現在就想要一個公主。他伸手探進了錦書的睡袍裡,撫摸着衣服下遮掩着滑膩的皮膚。

他喉頭一緊,將錦書拉入懷裡,接着火熱的嘴脣貼上了她的臉頰。

兩人雖然是夫妻,但還是在江陵的時候有過親密。一別這些日子,在興平的時候也一直沒有機會。入京之後,秦勉忙着掃清障礙,暫時無暇顧及錦書。

兩人也算是小別勝新婚了,錦書的身體顯得很敏感,在秦勉的撩撥下盡情的綻放着。

歡娛之後,兩人相擁而眠。

“明年的時候你會選秀吧?”錦書覺得這六宮之中只有她一個女人,就是大臣會建議他充實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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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我再添些其他的女人嗎?”

和別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或許在以前錦書沒覺得什麼,現如今,她多了些私心和貪念。她希望秦勉只對她一個人好。

但如今不同了,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放眼整個大乾,後宮從未有過只有一帝一後的例子。

秦勉見錦書沉默了,他輕笑着,捏了一把錦書的臉蛋,滿是寵溺的說道:“傻子,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錦書卻呆呆的看着秦勉,她有些睡不着。

隔日還不到卯正秦勉就得起牀去早朝,錦書也跟着一道起來了,候着他出了門。

這時候外面還一片漆黑,錦書昨夜沒有睡好,呵欠連天。

“時辰還早,娘娘不如再去躺會兒吧。”

接下來沒什麼事,錦書果真去補了個回籠覺。

早朝的時候,有朝臣提起了倭寇叛亂的事,秦勉對於倭寇的事從來沒有妥協過,當即命令加強水師的訓練,裝備戰船。

早朝下來後,又召集了內閣商量事務,這一商量就足足商量了一天。

第二天處理完事務秦勉纔想起孫湛的事來,便讓人昭了孫湛入宮。

從興平一別,孫湛還是第一次見到秦勉。讓他給這個曾經瞧不上的人行跪拜大禮,孫湛心裡覺得有些膈應。他還沒跪下去,秦勉就道:“免禮吧,賜座。”

當下一個內侍忙給孫湛搬了一張繡墩來。

“元初有些什麼打算?”

孫湛無奈道笑道:“我能有什麼打算,你成功了,我還沒給你道喜呢。”

“同喜同喜,這份成功裡也有你的一份功勞。餘威死了,是我親手殺的他。那個王勇卻是個不堪大用之人,遠不如你和餘威,用起來實在不方便。要不你還是回控鶴監吧?”

哪知孫湛卻起身來向秦勉告饒:“陛下,請您收回成命吧。我實在不想再在控鶴監裡做事了,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還請陛下做主讓我就此脫身吧。”

“哦?你不願意了。”秦勉有些失望,他走到了窗前,他也沒看孫湛,問了句:“那你想謀個什麼職位?要不你來羽林衛吧,自己人用起來也放心一些。”

孫湛仔細斟酌後卻請辭道:“我……草民想回洛陽,做個自在的人。”

自在?秦勉也想要自在,可他卻知道自己走的路,如今他把天下扛在肩上,自在對他來說卻說種奢望。

“回洛陽?也不錯,準了。”秦勉並沒有在此事上糾纏過多。

得了秦勉的允許,孫湛在離開之前他纔給秦勉規規矩矩的行完了禮,便又道:“她說選擇你是她正確的決定,希望你能讓她一直抱着這樣的信念直到老去。”

秦勉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點頭答應:“我會的。”

“還有一個人一直躲着陛下,陛下難道就不想見見他?要不是昨天草民派人跟着,他就已經溜出京城了,您再要找到他就好比大海撈針了。”

