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能寫出可以拿得出手的字,又會做一手好菜,這本身就是矛盾的。尤其在這個年代,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消說,矛盾集於一身的楊蕙怡,必然遭受過巨大的磨難。
至此,朱由榔倒是對楊蕙怡這個落難的大家閨秀提起了興致。
“阿花,楊蕙怡是什麼身世?”朱由榔問道。
“半個多月前,一大早就聽到店門口有人在大聲哭嚎。我在樓上往下一看,哭的是一個年輕女子,面前一領破席捲着一個死人,那死人的腳露在外面,連鞋都沒有。那女子頭上插着草標,口口聲聲說誰要替她葬了母親,她就賣身爲奴。我看她哭得可憐,又想這種情景出現在廣州城實在是不該,這不是給我皇帝姐夫臉上抹黑嗎?就讓管事的領她買了一副棺木,把她母親葬了。後來她就來了,就這樣。”
“你怎麼知道她會寫字?又怎麼知道她是大家閨秀的?”
“哥,她跟在我身邊,不明底細怎麼能用?萬一是個不清不白的人,那不是害我嗎?所以,我得問清楚啊。”阿花傲嬌地仰起頭,得意地看着朱由榔,一副“我聰明吧?快點誇我”的表情。
“哈哈哈,不錯。不愧是治安局長的千金小姐!”朱由榔被她的表情逗笑了,連忙誇了她一句。
“還是皇上的小姨子!”阿花補了一句。
“對對對,咱們阿花身份貴重得很。”
“本來就是嘛。”
“說了半天,你也沒說她到底是誰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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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爹是楊文弱,牆上這首詩,就是她爹寫的。”
楊文弱?楊嗣昌?
朱由榔聞言大驚。
沒想到楊蕙怡來頭這麼大。
楊嗣昌,字文弱,一字子微,自號肥翁、肥居士,晚年號苦庵,湖廣武陵人,兵部右侍郎兼三邊總督楊鶴之子,萬曆三十八年進士,崇禎十年出任兵部尚書,翌年入閣,深受崇禎皇帝信任。面對內憂外患的時局,楊嗣昌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張網”之策鎮壓農民軍,同時主張對清朝議和。但他的計劃沒能成功,於崇禎十二年以“督師輔臣”的身份前往湖廣圍剿農民軍。他雖然在四川瑪瑙山大敗張獻忠,但隨後被張獻忠致敵戰術牽制,疲於奔命。崇禎十四年張獻忠破襄陽,殺襄王朱翊銘,楊嗣昌已患重病,聞此消息後驚懼自殺而死。
從以上履歷可以看出,楊嗣昌是崇禎年間少見的知兵之人。雖然最後他失敗了,才智也稍顯不足,但客觀上說,並不完全是他的才能不夠,實在是明朝末年內憂外患,江山像紙糊的一樣,他的能力又不足以力挽狂瀾,失敗也在所難免。
不過,他也算爲國捐軀吧,從氣節上說,比大多數臣子還是強的不少。
就這樣一位名臣,他的後代竟淪落於斯麼?
朱由榔震驚無比。
“哥,你怎麼了?傻了?難道這楊文弱很有名嗎?”阿花見朱由榔半張着嘴,眼睛都不帶眨的,小手在朱由榔眼前晃了晃,問道。
“哦,那個,阿花,她去哪了?”朱由榔回過神來,連忙問道。
“去小廚房了。”
“小廚房?”
“是。我自己有個小廚房,她做的菜很合我口味,所以,我只要在店裡用飯,都是她來做。哥,你嚐嚐吧,她做的菜可好吃了。”阿花道。
“阿花,今日朕就吃烤串,別的不吃。”朱由榔回絕了。
他可不能亂吃。
今日他要吃烤串,早有太監和侍衛去廚房監工了,從材料挑選、作料使用到烤制過程,都會有人驗看,這樣的東西吃着才安全。
楊蕙怡的身份確定之前,就算她能做出天上的美味,朱由榔也不敢吃。
“參見黃公子。”楊蕙怡來了,阿花給她介紹說是黃公子。
“楊姑娘,請免禮。”朱由榔擺了擺手,示意楊蕙怡免禮。
出於對楊嗣昌的尊敬,還是稱了楊蕙怡一句姑娘。
“奴婢不敢。”楊蕙怡起身,走到戴憶花身側站定。
朱由榔仔細打量楊蕙怡。
見她個子較高,屬於骨架子較爲寬大的類型,微胖而矯健,一看就是北方人的體格。
往臉上看,容貌十分美麗,臥蠶眉,鼻樑挺直,膚色嬌美、水靈,最爲特殊的,是眉眼間距較常人稍寬一些。
她的美,與阿花的美是不同,阿花性格開朗,大大咧咧的,不同於漢家女子的嬌柔,帶着一股子英氣。
而楊蕙怡之美,是冷豔,是優雅,是大家風範。別看一身下人裝束,但那種從容不迫的孤傲氣質,卻是撲面而來。
這種氣質的美女,一般都是心高氣傲而頗有心計,凡夫俗子是入不了她的法眼的。
朱由榔見了她的模樣,心裡一動:“這個女子來歷可疑,絕不會像阿花說的那麼簡單。飯店門口插草賣身葬母,顯然是爲了打動阿花,也算準了阿花不會草率地把她攆走;較高的廚藝,顯然也是摸準了阿花的吃貨本質;弄幅字掛在阿花的茶室,寫的還是楊嗣昌的詩句,倒不好說是不是爲了吸引我的注意。畢竟阿花的三樓,不是誰都能來的。如果本意是爲了接近我,那她必有所圖。”
“另外,楊嗣昌老家是武陵的,是南方人,爲何她的骨架子這麼大?看臉部特徵,跟滿人倒是十分相似。”
“若是想加害於我,可想而知,這一系列操作的背後,肯定有不少人給她打下手。”
哼!以爲美女就能讓我亂了方寸?想得美!
且盤一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