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慘了!
目睹着眼前這一幕慘狀,李成棟徹底絕望了,他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副帥,快下令投降吧!再晚了,明軍會把整個道路用石頭塞滿!”袁彭年嚇得臉色發白,兩腿哆嗦地差點站不住,多虧了親兵及時攙住,才避免了摔跤的難堪。
“父帥,降吧,咱們是漢人,降清本是無奈,去掉這根小辮子,換我漢人衣冠,豈不痛快?再說了,父帥,咱們這裡有帥旗,明明是攻擊的重點,可明軍沒有往這裡扔石頭,顯然是有意爲之,給咱們留下投降的機會,如此大仁大義的皇上,您還猶豫什麼?”李元胤也在一旁勸道。
“是極,是極,要讓明軍失去耐性,怕是難逃一死!如此危局,副帥別再猶豫了!”袁彭年一聽李元胤的話,這才意識到,帥旗這一塊地方,確實沒有落下石頭。
聽了兩人的話,李成棟非常糾結,他降了倒是無所謂,但是,松江數百口家人,可還在清人手裡啊。
不過,火燒眉毛先顧眼前吧,松江的事,只能以後再說了。
“唉,降就降了吧!”李成棟無奈地說道。
“降了,別扔了,別扔了!”李元胤一聽義父下了決斷,連忙揮舞雙手,衝山上大聲喊叫。
其餘清兵見狀,也大聲鼓譟,齊聲大喊:“降了,降了,別扔了,別扔了……。”
袁彭年命軍士扯下一塊白衣,掛在長槍上,朝山上揮舞……。
解除了武裝的清兵,受到了明軍的優待,吃上了香噴噴的大米飯。
李成棟、袁彭年、孟文傑、孫忠明、李元胤等高級將領圍座在一處,飯菜都涼了,卻是沒有一人動筷。
氣氛有些壓抑,大家心情都非常鬱悶,當然,李元胤除外。
曾經不可一世的清兵就這樣敗了?這仗打得怎麼這麼窩囊?入粵以來,二萬大軍除兵不血刃收降了潮州、惠州之外,只是攻打了廣州、三水兩座城池,本以爲可以輕鬆拿下,卻不想處處碰壁,除了損兵折將,沒得到一點好處。
南河崗大橋之戰更是窩囊,基本沒有見着明軍的面,就被一頓從天而降的石雨給打爛了。
明軍這種打法太陰損,有本事明刀明槍地幹,不是躲在城裡,就是藏在山上,這算哪門子英雄好漢?
不光李成棟,孟文傑、孫忠明心裡都不服。
不過,敗了就是敗了,不服也得服。
看着周圍拿刀執槍的明軍,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嚥了口唾沫。
形勢比人強啊。
“義父,吃點吧,別再想了,皇上既然肯放咱們一條生路,肯定也會好好待咱們的。”李元胤小聲勸道。
“皇上既然準降,爲什麼不見咱們?往這裡一扔,也沒個帳子,是不是想凍死咱們?”孟文傑不服氣地大聲說道。
廣州雖然溼熱,但如今剛入正月,白日氣溫可達到接近二十度,可到了夜裡,氣溫也就是十度左右,小風一吹,還是有些涼意。
“好啦,文傑,別說了,讓人家聽見笑話。”李成棟緊了緊身上的衣袍,乾巴巴地說道。
袁彭年、李元胤都聽出來他語氣裡的酸澀之意。
“大人,吃點吧,不吃飽肚子,夜裡會更冷。”袁彭年勸了一句,端起碗,拿起筷子,就要開吃。
“皇上有旨,着李成棟、袁彭年、孟文傑、孫忠明、李元胤覲見!”
就在這時,一隊明軍過來,傳達了皇上的旨意。
幾個人誰也沒有跪地接旨,聽完旨意,也沒有行禮,只是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站了起來,跟着明軍往一個大帳子走去。
……
剛纔朱由榔倒不是有意不接見李成棟他們,而是對李成棟的處置,朱由榔跟張家玉產生了分歧,一直在跟皇上爭論。
按張家玉的想法,其他人可以饒過性命,甚至允其繼續帶兵都沒有問題,但李成棟不行。因爲他手上沾了太多漢人的血,“嘉定三屠”和“揚州十日”那可是漢人心中永遠的痛,作爲“嘉定三屠”的製造者和“揚州十日”的參與者,不除李成棟不足以平漢人心中之恨!
所以,他力主剮了李成棟,以泄民憤。
而朱由榔則跟他的意見完全相反,想要重用李成棟。他認爲,李成棟雖罪大惡極,但現在情勢是,永曆朝剛立,還很弱小,正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共抗強清。
另外,饒了李成棟還有更加積極的政治影響——如此大惡之人都饒了,一定會感召類似於他的清軍漢將,也一定會有人效法李成棟,或陣前反戈,或舉地易幟,都能很大程度上削弱清軍,壯大明軍。
反之,如果殺了李成棟,則會讓這部分人堅了跟隨滿人、抵抗到底的決心。
兩人都理由充分,不過比較起來,還是朱由榔的意見更加高明,看得更遠。
不過,張家玉很執拗,死活不同意重用李成棟,看他那架勢,若是重用李成棟,他大有撂挑子不幹的想法。
“你張家玉爲什麼會這麼恨李成棟?他又沒殺你家人,至於剮了人家嗎?真是個犟牛!”朱由榔很無奈,在心裡暗暗吐糟。
他不想用強勢手段,張家玉在他畫好的政治版圖裡,早就有了位置,他的意見不重視不好。跟自己的意見不統一不要緊,慢慢做工作就是了。
但現在張家玉把他頂到牆上了,不好下臺了。
林察倒是可以建言,他也贊成皇上的意見,不過,他似乎隱約猜到了張家玉真實的想法,如果力挺皇上而得罪了這位正當紅之人,也不划算。所以,他也裝聾作啞,一言不發。
朱由榔把帳中衆人看了一遍,最後把目光盯在王夫之臉上。
“而農,你覺得此事當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