他說的是秦勵?秦勉剛上位,對他來說接手的是個百廢待興的爛攤子,他實在忙得抽不出身。不過他們兄弟之間的賬是該好好的清算一下了。秦勉可沒想過要放秦勵一把。

這次他並沒有動用控鶴監的人來替他執行此事,而是將羽林衛的寧明派了出去。

寧明帶着人輾轉之餘找到了正與倉皇逃竄的秦勵。

當初秦勵殺了兩位母親投靠秦劼時,秦劼並沒怎樣優待他,而是做了兩件事,一是奪了齊王府的封爵,二是將秦勵養在了當初的順王府,像模像樣的給了一個錦鄉侯的封號,卻有名無實,也給了俸祿,但每年只給二百兩銀子,遠不夠他和秦勁揮霍。

“侯爺,陛下有請,請跟小的進一趟宮去見陛下吧。”

“我……我不……”那秦勉當了皇帝能饒得了他,秦勵只想開溜。

“侯爺是要抗旨不尊嗎?”

秦勵寧願自尋短見也不想見到秦勉,他殺了王妃,秦勉不得殺了他呀。

“來人,將錦鄉侯給綁了。”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敢對我動粗?含元殿那位可是我二哥,你們不對我恭恭敬敬的,難道不怕被治罪?”

這個錦鄉侯是瘋了不成?寧明可不是個手軟的人,錦鄉侯殺母求榮的事整個京城都知道,陛下能饒過這樣的弟弟?

寧明將秦勵帶進了含元殿,這會兒秦勉正忙着見使臣,可沒功夫搭理秦勵。

“跪着吧,陛下忙完了就會過來。”

秦勵也記不清是第幾次來含元殿了,他心中有些後悔,當初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要動了殺念,要是那天他沒有帶刀子去重華殿就好了。

他跪在水磨石的地磚上,磚上映出了他模糊的影子。六月天氣果然悶熱不已,才一會兒就汗出如漿了。

自他進門起就跪在此處,一直到了屋裡的光線都暗淡了起來,也沒人來理會是他。秦勵開始張望左右,心道是把他給忘了麼。那他要偷偷的跑掉還來得及嗎?

當他看見院子裡那些來回走動的羽林衛的人後,他心中立馬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再也不敢有別的想法。

屋子裡已經漆黑一片了,外面燈籠裡的光亮照了進來,秦勵看着帷幕上的陰影突然大叫:“母妃,我錯了,我錯了。您別來索我的命。”一面說一面磕頭。

秦勉這時候纔有空過來,還沒進屋就聽見秦勵這屋裡大吵大叫,心道他這說瘋了嗎?

他進了屋,內侍上前去點亮了燭臺,屋子裡再次明亮了起來。

秦勵彷彿根本沒有留意秦勉已經來了,他還在那裡磕頭求饒,嘴裡竟是些怪誕之語。

秦勉冷冷的看着這個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弟弟,當初秦勵跟着二房的人胡鬧時,他雖然也生氣惱怒,但卻從未想過要真正的讓弟弟受責罰。他從來都是將這個人真的當自己的弟弟一樣疼愛關心,甚至還讓黃岐老先生去教導秦勵,希望他走上正路。那時候他解決了二房的人,還在等着上面世子的封號,然而最終卻落到了弟弟的頭上。這是父王的選擇,讓他曾一度灰心失意,一蹶不振,直到後面才慢慢的接受了此事。心道只要弟弟做個守成之主,守住王府應該不算難事,然而後面的發展卻是出乎人的意料。

可惜他父王英明瞭半生,最終還是在選擇繼承人上犯了糊塗,王府的落敗在他,但最終的潰爛卻是毀在了弟弟的手上。

秦勵瘋瘋癲癲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秦勉他知道即便是自己想要問什麼,也問不出來了。他閉了眼,不想再看見這個人,淡淡的吩咐左右:“將他帶下去,亂棍打死。”

左右忙去架地上的秦勵,秦勵卻發瘋似的大叫:“二哥!二哥!我是你弟弟呀,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沒有,我沒有殺她們,我是冤枉的。”

秦勉依舊眼睛也沒睜一下,秦勵的喊叫聲漸漸的遠去了。

他呆呆的坐在那裡,看着幢幢的燈影,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還在重華殿的時候。有一天母妃將他抱在腿上,教他認識書上的字,弟弟更小就在一旁添亂,後來不慎推倒了燭臺,差點點着了幔子。母妃也沒捨得呵斥教訓弟弟,只是讓奶孃把弟弟給帶走。爲什麼弟弟就能那樣狠心,最後將刀子對準了嫡母。

