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用最慘烈的方式逃出生天,率領不足百騎一路西逃,仗着坐騎神駿,很快拉開了與追兵的距離。
至晚到達汀州。
汀州守將乃正白旗甲喇額真吉普喀達,博洛的親信。見主子倉皇而歸,嚇了一大跳,慌忙迎出城外,叩請博洛入城。
博洛已經被明軍嚇破了膽,哪裡還敢入城?若是被李成棟圍了,再想跑,恐怕比登天還難。所以令吉普喀達立即將軍隊拉出城來,糧草輜重全部捨棄,輔兵役夫全不能顧了,必須立即北逃。
吉普喀達聞言大驚,不及細問,連忙遵令而行。博洛令其斷後,以擋明軍追兵,他和圖賴等人略進了些吃食,換了馬,重新率部往北逃竄。
一路之上馬不停蹄,一直過了仙霞關,逃到衢州,回到自己的老巢,才鬆了口氣,停下逃亡的腳步。
博洛幾乎沒作任何休息,立即把自己從出兵到兵敗的詳細經過以及一路上的思考寫成奏摺,另寫一信,命人八百里加急,分送北京和南直隸。
……
八月十三,北京,坐落在皇宮東南方向的睿親王府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眼看就要到八月十五,前來賀節的官員、賓客走了一撥又一撥。
這些賀客當中,有外地督撫、將軍、巡撫、知府派來的專門送禮的家人或者戈什哈,也有鑲白旗下的都統、管領、佐領,當然也有京城各衙門上至尚書下至主事各官員。
然而,這些人大部分都把禮物送進來,在門房登個記,留下主人的姓名、職務,連在門房喝個茶的禮遇都沒有,少部分侍郎以上的大員親來,纔有資格被請進王府奉茶。
即使被請進偏廳奉茶臉上感覺頗有光的官員,也沒有被睿親王召見的榮幸。
王府很大,前明時原本是皇家南苑,太子居住的地方,光房子就有五百多間。多爾袞率部打進北京之後,就看中了這塊地方,命人改爲自己的府邸。
此時,多爾袞正在二進的議事廳召見一位來自南直隸的豫親王信使。
這個信使不是別人,卻正是豫親王的親信,巴牙喇首領多隆。
“多隆,老十五說明軍的手榴彈威力奇大,並且讓你帶了一顆來?”多爾袞問道。
此時,他已經看完了多鐸的信和博洛的奏摺,他先是大怒,繼而大驚,最後卻是感到大憂,以至於臉色幾度變幻,英俊的臉上現出先紅後青之色。
“回王爺,貝子爺在前方只繳獲兩顆手榴彈,十王爺在南直隸讓奴才爆了一顆,另一顆讓奴才帶進京來了。”多隆跪在地上,頭不敢擡,被多爾袞無聲的威壓壓得額頭冷汗涔涔,待聽到問話,方纔心頭一鬆,連忙答道。
九王是多爾袞的老爹太祖努爾哈赤臨終時所語,當時的原話是說給代善的:“九王當立而年幼,汝攝位後,可傳九王也。”代善沒敢即位,轉而讓給四弟皇臺吉——當然,這又是一樁公案。
皇臺吉在位時,雖十分寵愛重用多爾袞,但也沒有遵守太祖遺言,將大位讓給多爾袞。他在世時沒人敢提起這麼一段往事,他駕崩之後,方纔有人敢重提此事。後來因爲種種原因,多爾袞沒有登上皇位,讓給了侄子福臨,但“九王”之名算是出去了。
他爲九王,那麼他親弟弟多鐸就是“十王”。
“呈上來。”
“回王爺,手榴彈因是利器,沒有王爺允准,奴才不敢帶進王府。”
“恕你無罪,去取來到小校場演給爺看。”
“嗻!”
多隆起身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小林子,去請鄭親王過府議事,另外,傳剛林、祁充格,嗯,把范文程也傳來吧。”多爾袞默謀片刻,對身邊伺候的太監趙德林說道。
“嗻!”
趙德林躬身一禮,退出去了。
……
剛林、祁充格、范文程都是弘文館大學士,其中剛林、祁充格都是多爾袞的心腹,就在王府內幫着多爾袞處理政務。所以,二人來得最快。
見過禮之後,多爾袞把博洛的奏摺和多鐸的信都交給剛林,道:“看看吧。”
剛林先看奏摺,看完之後臉色大變,把奏摺遞給祁充格,自己再去看多鐸的信。
“王爺,這,這是真的嗎?”看完之後,剛林臉色灰敗,兀自不相信這是事實。
祁充格也是一臉的呆怔。
“自是真的,博洛敢說謊?十五弟能說謊?”多爾袞非常平靜地說道。
“每臨大事有靜氣。”這是太祖在世時時常對他的教導,尤其在屬下面前,絕不可驚慌失措。你要先亂了陣腳,屬下更是六神無主了。
“不不不,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意思是說,狗皇帝朱由榔竟然如此有才?”剛林連忙解釋一句。
博洛和多鐸都是黃帶子,正宗太祖血脈,他可不敢亂說亂污,更何況這兩人都是九王的親信呢。
“是啊,前番朱由榔打敗並收降了李成棟,本王還說漢人不中用,把失敗的原因歸結爲李成棟跟咱不是一條心,沒出全力。現在看來,本王是小瞧了這個毛頭小子。”多爾袞有些懊悔地說道。
“軍事上先放到一邊,王爺,肅親王那裡要是得知博洛貝子爺戰敗的消息,怕是不會甘休,到時候一定會把矛頭對準王爺的。所以,必須嚴密封鎖消息。”剛林當然明白多爾袞說的是什麼意思,當即獻計道。
“這件事非同小可,若被肅親王抓住這個把柄,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更何況,他手下還有兩黃旗和正藍旗,一旦抓住這個紕漏,對王爺大大不利。依奴才看,瞞是瞞不住的,必須推出一個人來頂着,不能讓王爺首當其衝,承受他們的攻擊。”祁充格獻計道。
兩人一個要瞞,一個要找替罪羊,這兩條計策多爾袞都不是十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