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清兵入關以來,除了孫大學士、史閣部,我朝武將鮮有不降者,更遑論慷慨赴死。而且,孫大學士雖作過薊遼總督,史閣部雖爲弘光朝兵部尚書,二人實是文臣,修養多年才得正氣滿懷。而以武人之身英勇就義者,前有文質、後有楊國棟,開創我朝先河。不得不說,陛下正位以來,作養正氣,培育希望,方纔有毅然就義之武將。臣細細思之,自然爲楊大人浩然正氣所感動,更爲陛下作養之功而敬佩。”
黃宗羲皇上心情好多了,這才躬身奏道。
這番話,他顯然已經醞釀許久,從楊國棟英勇就義之事說起,輕輕盪開去,就轉到頌聖上來。
不着痕跡,自然無比。溜鬚溜到這種境界,也算高手了。
“是啊,陛下,‘大明遍開幸福花’一句,就是楊大人心中的希望。只要朝廷有希望,纔會有義烈之士爲之效命,沒有任何人願意爲一個腐朽沒落的朝廷效死。”呂大器不甘落後,趕緊跟着捧。
“陛下,太沖言之有理,不能怪那麼多文臣武將降敵,表面上看是丟失了氣節,從根子上說,還是對朝廷失去信心。他們有的人也努力過,抗爭過,但看不到大明崛起的希望,甚至將自己的生命搭進去,都不會起到一點積極作用,在這種情況下,降敵也就成了難免。反觀陛下,自正位以來,對內刷新政治,革除弊病,讓人民看到了希望;對外則每戰必克,鼓舞了人民必勝信心。我大明朝就像一個垂危病人,忽然煥發了新生,像一個青年一樣充滿了勃勃生機,每個人當然也包括每一個臣子,心裡都充滿了希望,渾身充滿了幹勁,都在爲大明的未來而努力,而每個人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爲之奮鬥的事業半途而廢。臣想,楊大人就義之前發出的‘妖氛未除恨無涯’的感嘆,是恨,是遺憾,同時也是對後人的激勵。”何騰蛟緊接着上去再捧。
朱由榔被他們三人給捧得臉色逐漸緩過來。
陳際泰一看,心裡琢磨:“這得趕緊上啊,別人都說好話,我也得跟着吹上一吹啊。只是,好話都讓他們說盡了,我從哪個角度說呢?”
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一番說辭,急忙擠到前面,正色道:“陛下雄才大略,英明神武,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千古少有,讓萬千閨閣少女芳心暗許,恨不得侍奉君前。所以,有那麼幾個武將甘爲皇上盡忠效死,自然也不是什麼怪事。”
這番話一出口,呂大器、何騰蛟、黃宗羲、顧炎武都呆了,愣愣地看着陳際泰:“這是幾個意思?合着你的意思是說,皇上能讓大臣效死,是因爲很多女人想嫁給皇上?”
朱由榔那個氣啊,心道:“這特麼是什麼老丈人啊?這話能從你嘴裡說出來?你女兒陳皎茜是不是就是這些萬千少女之中的一個啊?”
“忠勇伯,你胡說什麼呢?”朱由榔氣不打一處來,很想臭罵他一頓,但當着衆位臣子的面,總得給他留三分顏面。
“陛下,臣是武人,不像呂大人他們那樣會說,也整不來那麼多詞。但臣這話雖然不大好聽,但卻是實事呀,女人都不愛,還會有人盡忠?”陳際泰振振有詞地說道。
朱由榔氣得指了指陳際泰,把罵人的話咽回去,心平氣中地問道:“陳際泰,你知不知道嘴有三種功能?”
朱由榔雖然語氣平和,但直呼其名,顯然已經生氣。
“不知道。”陳際泰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一種功能是吃飯喝水,一種是喘氣,還有一種就是:關鍵時候閉上!”
最後一句,朱由榔是怒吼着說出來的。
陳際泰嚇得一哆嗦,剛想再分辨幾句,一想“關鍵時候閉上”,趕緊退了下去,一直退到呂大器身後,把頭低下,再不說話了。
朱由榔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平復了一下心情,心道:“陳際泰說的也沒什麼毛病哈,本皇帝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嘛。只是他這理論有問題,哪能這麼說啊。”
帳內氣氛有些尷尬。
黃宗羲最瞭解朱由榔愛聽好話的性子,眼珠子一轉,躬身奏道:“陛下,臣覺得陳伯爺的話雖不中聽,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喲嗬,黃宗羲,作爲當代三大思想家之一的人,也會去捧陳際泰的臭腳?”朱由榔一聽,不由感到驚奇,問道:“什麼道理。”
“除了被少女仰慕與忠臣效死之間的對不上號以外,臣覺得被少女仰慕,不正說明皇上個人魅力超羣嗎?皇上能被全體人民愛戴不好嗎?須知閨閣少女或者閨閣婦人,也是人民之一啊。”黃宗羲辨道。
陳際泰在呂大器身後狂點其頭,暗暗豎起大拇指。
朱由榔那個氣啊,好嘛,陳際泰只說了閨閣少女,黃宗羲你特麼竟然連閨閣婦人都加上了,什麼意思?是說本皇帝風流多情,還是濫情?
“你,還有你,給朕出去,一邊一個,給朕站崗去!”朱由榔一指黃宗羲和陳際泰令道。
沒有雞給你們吃,罰站!
“遵旨!”
黃宗羲和陳際泰連忙躬身行禮,退出帳外,揮揮手把侍衛趕到一邊,一左一右站在帳口,當起了門神。
“老黃,仗義!”陳際泰小聲說道。
“怎麼成了爲了逗皇上開心了?嘿,顧炎武不是簡單人物啊,不對,皇上身邊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一個比一個聰明啊。”何騰蛟心裡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