回想起往事,秦勉便愈發的思念起母親來。那位給了全部母愛的女人,他一生最敬重,最想給與保護的人,然而兩世裡都沒有得到善終。秦勉緩緩的擡了一隻手,捂住了臉,終於禁不住淚如雨下。

終章

淳安三年初。

成國公府的馬車正在官道上疾速前進。走到半道的時候,車輪突然陷入了一個坑裡,再也起不來。

車伕這才滿是歉意的和車內說:“夫人,車子陷進坑裡了,出不來,煩請夫人下車來等小的們將車擡出來。”

簾子揭起來了,裡面坐了個婦人,似有些疲憊的說:“真是煩死個人。”她不情不願的下了馬車,兩手捏了自己的裙角,深怕灰塵污了她的衣裳。

走在後面的一輛馬車也跟着停了下來,車內的女人問道:“這是怎麼呢?”

車伕道:“回稟程姨娘,夫人的馬車陷坑裡了。”

程錦繡臉上有些不高興,原本緊挨她坐着的女兒此刻也正扭着身子道;“姨娘,我也要下去。”

“你下去做什麼,馬上就要走了。”程錦繡衝女兒吼道,小姑娘被母親這樣一吼,嚇得哆嗦隨即張口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接着鬧:“我要下去,就要下去嘛。”

程錦繡可沒性子和女兒磨,伸手就給了女兒一巴掌。

小姑娘捱了打,哭喊聲一聲接着一聲。

沈氏聽見了錦繡車上傳來的哭喊聲撇嘴道:“她不高興又拿孩子出氣呢。去把茵姐兒抱過來。”

一個僕婦領命忙走了過去隔着簾子和錦繡道:“程姨娘,夫人請茵姑娘到前面去。”

沈氏要把她女兒抱走,錦繡慌忙之餘一把將女兒扯進了懷裡,道:“茵姐兒挨着我好好的,她哪裡也不去。”

“姨娘,這上夫人的命令。您要不遵從麼?”

錦繡卻抱緊了女兒不肯鬆手,那僕婦也不好揭了簾子硬搶,只好回去回了沈氏的話:“夫人,姨娘說就讓茵姐兒跟着她。”

沈氏瞧不上錦繡,要不是當今的皇后和錦繡是異母姐妹,這次去長安也根本就不會帶她同行。到底是小妾所生,上不得檯盤。沈氏不想再搭理那對母女,車子已經從坑裡擡出來了,她踩着凳子上了車,隊伍繼續前行。

騎馬行在隊伍最前面的趙世恆拉了拉頭上的一頂柳條編的斗笠,這次前往京城上爲當朝皇后賀壽而去的,所以他才攜了家眷前往。那個女人當初一腳踢開自己,轉身投入了姓秦的懷抱裡,沒想到還真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那個女人如此的薄倖冷酷,倒看不出上個福澤深厚的人。論出身,他是國公府的世子,將來主宰國公府的人,論容貌,他自詡也是一等的美男子,風度翩翩,拜倒在他袍下的女人不計其數。然而卻始終有個女人一直對他拒之千里,甚至不屑一顧。他這時候才明白一件事,在那個女人的眼裡,或許從來沒有將他放在心上過。

趙世恆微眯鳳眸,薄脣緊抿,他雙腿一夾馬肚,身下的馬兒跑得更快了。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任憑那程錦書長得如花似玉,他也從未喜歡過那個女人。

趙家的人馬是過完了正月才從洛陽出發,拖家帶口的,一路走走停停,在路上竟然就耽擱了將近二十來天。等到他們入了安華門時,已經是二月底了。

他們在京城到宅子裡安頓下來,數日來的車馬勞頓,錦繡早就是一身的疲倦。本來該到沈氏跟前去立規矩,但她實在不想過去看沈氏的眼色,便和丫鬟說:“就說我身上不好,不能去夫人那邊了。”

