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知道,他一定不是好人。
他的語氣輕鬆卻讓她心中有些惶惶的,立即架起準備出招的姿勢:
“你到底想幹什麼?”
“和你說笑呢!”見她欲要與自己打架的模樣,越戈好笑道。
“真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一臉笑意對她挑了挑眉。
她放下了手,白了他一眼:“真是無聊。”
約一柱香之後。
趙卿卿還在樹林中徘徊,已經第三次繞回原來的地方。越戈正懶懶的背靠着樹幹,一雙勾人的眼凝望着自己,脣邊含笑。
她經過此處三回他都在,連神情都未變過。
她腹誹,難道他也迷路了?
“喂,你怎麼還在這裡?”她問道。
越戈抱臂道:“當然是在等你,你別白費力氣了,你是走不出去的,要是告訴我你是誰我就帶你出去,如何?”
她料想越戈定然有陰謀,便道:“都說過了我是青雲山莊的人叫葉兒,我纔不要你管呢!”
“哦,葉兒,你不要我管的話可能天黑都走不出去。”他道。
她擡眼,天色確實不早了,但仍不願鬆口:“公子她們一定會來找我的。”
“他們被我放的毒氣困在外面,還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呢,要救你只怕是分身乏術。”他的聲音低沉,幽幽道。
“什麼?”她驚詫:“你竟然放毒氣?你太過分了,要是他們中毒了怎麼辦?”
他攤手無辜道:“何必這麼驚訝,要不是我放毒氣他們早就進來了。”
她眉間一皺,要是他們真的中了毒該怎麼辦?
不假思索,她閃電般掏出懷中的匕首抵在他頸邊:
“你快告訴我怎麼出去,不然……雖然你幫了我,但是我還是會對你不客氣的。”
他絲毫無畏懼之感,只瞥了一眼匕首上的半個耀日標記,又有意無意的瞧了一眼她的手腕,不緊不慢道:
“你何時對我客氣了?你手上的匕首是朝陽門的,難道你是朝陽門的人?那又怎麼會驅蛇?”
她才發現,自己手上的是那紅衣女子的匕首。她也不想與之廢話太多:
“是不是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我都說了我是青雲山莊的人。你廢話真多,到底告不告訴我怎麼出去啊?”
“唉,原本我還以爲你是……”他有些惋惜道。
“是什麼?你別這麼多廢話,你快點告訴我怎麼走出去。”她催促道。
“呵,小姑娘一點也不知恩圖報,你怕什麼,他們還死不了那麼快,唉,看來是我認錯人了,算了,”他搖搖頭淡笑,忽然旁邊的草叢微動,他擡手在耳邊做了個認真聽的姿勢對她道:
“你聽到了沒有,他們已經來了,還真是快啊!”
她好奇的朝他聽的方向望去未見什麼人影,可轉過頭來連越戈也不見了。
空蕩蕩的樹林中已不見其身影,只傳來他的餘音:
“我就不陪你玩兒了。”
果如越戈所說,雲曄他們果然找到了這兒來。
雲曄和聽風走在衆侍衛之前,挺如松柏絲毫沒有中毒的模樣,趙卿卿這才放了心。但他們身後有幾個被攙扶着的侍衛,那些侍衛面色鐵青,雙眼禁閉顯然中了毒。
趙卿卿趁着他們還未走近,將匕首收回了懷中。她向走來的一行人小跑而去:
“公子,你們來了,你們都沒事吧?”
“無事,”雲曄掃視一眼方纔趙卿卿所在之處,問道:“你剛纔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找你們啊,這個樹林一直繞不出去,我都繞回這裡好多次了。”她誠實回答,又見只有他們雪茹卻不在便問道:
“對了,雪茹回去了嗎?還有,外面有毒氣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葉兒,剛纔你見過雪茹?”一旁的聽風疑惑插話問道。
“對啊,但是不知道現在黑衣人將雪茹帶到哪裡去了。”她點頭。
又見聽風繼續問道:“外面有毒氣我們進來的時候十分危險,有幾個弟兄還中了毒,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我來的時候外面還沒有毒氣呢!”她答道。
聽風瞧了雲曄一眼,見他面色冷峻,他便沒再言語。趙卿卿不明所以,望向雲曄。
“雪茹死了。”雲曄沉吟片刻,薄脣一張一闔道。
她震驚,純淨的眸中泛起波瀾,小口微張:“雪茹死了?她怎麼死的?剛纔明明還好好的……”
雲曄沉聲問道:“既然看到雪茹爲何不救?”
“我……”她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撲扇,有些委屈道:“我也想救她,可是我打不過那些黑衣人,他們把我推到山坡下我的腳都扭傷了……”
見雲曄瞧了一眼自己的腳,她又解釋道:“哦,我剛剛遇到一個奇怪的人,他好像和那些黑衣人是一夥的,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就是他幫我治好了腳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要幫我。”
她越想越不明白,越戈爲何要幫自己。
雲曄若有所思,半晌後道:“回青雲山莊。”
雪茹莫名的死讓趙卿卿有些想不通,若是黑衣人想要雪茹的命爲何還要引她前去?若是不想要她的命爲何又在後來將她殺了呢?
