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達海得知明軍搶在賴祿之前攻下了雞籠嶂和高峰山,而且賴祿全軍覆沒,賴祿被殺,心中大驚,連忙命令全軍停止前進,死守上猶鎮。
到了晚間,斥候來報,張家玉大軍已經抵達鎮東——這說明,負責阻擊的一萬漢軍旗兵不是被全殲,就是被俘了。
不到一天時間,損失一萬五千兵,滿達海心疼得要命。
可惜,他沒有時間爲賴祿和死難的士兵費神了,他要爲自己的活命好好考慮考慮了。
如今來看,往西逃的計劃算是徹底泡湯了,重新再往東去也已不可能。
那麼只有南或北兩個方向了。
而這兩個方向雖無高山峻嶺,但都是矮山丘陵,這種地形,於明軍如魚得水,而對於清兵來說,無異於死地。
滿達海在臨時徵用的一間民宅裡來回地走動,焦躁思考對策,卻怎麼也沒有想出好辦法來。
最後他決定,哪也不去了,還不如死守上猶呢,就算死,也能憑藉上猶的房舍給明軍造成巨大殺傷。
不過,也只能是殺傷些明軍而已,滿達海明白,他們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因爲只一個糧草問題,就難以解決。
上猶一個小鎮而已,哪裡能供得起三萬五千士兵的人吃馬嚼?
“難道,我堂堂的一名親王,會落到死無葬身的地步?親王的帽子戴了還沒有一年,權勢的滋味還沒有享夠,就這麼完了?禮親王是什麼爵位?那可是除了皇帝和兩名攝政親王之外,最尊貴的存在了,就這麼沒了?下頭奴才孝敬的那麼多美人,還沒睡過來,金銀財富還沒享用,就死在嶺南,真是不甘心啊。”
滿達海此時的心裡,一點也沒有爲大清王朝和族人考慮的念頭,滿腦子都是榮華富貴和對生命的留戀。
“王爺,奴才有一計,可助王爺脫身。”正在彷徨無計之時,親兵隊長蒙脫進來跪地說道。
“有何妙計?速速講來。”滿達海聞言心中升起一線希望。
“王爺,明日奴才與王爺互換衣裳,讓奴才假扮王爺,而王爺可扮成士兵。聽聞明軍優待俘虜,願意回鄉的,還可以回鄉。王爺暫忍一時之辱,將來必能脫身回京。”蒙脫獻計道。
“一派胡言!本王乃親王之尊,死不足懼,豈能爲此?!退下,不準再提此事。”滿達海一聽大怒,讓本王扮成低賤的小兵乞命,豈不是有辱皇族身份?
蒙脫一番好意,沒想到被滿達海一通喝斥,只好訕訕退下。
次日天一亮,禁軍就發動了進攻。
站在高房上看清明軍的攻勢,滿達海才明白,他的所謂給明軍造成殺傷的想法,是何等可笑。
因爲明軍根本不給清兵射箭的機會,遠在射程之外,就開槍了。一槍一個,不是腦漿四溢,就是胸前血花迸現。
這裡剛能看清明軍模樣,還沒拉弓搭箭,瞬間就死傷了上千士兵。
“這仗沒法打啊。”至此,滿達海臉如死灰,已經完全絕望了。
“怪不得鄭親王要主動請降呢,這樣要打下去就是個死,沒有第二種可能啊。”
“怎麼辦?我也請降算了,他是親王我也是親王,他能封侯,我爲什麼不能封侯?再說了,我比濟爾哈朗年輕,把皇上巴結好,不會比他混得差吧。”
滿達海心裡升起一個念頭:“聽說朱由榔非常好色,大不緊把還沒睡過的美人都獻給他,他一高興,弄不好能給個公爺噹噹呢。”
“可是,朱由榔會讓我降吧?我可是把李顒給羞辱了一番呢。不行,不能冒險。得想個萬全的法子。”
忽然想到一個好法子,他立即把蒙脫叫到身邊,細細囑咐一番。
……
“大人,清兵舉白旗了!”一名士兵跑進位於上猶城西的臨時指揮部,行個軍禮,向張家玉稟報。
張家玉昨晚就被李元胤請以了營中,以便於由他統一指揮兩軍作戰。
“舉白旗了?不可能吧?這纔多長時間,有一頓功夫嗎?”張家玉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萬確,小的不敢謊報軍情。”那名斥候道。
“走,元伯,看看去。”張家玉還沒有見過鋼槍的威力,自是不大敢相信,喚着李元胤、李德泗、段興等主要將領出了指揮部,往東望去。
卻見清兵陣中果然樹起了白旗,還不是一杆兩杆,持白旗的清兵拼命地搖晃,好像很怕明軍看不到似的。
“竟是真的?禁軍戰力太可怕了吧?這可是三萬五千清兵,不是三十、五十,怎麼會只一頓飯的功夫就垮了?”張家玉心道。
“元伯,久聞你練兵有方,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啊。”張家玉一捋鬍鬚,眯着眼點頭讚道。
“伯爺謬讚。非是末將練兵有方,末將哪有這種能耐?全賴陛下教誨,末將只是照葫蘆畫瓢罷了。”李元胤謙遜地說道。
“停止進攻,準備受降吧。”張家玉轉了話題,令道。
“伯爺,這……。”李元胤一聽此命,感覺有些爲難,偷看了段興一眼。
“屬下懇請伯爺收回成命。”段興一聽張家玉要納降,立馬就急了,山地軍上下可都憋着股子勁要殺清兵出氣呢。
“段將軍,莫非你要殺降?須知殺降不祥啊。”張家玉當然明白段興的心情,淡淡地解釋了一句。
“伯爺,殺降不祥不假,可兩國交戰可斬來使麼?滿達海不守信義在先,怎麼能怪咱們心狠手辣呢?”段興不服氣地爭辯道。
“韃子豺狼心性,做事自不能以常理度之。我們乃禮義之邦,豈能跟豺狼一般見識?”張家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