丫鬟見錦繡雖然臉上有倦色,但卻沒有病容,早上還吃了那麼多,哪裡像不舒服的樣子,因此好心勸道:“姨娘,您還是別偷懶,過去露個面吧,別惹得夫人不高興回頭又不給您好臉色看。您或許忍氣吞聲就過去了,要是發難到姐兒身上怎麼好呢。”

“她倒是敢……”錦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卻心虛不已,沈氏是趙家的嫡妻,要教訓教訓庶女有什麼不敢的。

早些年她還和沈氏較量,後來也累了。世子身邊從來不缺年輕的女人,不管是她還是夫人早就受了冷落,再也盼不來世子的恩寵。她現在靠着女兒過活,茵姐兒就是她的全部。這些年來,她見得多了,也終於漸漸的明白了一些事。趙世恆看上了誰時,會掏心掏肺的只對那個人好,別的女人不過是一堆污泥。可惜他的好太過於短暫。他的心再也不會回到她的身上。

當初爲了他,自己寧肯低賤到泥污裡,直到現在她也不過成了一堆污泥。

錦繡爲了女兒不得不與沈氏斡旋,畢竟女兒將來出嫁可是要看沈氏的眼色。她強撐着過去了。

沈氏正在打點送皇后的壽禮,見錦繡來了,才擡眼看了她一下,道:“當今皇后是你姐姐,你知道她喜歡什麼東西吧?”

錦繡緊咬着嘴脣,她如何知道程錦書喜歡什麼。她對程錦書只有無限的恨,她低垂着眼瞼,將自己的恨意掩藏了起來,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很溫順。

“妾身並不清楚。”

“不清楚?你和她不是姐妹麼,還說你在身邊能商量一二,不至於在賀禮上出了差錯。看來這些年趙家的飯白養了你。”沈氏從來也瞧不上這個小妾,此刻自然也不會顧及到錦繡和皇后是同一個父親,她說出的話從來都是無比的刻薄。錦繡曾經被丟在廟裡幾年,病得快死了才又被接回了府,如今她比誰都愛惜自己都性命,每到這時候除了忍着再無他法。

沈氏只得自己斟酌好了禮單,接着又讓人給趙世恆看過。趙世恆對這些不在意,只粗略的看了一眼,便讓人重新謄寫了一份比照着去辦。

淳安三年三月十二,皇后華誕。

朝臣慶賀,外命婦由昭慶門而入。壽宴擺在太液池畔的萬花樓。

萬花樓下種滿了牡丹,如今正是花開的時節,朵朵競相開放趕着給皇后賀壽。

“要說百花之王還得當屬牡丹,今天這花開得正好。”說話的是已經上了年紀的榮昌郡君。

“是呢,所以我們皇后娘娘出生也會挑日子。郡君還不知道吧,娘娘有個不曾怎麼叫的乳名叫做丹娘。聽說就是當初她姥姥看着滿院子的牡丹花給取的。”

“您倒清楚得很,敢問您是……”榮昌郡君上了年紀,記性也不大好了,只覺得跟前這位白髮蒼蒼的貴婦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貴婦突然莞爾一笑:“郡君果然貴人多忘事,四十年前咱們兩家還是鄰居,當初您叫還叫我清姐姐的,可忘呢?”

榮昌郡君滿臉的驚詫,身邊的侍女小聲的提醒她道:“郡君,這位是慶王妃。皇后娘娘外祖母的孃家人。”

榮昌郡君這才恍然大悟,一拍腦門說:“真是愛忘事,清姐姐還請見諒。”

兩人一路說笑着往那萬花樓上而去。

成國公府的女眷也到了,沈氏看着巍峨的宮殿,這是她第三次進宮了。上一次還是給董皇后賀壽來着,這才幾年的時間,就已經換了天地。

錦繡跟在沈氏身後,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亦步亦趨的緊隨沈氏的步伐。

大家依次上了樓,外命婦已經來了一大半,趙家來得有些遲了。

錦繡一眼看見了那位坐在主位上的女人。

錦書身穿真紅色的翟衣,頭戴鳳冠,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多少年沒見了,她怎麼沒多少變化。再看看自己成了個什麼樣子。

