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如虎下山,士氣如虹;清兵狼奔豕突,失魂落魄。
吳三桂目睹着眼前這一幕,感覺很熟悉。三年前,清兵對明軍的殺戮跟眼前這一幕是何等相似?只是因爲朱由榔的橫空出世,殺戮者與被殺戮者換了個個。
想當初,清兵對明軍的殺戮,純粹是一種殺人快感的體驗。而如今,明軍對清兵的殺戮,眼睛裡除了快感,還能讀到刻骨的仇恨。
是啊,想當初自己引清兵入關,打敗李自成,佔了北京,從此江山易主,漢人恨自己比清兵更甚。
朱由榔之所以要鑄佞像,就是恨極了自己和三順王,在他心裡,我們四人是引狼入室的家賊,是弒主的佞臣,是奪了他老朱家江山的罪魁禍首。
其實,吳三桂並不知道,朱由榔只所以恨極了吳三桂,不僅僅是因爲這些,還因爲在真實的歷史上,是吳三桂將永曆皇帝攆到緬甸,又逼緬甸國王交出永曆,最後將永曆帝父子及眷屬25人在昆明篦子坡用弓弦勒死。
對於這樣一個將來會殺死自己的仇人,朱由榔能放過嗎?肯定是既要他的命,還要讓他遺臭萬年!
當然,吳三桂並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朱由榔不會放過自己。只要朱由榔不死,自己頭上就始終懸着一把要命的寶劍。
所以,吳三桂自從得知朱由榔將自己列爲必殺對象之後,一直在期盼着能將朱由榔給滅了。
可是,看到現在明軍如此勇猛,曾經不可一視的清兵成了一羣任人宰殺的綿羊,吳三桂心裡那個夢破滅了!
他明白,有這樣一支軍隊,大明中興就在眼前,大清朝很快就會轟然倒塌,而他吳三桂就算今日僥倖不死,將來也必無立錐之地。
“唉,麒兒,時至今日,爲父已難逃活命。你與譚洪帶關寧軍從此往西打,或許可以逃得性命。記住,若能逃出性命,曉諭吳家子孫,立即隱姓埋名,匿於民間,或可逃過朱由榔的追殺,無論如何要給吳家留一條血脈。”吳三桂指着西邊的羣山峻嶺心灰意冷地對兒子吳應麒說道。
“父王,朝廷還有數十萬精銳,禧親王勝敗未知,您何必說如此喪氣的話?”吳應麒一聽父親這類似遺言的話,當即大驚,連忙勸道。
“麒兒,不用寬爲父的心了,你看,明軍如此強大,朱由榔中興大明已經不是什麼大話了。再過數年,萬里江山皆歸明室,到那時,天下雖大,哪裡還有你我父子存身之地?”吳三桂道。
“父王,遠的且別說,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兒子並不認爲朱由榔能夠那麼順利地打敗大清。”吳應麒道。
“活着?麒兒,朱由榔有旨在先,明軍個個奮勇爭先,以擒殺爲父爲快,今日哪有爲父的活路?不要說了,快走!”
“父王,吳家可以無兒,不可以無父。只要父王在,吳家就能興旺。所以,兒子願以身代,請父王與兒子互換裝束,兒子有辦法讓父王脫身。”吳應麒跪地垂淚道。
“麒兒,你的孝心爲父領了,不要再說了,快走!”吳三桂見兒子垂淚,自己也觸動了情腸,強忍着沒有落下淚來,揮手令他快去。
“父王,事情緊急,兒子得罪了。王輔臣!”吳應麒見明軍已經殺到山腳下,而譚洪帶人正拼死抵抗從上往下進攻的山地軍,連忙大喊一聲。
“卑職在!”
隨着吳應麒一聲喊,一名五大三粗的侍衛近前施禮。
“快,依計而行!”吳應麒令道。
“喳!”王輔臣答應一聲,回頭衝吳三桂一揖,道:“王爺,得罪了!”
說罷,伸掌朝吳三桂腦門打去。
“麒兒,你要幹什……。”吳三桂大驚,一句話沒說完,被王輔臣一拍,登時昏了過去。
王輔臣將吳三桂扶進帥帳,吳應麒跟了進去。三兩下將吳三桂的服飾脫下,吳應麒換上,王輔臣又給吳三桂換上一套士兵的軍服。
“輔臣,快走吧。”
“小王爺,保重。”
王輔臣跪下給吳應麒磕了個頭,背起還在昏迷中的吳三桂,逃出帥帳。
吳應麒換上父親的服飾,仗劍在手,緩步走出帥帳,佇立於帳口一言不發。
他的身量和相貌與吳三桂極像,倉促之間大家都在關心戰事,手下侍衛誰也沒有發現王爺其實已經換了人。
譚洪見王爺站在帳口督戰,率領關寧軍拼死抵抗,面對山地軍的殺戮一步不退。
遠程擲手榴彈,近程則發射手弩,山地軍勇冠三軍,關寧軍再是清兵精銳,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轟轟轟……”
“嗖嗖嗖……”
關寧軍在手榴彈的爆炸聲中和手弩的射擊下,一個個喪命。儘管如此,關寧軍仍是極力將箭矢射向明軍。
吳應麒對明軍的屠殺好像視而不見,又等了一刻,感覺父王與王輔臣差不多已經脫離危險了,才命人給譚洪傳令:“停止抵抗,降了吧。”
譚洪大驚,他知道,王爺抱定必死之志,按他的性格,是不可能下令停手的,一定會讓關寧軍給他殉葬,怎麼竟然下令投降?
“王爺,您?……”譚洪急步來到吳三桂跟前,剛想問問怎麼回事,一擡頭,發現竟是吳應麒。
“王爺已經脫身……”吳應麒衝他眨了眨眼睛,小聲說道。
“譚洪,事已至此,多傷人命無益,降了吧。”隨後,吳應麒又大聲說道。
“遵命!”譚洪瞬間明白了吳應麒的意思,連忙答道。
……
山地軍101營把總李自芳第一個衝到吳應麒面前,吳應麒把劍一扔,束手就擒。
“你是吳三桂?”李自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