回到青雲山莊之後,趙卿卿才知曉原來那日在自己之後進到樹林的並非雲曄等人,而是雲霄與其手下。也是他們帶着雪茹的屍首回了世子府,告知蕭拂雲雪茹被黑衣人殺害的消息。而黑衣人的身份不明,下落也已經追查不到。
外界傳聞雪茹是被蕭拂雲的仇家僱傭的江湖殺手所殺,意圖給蕭拂雲一個教訓,也有傳聞這是不滿朝廷的分子想要借蕭拂雲給朝廷一個警告。
各種流言一時盛起,難辨真假。
蕭拂雲的世子府本是輕歌曼舞、管絃合鳴,卻因失去愛妾一夜之間變得寂靜清冷。聽聞蕭拂雲悲痛欲絕,難以接受這一消息,經世子妃幾日溫柔的安撫規勸後才逐漸平靜,最後給予這位雪茹貴妾的葬禮。
趙卿卿雖與雪茹只有兩面之緣,卻也十分惋惜她竟這樣被殺害。想來蓮花節那日在船上,雪茹還曾經幫過自己。念及此,她亦十分不忍,可斯人已去無力迴天。
在青雲山莊的日子倒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這段時日她一直心心念念着找回手鐲之事,可找機會出府卻成了難事。因爲自從世子府宴席回來之後,雲曄便日日讓她練習武功,說是她武功太差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何當他的侍衛。
此前她還與易飛說自己定會盡快找機會出府,可現下開口雲曄定不會同意。
天高雲淡,正是一年橙黃橘綠時。扶雲院內的銀杏樹落葉紛紛,宛如蝴蝶的清影在窗牖外輕靈蹁躚。
趙卿卿在一根粗壯的木樁邊倒立,看着銀杏葉片片往頭頂的方向飄落,撐在地上的手止不住抖。她的雙郟嫣紅,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硃紅的小口還念着: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哎……哎呀……”
“咚”的一聲,驚動了院內的靜謐。她又一次摔下來,好在手趁機一撐護着腦袋沒有傷着。
雲曄一身素雅的白衣站在門前負手而立,見她又一次摔下來,只搖了搖頭道:
“重來。”
“又要重來?都已經第六次了,公子能不能不練了?好累啊!”她哭喪着臉泫然欲泣道。
“不行。”他不假思索道,轉身走到案邊自己爲自己倒了一杯茶,緩緩道:
“未夠一百,就要繼續練。”
聽風抱臂,劍依舊不離手。他笑道:“葉兒,還差一點兒就行了。”
她盤腿坐在地上,看着不遠處正在自若飲茶的雲曄,忽覺自己喉嚨又幹又燥。
她朝聽風希冀的望着道:
“公子爲什麼一定要讓我練功啊?其實我覺得我的武功也沒有那麼差的,能不能不要練了?”
她一直都最怕練功了,從前一直偷懶所以纔沒有練好,但是她的蠱操縱得確是遊刃有餘。她一向認爲自己本來就不是中原其他門派的,她們的門派的絕學就是蠱術,學好蠱術便好了。
“你才倒立六次,卻已經說了七次不練了。”聽風搖搖頭道。
趙卿卿一把抱住一旁的木樁不撒手,像極了一隻受了委屈正在嗚咽的小兔子。
她嬌嗔道:
“我不練了,我不想去……”
雲曄放下茶盞緩緩朝她走來,白衣翩翩,環佩作響。他正蹲在她面前。
她擡眼,他精緻的面容正好落入眸中。烏黑的青絲慵懶披在身後,面色依舊清冷。
“不想練了?”他的聲音低沉卻十分好聽,帶着磁性。
她眨眨眼,見他面上似乎沒有半分不悅,遲疑了片刻纔有底氣點了點頭。
他兀的起身,素白衣裳在秋風中微微揚起:“聽風,到葉兒房中搜一搜看看她都有什麼寶貝,全都拿到這裡來。”
說完他便轉身往屋中走去。
趙卿卿見他要走,立即撲上去抱住他修長的腿,真摯道:
“不要啊,公子,我再也不偷懶了,真的,你別叫聽風大哥去了,我房裡沒有什麼寶貝的……”
她屋內沒有什麼值錢的寶貝,但是她的蝴蝶和匕首都放在屋內,當然不能被他們發現。
他的腿好似被一隻柔軟的兔子拉住一般,竟不忍再往前。
他脣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是嗎?”
她堅定的點頭,直起身子跪坐在地上,豎起三根手指:
“真的,我發誓,從現在開始一定好好練功,不然……不然就把所有的寶貝都給公子!”
她擡眼,澄澈的眸中恍若有潺潺流水,雙靨飛紅,脣若施朱,一身蝶紋紫衣更襯得可愛至極。她坐姿端正,挺胸昂首看着十分真誠。
他修長的手放在鬆軟的發上揉了揉道:
“好,繼續。”
她嘆了聲氣,撇撇嘴站起身來,重新倒立在了木樁上。
“一,二,三,四,五……”聽風在一旁替她數數。
不知那激將法起了作用,這一回她倒是堅持了下來。
此時她眼中的世界與往日相反,只見穿着藍色麻布的兩條腿從不遠處朝自己走來,她定睛一看是個山莊裡的一個小廝,進來與雲曄稟告。
“公子,剛纔洛笙宮宮主北堂瓊裳到清芷榭探望夫人,現在正往扶雲院來。”小廝道。
趙卿卿從木樁上翻身下來站在地面,倒立久了猛然站起來還有點暈乎乎的,不過小廝一來她正好可以藉機偷懶。
“洛笙宮宮主?她來幹什麼?”聽風有些不解但又忽然茅塞頓開道:
“不會又是來對公子示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