沈氏款款下拜施禮,朗聲道:“成國公府沈氏慶賀皇后娘娘千秋,恭祝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錦書聽見了成國公府的名號,她還是擡眼仔細的看了沈氏兩眼,卻見沈氏生得高大豐滿,皮膚白皙。容貌倒是平常。

她點頭道:“世子夫人請起。”她也一眼瞥見了沈氏身後跟着的那位身穿鵝黃色褙子,梳着傾髻的年輕婦人,那婦人的頭上插了一支點翠的鳳簪,明明還不到三十歲,卻望之四十如許了。

她只淡淡的掃了一眼,並不曾有半點在意,便吩咐左右:“給世子夫人賜座。”

當下便有宮女來引領沈氏過去入席。又有命婦來朝賀,錦書含笑着應酬。

戲班的班主將寫了名目的戲本子雙手呈了上來,宮女接過了才捧給了錦書。

錦書打開一看上面全是應景的吉慶熱鬧戲文,她不大喜歡聽戲,便隨意指了幾齣。又讓人將本子給了慶王妃。

慶王妃跟着點了兩出。錦書又讓榮昌郡君點,榮昌郡君卻誠惶誠恐道:“娘娘點的就很好,就聽娘娘點的吧。”

點好了戲,便鳴鑼開戲。

錦書跟着看了兩出,便覺得有些累,正好宮女來報:“娘娘,福喜郡主來了。請您過去呢。”

錦書聽說便起身道:“這就過去。”心道外祖母一把年紀了,還從開封急着趕來給她賀壽,她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錦書當下便告了座,在宮女的引領下下了萬花樓。外面早就備好了鳳輦。錦書登了車,直接前往鳳儀殿。

夏老夫人和帶了包氏和梁氏入宮,聽外面的宮女報:“皇后娘娘駕到。”三人匆匆離了座,待錦書進內,忙趕着與錦書行禮。

錦書忙上前去一把將夏老夫人拉住,真切道:“姥姥、舅母快別如此,您們這是要折我的壽啊。”

夏老夫人笑道:“娘娘大好的日子休得胡亂說話。”

錦書忙又問:“姥姥幾時到的京城?”

夏老夫人說:“出門前耽擱了一下,都三十了才動的身,還以爲趕不上給你賀壽了。”

“生日每年都在過,也沒什麼好稀奇的。倒是姥姥和舅母們要好生保重纔是。可惜現在我輕易出不了京,不能回開封去看望你們。”

夏老夫人忙說:“不要緊的,你不能出來,我們能進來啊。只要你好好的就成。”

包氏適時的插了句話:“老爺在功德坊那邊看重了一處宅子說要買下來,這次就準備把家搬來了。以後要見面就容易許多了。”

錦書一聽果然無比歡喜:“當真?大舅看樣子想在京城紮根了,這樣也好。”

錦書又問候了她七哥,夏老夫人道:“上個月還收到過他的信,說都好,別讓我們掛記他。我說尹氏生孩子總該回來吧,算了,他也忙,也指望不上了。”

尹氏又有了好消息?她和尹氏這些年情誼已經越來越的疏遠了,尹氏有了身孕總歸是件好事。

夏老夫人往錦書的小腹上瞟,可惜看不出什麼來,她微微的有些失望。

“你呢?怎麼就沒消息?”

錦書低聲和夏老夫人道:“姥姥,才滿三個月,還沒對外說呢。”

夏老夫人這才念彌陀道:“菩薩保佑菩薩保佑。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她接連生了三個兒子,這一個總該是女兒了吧。算了,兒女上的事也不好強求。錦書也看開了。

夏老夫人看着身穿翟衣戴鳳冠的錦書滿心的欣慰,心中默唸:敏君,三十年了。你在天上也看見了吧,丹娘她現在過得很好。要是你還在就更好了。

錦書讓人好生招呼夏老夫人和兩位舅母,萬花樓那邊的命婦們還在等着她,她還必須過去應酬。

她依舊坐了鳳輦去萬花樓,剛出鳳儀殿不遠,她聽得外面的宮女向她稟報:“娘娘,成國公世子給您請安了。”

