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不想張虎送命,倒不是因爲他要賣好,而是他理解張虎。
帶領一幫沒有上過戰場的泥腿子,對上強悍的清兵,任誰也不敢保證就能取勝。別說是一千對一百,有時候人數多不一定是好事,如果潰敗,反而成了壞事。
再說,朕是金口玉言,要是連張虎都救不下來,那對自己的威信可是個打擊。
想了想,朱由榔有了主意。
“哦,朕問你,張虎犯了哪條軍法啊?”朱由榔笑着問道。
“這……。”張家玉張口結舌,答不出話來。
張家兄弟一聽皇上問出這話來,心頭大喜:“皇上聖明,皇上聖明啊,大哥有救了。”
“皇上真是聖明啊,我等這腦子真是差得太遠了。”焦璉聽了,立刻意識到,張虎有救了。人家皇上這腦子真是好使,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張家玉之所以答不出來,是因爲他所謂的軍法根本就不存在。
他練兵時倒有軍規,但那些軍規只適用於東莞鄉兵內部,現在他率領的軍隊範圍大了,還能拿那些軍規來統治全軍?就是把那些軍規拿來用,你也得事先說明啊。
“張愛卿,朕不插手你的指揮,但也不能不教而誅啊?不過,打了敗仗,沒有懲戒也說不過去。這樣吧,赦免張虎死罪,撤去千戶之職,降爲百戶,允其戴罪立功。”朱由榔說道。
“還不快謝謝皇上不斬之恩。”張家玉踹了張虎一腳,說道。
“謝謝皇上不斬之恩。”張虎死裡逃生,自是感激涕零。
“好了,起來吧,站到一旁。”朱由榔命道。
張虎磕個頭,站起來退到一旁。
張彪、張豹均臉現喜色,心裡對皇上佩服至極。
“張愛卿,朕記得你是進士出身吧?怎麼動不動就拿腳踹?有失斯文啊。”朱由榔笑道。
“臣慚愧。”張家玉被朱由榔說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只好躬身謝罪。
“至於你說的,大戰在即,軍紀必須要嚴,這一條朕是贊同的。這樣吧,現在時間倉促,來不及制定詳細的軍規,朕就先定三條,立即曉諭全軍,務必執行。”朱由榔道。
時間緊迫,朱由榔只好乾綱獨斷了。
“第一條,一切行動聽指揮,令行禁止,違令者斬。第二條,擾民者斬;第三條,一切繳獲歸公分配。”
這三條,是脫胎於“三大紀律”,只不過,朱由榔考慮到現實情況,稍稍做了改動。
主要改動還是在第三條,大家出來賣命,不過就是求財而已,哪有多高的思想覺悟?所以,他不能斷人財路。但,又不能任士兵哄搶財物,如果那樣的話,遇上資財,誰還不趕緊劃拉?如果此時遇上敵人,那不是要命嗎?
當然,軍隊的戰鬥力必須有思想和信念支撐,沒有思想和信念,就沒有靈魂,光靠以財物激勵,是長不了的。
朱由榔對於軍隊建設是有規劃的,那得以後慢慢來,但不是現在——火燒眉毛顧眼前嘛。
“遵旨!”張家玉躬身領旨。
“守城重要,安民也很重要。所以,陳仕豪的鄉兵暫歸陳邦彥指揮,負責安民、勸捐,務必保證守城士兵的後勤供應。”朱由榔繼續說道。
“遵旨。”張家玉、陳邦彥、陳仕豪躬身領旨。
“好了,你們抓緊行動,朕不多說了,省得張愛卿說朕插手他的軍務。”朱由榔笑着站起來:“集生,你抓總,協調各部,朕去城頭看看風景。”
“臣遵旨!”
陳子壯躬身領旨。
朱由榔帶着白興、戴憶蘭出去了。
陳子壯心思卻是泛開了:“城裡的事,按說我來最合適,皇上卻安排了陳令斌,而且還讓仕豪輔佐。讓我抓總,卻又沒有實權。皇上這是何意?是防我一家獨大嗎?張家父子兵權在手,這一仗打下來,他們的功勞可就大了,不知道皇上又如何應對呢?”
轉而又想:“帝王心術,莫測難知,看皇上年紀輕輕,卻不想智深似海。也好,君強臣弱總比臣強君弱好,皇帝聖明難欺,才利於集僅統治啊。”
心思電轉,陳子壯忽地一凜:“在這位主子面前,還是少玩花活得好,好好盡忠就是了。”
想到這裡,他才凝神細聽張家玉安排軍務。
“張虎,皇上厚恩,沒要你的性命,降你爲百戶,你要知道感恩。你且暫代千戶之職,率領你的人守東門,張彪守北門,張豹兩邊側應。焦將軍、白將軍所部機動待命。”張家玉安排道。
“遵命!”五人應道。
“知恥而後勇,你們三個要好好跟焦將軍學學,爲什麼他的兵就不怕清兵?是他身先士卒,奮勇殺敵,你們光躲在士兵後面,怎麼能讓士兵心服?告訴你們,這次如果再敗,爲父不管什麼原因,一定殺了你們,軍法不行,我就行家法!聽到沒有?!”張家玉面目猙獰地對三個兒子道。
“是!”張彪、張豹高聲應道。
張虎知道讓父親丟了顏面,一直在自責,此時見問,連忙答道:“父親,兒子爲長子,沒給父親爭光,倒讓父親失了顏面,兒子有罪。您放心吧,兒子一定衝在最前面,寧死不退。如果守不住,不用父親行軍法、家法,兒子自裁以謝皇上厚恩,以全父親顏面!”
“行家法?剛纔怎麼不說行家法?虎毒不食子,況且張虎兵敗,也不是沒有可原諒之處,我等求情,應該不會那麼決絕吧?皇上恰好來到,讓他表演了一出大義滅親的話本,難道這一切真是巧合?”白貴眼神連閃,心裡對張家玉剛纔的行爲有些懷疑:“此人不是大忠,就是大奸,且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