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廢話!”翻江鼠終於沒沉住氣而出了手,試圖用武力強行趕走小可這位不速之客。他和小可離的極近,若是存心偷襲未必沒有得手的希望;只是他爲了給自己壯聲勢偏偏在揮拳的同時大喝了一聲。
小可有了這0.2秒左右的反應時間,翻江鼠在他面前就變成了戰五渣。這五鼠是在周邊流-氓混混和其他拾荒者的拳腳之下被打着長大的,各個身體羸弱而又缺乏進攻的技巧和經驗,否則他們也不會被那拾荒女僅憑一隻木棒就搶了住處去。
小可只是微微一側身便讓了開去,他右手五指成爪抓住翻江鼠的拳頭,食指和中指同時用力扳過翻江鼠的大拇指來向後下方拉扯,翻江鼠在一回合間就被小可制住,整個人被反關節扭住大拇指之後只得向後仰過去,疼得他“唉呀”一聲叫了出來。
鑽天鼠的戰力恐怕還在他四弟之下,但這人極重義氣,想都沒想便撲了上來。
小可轉眼間見錦毛鼠已經嚇得縮到了牆邊,他的眉毛縮了一下,心想:“我盡欺負這些連飯都吃不飽,走起路來腳還發軟的弱者幹嘛?”想到這裡小可放脫了翻江鼠並在他後背上一推,翻江鼠和衝上來的鑽天鼠這哥倆就撞在了一起。
小可卻已經站在兩米開外大聲說:“有話好說,先別急着動手!”
三鼠眼見他一招之間就佔得了先機,但他卻在大有便宜可撿的情況下主動叫停了這場糾紛,兄弟三人均感到既奇怪又僥倖。
小可見二鼠沒有繼續動手的意思,便笑呵呵的說:“剛剛是一場誤會,咱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好了。你們聽我一句勸:以後不妨繼續叫作五鼠好了,我有一位警察朋友,她正在盡力尋找你們的小夥伴和其他失蹤的人,說不定再過幾天你們的那兩個兄弟就會回來的。”
三鼠被小可放了一馬原本就在竊喜,均覺得又躲過了一頓打比吃上一頓飽飯還要幸福。此時聽了他後半截話之後似乎又看到了兄弟團聚的希望,想到在苦難中一起成長起來的兩個兄弟能夠重新回到身邊,他們各自的臉上都現出了一瞬的喜悅之情,但轉眼間他們三個又神色鬱郁的失落了下去,似乎小可爲他們描繪的美好未來只不過是海市蜃樓一般。
小可心裡一酸,說:“我不跟你們爭這個橋洞就是了。其實那被子也不是我的,做個順水人情轉送給你們好了。”他正要轉身離開,這才猛然想起了此行的來意,於是他繼續問起三鼠是否看到了那拾荒女是自行搬走的。
錦毛鼠對小可大生好感,在小可問過之後他連忙接口說他們並沒看到她搬離,只不過他們每天都要經過這橋洞,今天一早見她並不在這裡,所以他們才搬了回來。
小可擔心拾荒女會被那兩個“拍花”的殺個回馬槍劫走,便細問三鼠在搬來時是否看到了她的生活用品。在這樣問的同時他便想到:她應該不會被那兩個傢伙傷害到的,這姑娘揮起大棒子時的架勢常人見了就打怵;而且她這人警惕性很高,並不像是能被輕易算計的主兒。如果她是被抓走的,她的被褥、生活用品和那件“兵器”都應該被留在這裡的,這三鼠的生活境遇和她差不多,有現成的東西定然要留着用的;而且以這五鼠曾被她趕出橋洞的戰績和膽識來推測,拾荒女不搬空自己的東西這三鼠是不敢回橋洞住的。
他的這一猜測在錦毛鼠之後的回答中得到了肯定,他們一早路過橋洞時這裡已經空得只剩下洞口那一牀新被子了,所以他們纔敢搬回到這舊居來。
小可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道了聲“打擾了,咱們就此別過吧!”轉身便要走。
那翻江鼠卻請小可留步,並問他是否當真會在這一帶混,他們聽說小可有當警察的朋友可以幫忙尋找兄弟,終究覺得他是個相對強勢的人,所以抓到這一線希望就想挽留他。
“我以後是會留在這一帶的。混?混個屁!不只是我,連同你們也一樣得好好活着,不爲別人,只爲活給你自己看。“混”個幾十年之後到老了回想起來,自己一丁點有意義的事情都沒做過的話,那樣還不如趁現在還有力氣撞牆趕快死了的好。”
小可所說的是自己的人生態度,三鼠聽來卻如在各自的腦中炸開了一聲驚雷一般。他們不知該怎麼回答小可的話。他們這種半流浪式的生活是初於動物求生的本能,還是多混一天算一天的自暴自棄?以這樣的人生態度和發展路線,多年後他們又將變成什麼樣的人呢?他們自己想象不到;小可也無法替他們推演下去,畢竟以他的人生閱歷還不足以在生活的迷霧中看清前路是怎樣的光景。
“放心,我會盡力找到你們的夥伴,有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來橋洞找你們的。”小可原本打算就此離開的,難過之下他又席地坐下來安慰了三鼠幾句。
除了他們自己似乎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三鼠,一種被這座城市隔絕於外、毫無存在感的淒涼驀然涌上心頭,小可的問題觸動了他們心中最脆弱的部分,鑽天鼠和翻江鼠都唉聲嘆氣的坐回地上,錦毛鼠更是哭了出來。
小可皺起眉頭說:“你就是歲數小,要是大幾歲還哭你看我不抽你!”
