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見馬吉翔一個人來奏案情,而主審官和副審官都沒來,不由感到一絲奇怪。
待馬吉翔奏完,又看了看卷宗和供詞,心下有些着惱。
呂大器和黃宗羲判斷的不錯,朱由榔確實不想讓這個案子沾上新政的痕跡。道理很簡單,新政雖然觸動了士子和富人的利益,但看如今的局勢,他們心裡不是那麼樂意,但一來是涉及到私利,一向高大上的文人們不能宣之於口;二來自己的決心很大,在朝中威勢日盛,沒有帶頭之人,誰也不願意出頭觸自己的黴頭。有這兩條,他們不認也得捏着鼻子認了。
但如果將黃逢元定爲叛國,而黃日章等人卻定爲因不滿新政而起心造反,恐怕會惹起非議,將來有沒有人拿這個事說事,還不一定呢。
正好有了黃逢元通敵之事,爲何不問成叛國謀逆?反正他們都是死,爲什麼不讓他們臨死前爲朝廷做點貢獻呢?馬吉翔、李元胤是武人不明白其中道理,呂大器、黃宗羲你們二位也不明白?
“審案的一共四位,怎麼你自己來了?那三位呢?”朱由榔把卷宗放下,淡淡地問了一句。
一聽皇上開口不說案子的事,先問那三位,馬吉翔心裡一驚:“壞了,是不是自己表現太過了?”
“啓奏陛下,李指揮使說是軍務繁忙,回軍營處理軍務去了,呂大人和黃大人都說這個案子自始至終臣都有參與,所以推舉臣來上奏。”馬吉翔心下惴惴,來不及想別的說辭,只好按原來想好的說。
“一個忙,兩個說你有功勞,所以你就越俎代庖了?”朱由榔冷冷地問道。
馬吉翔一聽話頭不對,急忙跪倒:“這個,嗯,那個……。”話都說不全了。
“別這個那個的了,這個案子如此定讞,是你們商量好的?”
“……,不是,不,是……。”馬吉翔再笨,此時也明白,自己這回是當了出頭椽子了。
“究竟是還是不是?你一腦門子糨糊,什麼都沒弄明白,就來回奏?!回去重審!”朱由榔氣得罵了一句,把卷宗扔給馬吉翔。
馬吉翔揀起地上的卷宗,着急忙慌地退出殿去。
出了殿,馬吉翔一抹腦門子上的汗,心想:“怎麼回事?破了這麼大的一件案子,沒落到好,反而捱了一通罵?哪裡不對呢?”
一轉眼,見白興站在殿外含笑看着他,心想自己反正也沒有什麼朋友,跟白興倒談得來,不如請教請教他。想到這裡,連忙湊上前去,悄聲說道:“老白,下值後去我府上喝兩盅?我那裡可是有上好的梨花白。”
“行。不過,咱可說好了,喝酒行,別的咱老白可弄不明白。”白興爽快地答應了。
“知道知道,就算有事,我也不會問你。皇上說我一腦子糨糊,我看咱哥倆差不多,你也是一腦門子糨糊。”馬吉翔笑道。
“別廢話了,快滾吧,讓皇上看見,我也得跟着挨排頭。”白興作勢要踢,馬吉翔趕快走了。
馬吉翔走後不久,李元胤的密摺就到了。
朱由榔看罷,這才完全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心說:“馬吉翔有點膨脹,呂、黃二人看不起他,這才把他支過來,借我的手打一打馬吉翔的囂張氣焰。”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是味:“黃宗羲啊黃宗羲,你連本皇上也敢算計啊。好吧,馬吉翔捱了訓,你也甭想好過。”
想到這裡,朱由榔開始想壞點子。看了看天色,已是酉正,這時候大部分人家都已經吃過晚飯了。心中一動,對李洪道:“去御膳房挑只個大的燒雞,最好帶着湯湯水水,給黃宗羲送去。就說黃愛卿操勞國是,甚是辛苦,特賞賜燒雞一隻。記住,傳旨太監一定要看着他吃完,才能回宮覆旨。”
“是,奴婢遵旨!”李洪答應一聲,下去安排去了。
……
朱由榔所料不差,黃宗羲確實是剛吃過飯,肚子裡已經滿滿的了,實在是不想再吃東西。可“君有賜,不敢辭”,別說是香噴噴的燒雞,就是毒藥,那也得喝下去。
黃宗羲那麼聰明的人,當然明白皇上是什麼意思,心道:“皇上,您這可是報復不過夜啊,可這法子太損了吧。”
無奈,謝過恩後,黃宗羲淨了手,把那個盛燒雞的湯盆端到自己跟前,當着傳旨太監的面,一點一點地用手撕着慢慢吃。
反正也沒限定時間,吃完就行,慢慢吃唄。
燒雞這種肉食非常難以克化,吃多了胃會急速膨脹。而胃雖然有極強的彈性,但等脹到最大限度時,就會有痛感。打個比方說,平時你的胃的空間最多能盛下一碗飯,當超過一碗時,胃會進一步擴張,強行盛下這多出的一碗飯。但這時,由於擴張就會有痛感了。
也虧了黃宗羲有點小聰明,不慌不忙慢慢吃,若是吃得快了,非把他撐壞了不可。
一隻燒雞讓他整整吃了半個時辰,饒是如此,到最後他都感覺雞肉到了嗓子眼了,強忍着沒有嘔出來。
太監回宮覆旨了,黃宗羲可難受了。胃脹得難受,還隱隱有些疼痛,是坐也不得,躺也躺不得,院子裡還下着雨,只好讓丫環打着傘,在院子裡來回慢慢溜達。
黃宗羲那個氣啊,心道:“你特麼瞎麼?傻老孃們就是蠢!沒看到老爺我難受了大半夜了?這哪是恩典啊,這是整我呢好不好?”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只是白了妻子一眼,嘴裡邊還得附和着:“是啊,皇恩浩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