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多爾袞雖然死了,但阿濟格、多鐸還在,兒子想把他們抓來砍頭。”福臨又道。
“不不不,兒子,不可這麼做。阿濟格、多鐸可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只要不犯謀反大罪,不可輕言殺戳,那樣你會落個戕害骨肉的惡名。再說,跟他們只能算是‘窩裡鬥’,骨子裡還是一家人,你真正的敵人是南明小朝廷,是朱由榔。”
“那他們要是帶兵造反怎麼辦?”
“不會的。一來多爾袞確實有不臣之心,私藏龍袍就是鐵證,阿濟格和多鐸沒有理由造反;二來,他們雖然跟咱們不合,但不會內鬥,因爲那樣的話,只能是便宜了朱由榔。所以,他們不會造反。”
“那讓他們在外邊帶兵也不好,兒子這心裡不踏實。”
“呵呵呵,兒子,你放心,母后早就有了主意。你啊,如今還是以習學學問爲主,政務上的事放手讓他們五個去辦,只稍稍留心揣摩就是,三五年之後,母后必然給你一個穩固的江山。”
“母后,您要聽政嗎?”
“不,額娘還沒那麼傻呢,給人當靶子嗎?”布爾布泰笑了笑說道。
福臨見母后露出神秘的笑容,再一想母后的人事安排,一下子明白過來。
……
當夜,布爾布泰想起還有一樁心事未了,令胡進忠:“小鬍子,去傳戴如風來。”
“喳!”
胡進忠答應一聲去了。不到半個時辰,胡進忠回報:“啓稟太后,戴如風不見了,在他住處找到一封信。”
“哦?他倒雞賊得很。信呢,呈上來。”
布爾布泰一聽戴如風不見了,不由一愕,心想這傢伙溜得倒快。打開信一看,卻見上面寫了一着詩:“奴才戴如風呈太后駕下:數載貪歡衾溫在,恩情如海常縈懷。北雁南飛歸去也,冬去春還再復來。”
布爾布泰看完扔進火盆燒了,心道:“這奴才還會寫詩?走就走了吧,也省得我手上染血了。這傢伙無恥啊,就是個流氓,臨走還要調戲本後一番,什麼衾溫、恩情,用詞用意都很惡毒啊……。”
“衾溫?如今人去衾冷,漫漫長夜確實難度。”布爾布泰望着火盆裡的火苗,被戴如風的詩勾起了思緒,她想起了多爾袞臨死前的樣子。
“是我親口送給他一顆裹了蜜的藥丸,登哥,在天之靈別怨我,人有得必有失,失去你非我願,但爲了兒子,我不得不這樣做,你也不用這麼操勞了,好好休息休息吧。”
“好在洪承疇就要回京了,衾溫不會再冷了,登哥,不要擔心我哈……”布爾布泰繼而樂觀地想道。
……
洪承疇降清之後,一直被皇臺吉束之高閣,除了幾條建議得到推行之外,根本沒有獲得重用。順治三年,洪承疇回福建泉州老家,本以爲衣錦還鄉,會得到鄉里愛戴,卻不料其投敵賣國行爲被鄉里所不齒,其弟洪承畯怨他節氣有虧,使自己無顏見鄉親,於是避而不見。其母傅氏見面大罵,罵他“認賊作父,有辱祖宗名聲”,繼而被氣死。洪母死後,洪承疇在鄉守制,後因李成棟反清,只好退到杭州,在靈隱寺隱居抄寫經卷,繼續爲母守制。
母弟與鄉里對自己的態度,並沒有讓洪承疇幡然悔悟,他已經死心踏地爲滿清籌畫了。他沒辦法,已經成了明朝的貳臣,難道再當滿清的貳臣嗎?那不更被後人斥爲“三姓家奴”?
所以,在爲母守制期間,他還策反了同鄉鄭芝龍,並把他舉薦給朝廷。
這日,他正在抄寫《金剛經》,家人來報,說杭州知府及傳旨欽差到了寺外。洪承疇一聽,連忙放下筆出迎,來到寺外一看,傳旨欽差竟是慈寧宮大太監胡進忠。
洪承疇心裡一驚,知道必有大事發生,否則,胡進忠不可能輕易出京。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洪承疇品學端方,忠心不貳,乃朝廷柱石之臣,先帝識拔於行伍,以腹心視之。茲朝廷多事之秋,正賴該員竭心謀劃以助朕躬。特命該員復職,併爲輔政大臣,朕聞忠孝不能兩全,盡孝須先盡忠,故奪情上任。欽此!”
胡進忠宣讀完聖旨,洪承疇山呼萬歲行禮已畢,站起身來接過聖旨。
按照約定俗成,爲表示自己的孝心不爲富貴所迷,被奪情者應上疏請辭,如此三番,被奪情者姿態作夠,才能做出一番非常爲難的樣子上任。只有這樣,纔不會被仕林恥笑。
“胡公公,請上覆皇上,恕臣不能奉旨。我這就去寫摺子。”
胡進忠自是知道洪承疇心裡所想,連忙笑道:“洪大人孝心感動天地,天下盡知。不過,朝廷確實需要大人,老夫人天上有知,也必不會怪您。洪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洪承疇一聽,就知道還有其它內情,連忙將胡進忠請進自己的住房,其他人包括杭州知府,自然不敢跟進去。
胡進忠詳細介紹了朝中局勢,並傳了太后懿旨,說朝中形勢非常複雜,務必讓他不要耽擱,立即上京赴任。
驚的是,多爾袞臨死前竟然做出抄斬鄭芝龍的決定。在洪承疇看來,這是最大的敗筆——殺個鄭芝龍容易,但隱患太大。一是寒了漢臣之心,以後凡是漢臣如再跟滿人一同出征,豈不是人人自危?誰會願意當替罪的羔羊?二是鄭成功作爲鄭芝龍的兒子,一直沒有投降永曆,不就是怕他降後給他老爹帶來殺身之禍?
若是殺了鄭芝龍,可以預見,鄭成功必然第一時間歸降永曆,後果不堪設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