錦書隔着揭了一道簾縫,見那紅牆下立着個身着紅衣錦服,頭戴紫金冠的男子。男子頎身玉立,姿容無雙。很快她又放下了簾子,吩咐駕車的人道:“走吧。”

車輪滾滾,一路往北而去。

趙世恆立於這紅牆之下,車上的人連看他一眼都不曾。

“娘娘,陸將軍的夫人來了。”

錦書聽說忙撩了簾子住了車,她下得車來,陸夫人帶着兩個侍女正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她幾步上前。

“嫂嫂!”

陸夫人一回頭,方見錦書匆匆而來,她含笑着忙與錦書行禮。錦書上前將她扶住,親暱的挽了陸夫人的胳膊,笑道:“就知道嫂嫂今天肯定要來的。”

陸夫人笑道:“家裡有事絆住了,來得遲了一些。娘娘勿怪。”

“不怪不怪。嫂嫂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兩人走了一段路,陸夫人卻見那沉香亭畔站了一人,她低聲和錦書道:“娘娘,有人在等你,快去吧。”

錦書擡頭一看,那人今天穿了一身香色的常服,頭戴皮弁。她扭頭和陸夫人低語了幾句。陸夫人便直接去萬花樓,錦書卻朝沉香亭而去。

三月芳菲,這是一年最好的季節。春光無限,韶華正好。那個人從前世到今生,一直等着的人從來都是她。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一百八十章 相左第二百六十七章 見到他第二百五十一章 討喜第九十六章 認錯第七十四章 休棄第一百七十六章 無嫌猜第一百一十四章 青要第二百八十五章 擔心第一百二十七章 丟了第十章 面見第一百三十五章 困局第七十九章 冷情 (四更)第二百三十七章 死訊第七十八章 情誼第四十三章 出事第一百四十一章 毒草第一百零一章 再見第十三章 再見第八十三章 療傷第十一章 嫌隙第十章 面見第三十一章 挾制第一百三十四章 鄰里第八十二章 大白 (七更)第一百二十八章 處置第一百七十八章 隱瞞第一百八十二章 名聲第一百六十七章 字據第一百三十八章 殷勤第三十五章 中風第五十七章 瘋癲第二百三十一章 支援第一百八十五章 江陵第一百一十七章 冤家第八十五章 心疼第一百七十七章 傷口第一百四十六章 接觸第二十六章 動靜第六章 程府第七章 沒底第二百四十章 潔白第一百零四章 牢籠第一百六十四章 貴人第三十五章 斥責第二百五十八章 韓府第二百八十八章 過問第一百五十六章 冷清第五十四章 問病第一百七十一章 安置第一百七十六章 無嫌猜第一百九十四章 止血第一百九十五章 顏色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同第一百四十八章 危機第一百九十四章 止血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婚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門第八十四章 冷暖第一百四十一章 毒草第九十一章 再請第二百四十七章 路途第二十四章 菜色第二百一十七章 團聚第二十二章 同去第十一章 嫌隙第二百四十七章 雪恨第一百六十八章 去吧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思第二百三十九章 收殮第一百零九章 委屈第五十九章 出門第三百章 圓滿第六十一章 舊人第二十四章 悻悻然第一百四十一章 會面第八十章 驚惶 (五更)第九十四章 沒有第一百九十三章 劫持第二百一十七章 團聚第一百九十八章 阻攔第一百六十三章 來了第一百一十八章 知道第四章 兇險第一百七十四章 迎新第九十六章 解決第七十二章 疑雲第二百三十五章 絲線第一百三十六章 怨懟第一百八十九章 子嗣第二百九十一章 末日第一百五十五章 疼愛第二百八十二章 溜出第二百零三章 不懼第一百三十一章 賠罪第一百七十八章 照料第一百二十二章 處理第一百八十章 相左第一百三十五章 困局第十五章 提點第三十一章 挾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