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朱由榔自是不會貿然動手。
除郝存忠的大軍近在咫尺外,湖南除了常德的陳匡夏是原楊國棟的軍隊,大部分都是收降的李過、郝存忠等原闖賊手下。
更爲恐怖的是,這些將領在歸降何騰蛟之前,都歸郝存忠的節制。
若貿然行事,不排除郝存忠狗急跳牆。
所以,儘管朱由榔非常氣憤,也不得不暫時忍耐。
只要不露行藏,不把羅寧的事泄露出去,就一定是安全的。
……
“爺,不好了,羅寧不見了!”很快,焦璉和祝家虎匆匆回來了,焦璉面現焦急之色,道:“不光羅寧,跟羅寧經常在一起喝酒的另一個降兵也不見了!”
“不見了?殺人滅口?”朱由榔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爺,趕快離開祝莊吧,此地已成險地,防止狗急了跳牆啊。”陳貞慧立即站起來,急道。
朱由榔明白他的意思。
羅寧這廝肯定是因爲大嘴巴惹了禍。祝家虎這等村人都知道了,村裡知道的人估計會很多。
如果郝存忠完全封鎖消息來源,勢必會……屠村!
“他敢嗎?畢竟屠村可不是小動靜,不可能留不下痕跡。”朱由榔默默地思考着。
“爺,郝某人出身反賊,這樣的人目無王法,視生命如草芥,君臣綱紀對他們的約束力極小,不可心存僥倖啊。”陳貞慧急道。
“是啊,爺,咱們快走吧,退到荊州去,等待船隊到達,大軍一到,一道聖旨就可解除郝存忠的兵權。”董瓊英諫道。
朱由榔明白陳貞慧和董瓊英的意思,於他們而言,保證自己的安全就是天大的事。
一走了之倒是簡單,可是,村裡百姓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着他們遭殃?
像祝家虎一家人,剛剛有了生活的希望,日子正在紅火的時候,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把所有都毀了?
自己口口聲聲說“以民爲本”,大難來時自己先逃,傳出去豈不是個笑話?
“不行,不能走。我們走了,村裡老百姓就更危險了。爺是百姓之主,百姓有危險,爺豈能置他們於不顧?爺堅決不走。”朱由榔打定主意,穩穩地坐下。
“爺,小人的性命豈能跟您這麼金貴的身子相比?爺,您快走吧,小人這就去村裡招呼一聲,趕快逃命,您不用擔心。”祝家虎一聽朱由榔之言,感動得熱淚盈眶,跪在地上,邊磕頭邊懇求道。
“爺,家虎說的對,您是萬金之體,大明中興繫於爺您一人之身,切不可意氣行事啊。”陳貞慧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也跪到地上苦苦哀求。
“定生,家虎,起來,爺跟別人不一樣,不會只想着自己的安全。大明中興,靠的是民心,若民心失了,談何中興?還有,家虎之言也不可行,你招呼大家逃命,誰會信你?所以,爺要在這裡等着,看看郝存忠喪心病狂到何種程度。”朱由榔道。
“爺,您……”董瓊英還要再勸,朱由榔擺擺手,道:“別再勸了,爺心意已決。”
“陳管家,別再勸了,爺定的事無人能夠改變。咱們還是商量一下如何應對吧。”白興跟在朱由榔身邊最長,自是瞭解他的脾氣,很擰,他只要決定的事,誰說也白搭。
“對,這纔是正理。”朱由榔點點頭道。
“好吧,咱們議議如何應對吧。”陳貞慧無奈地站起身來。
祝家虎流着淚也跟着站起來。
“焦大哥,你的人有多少?”白興問道。
“五十。”
“五十個人,不算少了。郝存忠若是派人來屠村,指定是打着土匪的名號,而且一定會在夜裡行動。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抵擋一陣,若是來個三五百人,一定可以將他擊退。而且也有半日的時間,足以向常德的陳將軍求援了。常德距離此地不足二百里,若是能堅持到明日午時,陳將軍一定會帶人來到。”白興分析道。
“爺,還有一法,可以令郝存忠不敢輕舉妄動。”陳貞慧獻計道。
“給他下道聖旨?”朱由榔問道。
“不,不能給他下旨。若是下旨,更容易激起他趕快把事情處理乾淨的心思。是否以臣的名義給岳陽知府和郝存忠各去封信,說爺已經在荊州私訪,暗示他二人務要做好準備,別被爺查到什麼,真真假假,或能讓郝存忠心有顧忌,不敢做出屠村的舉動。”陳貞慧道。
“好吧,雙管齊下。給陳匡夏下旨,令其派兵護駕,瑞庭,把你的人派出去,密切監視岳陽方向動靜,白興,你把鋼槍拿出來,瑞庭在村頭佈防。寫信的事,定生來辦吧。”朱由榔吩咐道。
“遵命!”三人答應一聲,分頭去準備了。
“家虎,別露出異樣來,平時咋樣還咋樣,別讓你爹孃跟着擔心。”朱由榔又吩咐祝家虎一句。
“爺,您放心吧,小人也是隊伍上出來的,腿雖然瘸了,但尋常三五個人也近不了小人的身,小人一定護住主子安全。”祝家虎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臉上浮現堅定的帶着決絕的神色。
“不到緊急關頭,不用你廝殺,你只護好你的爹孃和媳婦就行。”朱由榔道。
“是,小的遵命。”祝家虎說完,退了出去。
“爺乏了,略歇一歇。”朱由榔對董瓊英道。
董瓊英聞言一愣:“皇上心真夠大的,這都啥時候了,還能睡着?”
“快去給爺鋪牀啊,愣着幹什麼?”朱由榔見她發愣,催促道。
“是。”董瓊英趕緊到東廂房,讓祝家虎的媳婦找出一牀新被褥,邊往牀上鋪邊說道:“爺,奴婢真是服你了,奴婢這心緊張地都快蹦出來了,您還能睡得着,真是幹大事的人啊。”
“緊張什麼?比這大的陣仗爺見多了,有啥好緊張的?爺的命硬着呢,無人能傷得了,你就放心吧。”
說話間,董瓊英已經把牀鋪好了,給朱由榔除去鞋襪,脫去外衣,朱由榔躺到牀上,舒服地說道:“茶餅嚼時香透齒,水沈燒處碧凝煙。紗窗避著猶慵起,極困新晴乍雨天。”
“嘿,他還有心情唸詩?”董瓊英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