錦毛鼠被小可罵得低下了頭,他止住哭聲,仍有些抽泣的問:“小可哥哥,以後你能常來看望我們嗎?”
“好啊!”小可不想打擊錦毛鼠,只得敷衍了對方一句他自己都未必信的話。錦毛鼠聽了之後高興的笑了出來;他的兩個哥哥可不是小孩子了,他們從小可的語氣中聽出了對方在達到了詢問那拾荒女情況的目的之後恐怕很難再想起他們這幾個生活在橋洞裡的卑微小廝。
“真的嗎,小可哥哥?”錦毛鼠心中一暖,不自覺的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小可嗓子哽咽了,好半天才勉強說:“真的,我一定會帶你的兩個哥哥回來。”
翻江鼠見小可有些動容,便說:“我們哥們五個一起生活了六年,在遇到一起之前各自被人欺負着。吳大哥你看,”他掀開上衣,露出兩排嶙峋的肋骨來,他指着右側肋骨中段說:“這都是被人打的!這幾年裡哥哥們爲了保護我和小五沒少替我們倆捱揍,這些天沒見到二哥和三哥,我們心裡頭怪想他們的。”
小可注意到翻江鼠肋骨上有一塊凸起之處,看起來很恐怖的樣子,想必他在受傷和之後的恢復期當中定然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小可心裡也是一酸,說:“真沒想到你們過得竟然這樣難,真是苦了你們。只可惜世人各自忙於生計,沒有誰會關心你們的死活。我……”
鑽天鼠和翻江鼠兄弟兩個存着一般的想法,都覺得小可這人拳腳上固然威猛,而且還是個心地善良、很有氣度的正派人。他們見小可口風鬆了些,都認定了以後須得由這位大哥幫襯着心裡才踏實,於是鑽天鼠便試探着問小可:“吳大哥,你以後要是常在這一帶行走,就收下我們這三個小兄弟吧。以後再有人敢欺負我們,我們就報你的名字。我們五鼠都是勤快肯幹的人,不會讓你白出力罩着我們,我們每天都撿礦泉水瓶、廢紙殼、易拉罐……我們能養活自己,不會給你添麻煩,該當效敬你的兄弟們一定盡力。”
小可正想說“報我的名字有個屁用?你們遇到麻煩不如報警好了。”還沒等他發話,翻江鼠卻搶先說了句:“我們還有些自學的手上的功夫,也練得差不多了。”說着還做了個伸二指夾東西的動作。
小可登時就火了,站起身來一巴掌就煽了翻江鼠一個跟頭。怒道:“你們要想跟我,以後就別幹那偷雞摸摸狗的勾當,我丟不起那人。你們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活得讓自己瞧得起自己嗎?”
翻江鼠捱了一嘴巴,反而興沖沖的一軲轆爬了起來,興奮的說:“吳大哥,我們以後好好做人的話你就讓我們跟着你?”
小可並不想收什麼小弟,他又不是出來混的古惑仔。他只想在保安行當幹出一番成就,待到將來病發之後可以多給父母留下一些可以依靠的營生。可是這五鼠的境況之慘卻觸動了他的同情心,他做事向來只隨心情,很少有什麼長遠打算。這時他突然靈光一閃,心想:
“對了!我不是要成立保安公司嗎?這幾個不就是現成的人手?雖然把他們訓練成合格的保安需要多費些時間和精力,但也算是給這五鼠指明瞭一個新的方向。我的保安隊也就此有了第一批員工。”
他轉念又覺得有些不妥:“這錦毛鼠年紀太小了些,應該把他送去上學。只不過這並不是我一個人能辦到的事,文聯那位楊副主席或許能幫的上忙也說不定,他是個立身正派的好官,我去求他,此人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