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和陳凌的恩怨告一段落,在看到他被押送到警車上的時候,我心裡的那塊石頭才落了地。
我不知道他所追求的那些科研數據到底能給他帶來什麼成就,但是不可否認的,他傷害了那麼多人,他害的那麼多家庭支離破碎,這其中,就有陳悠悠和她家人……
最後,我還是去認領了悠悠,也通知了她的爸爸媽媽,此刻,他們應該在趕過來的路上。
林希還沒有醒來,所以我一直在病房裡陪她。達可教授說陳凌給她使用了一種強效的鎮定劑,再加上催眠效果,她一時半刻是不會醒過來的。
於是我只能在一旁陪着她。
但是我不知道一會她醒來,我該對她說什麼。
我的心情很複雜。
何叔那邊我已經報平安了,同時我也給許亮和何思涵發了信息,告訴他們我已經沒事,只是還有些事情等着我處理完。
大蕭也打電話問過我了,他問我要不要過來接我,我說不用……
我只想安安靜靜地待會,就這樣,和林希。
我還是想和林希在一起的。
尤其是在我知道我並不是陳悠悠之後,這種渴望就越來越強烈。
我愛她,是李仁建的愛。
我很感謝陳悠悠給了我一段記憶,讓我能瞭解林希那麼深。我還記得和悠悠在一起時的林希,那麼陽光,那麼快樂。我想,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跟她無話不談,我也可以讓她開心。我還可以給她擁抱,給她依靠。
只要她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會讓她更幸福。
此刻我看着她,有些激動,也有些緊張。
我握着她的手,但她還是沒有甦醒。
不一會,達可教授走了進來。
“悠悠的爸媽到了。”他對我說道。
我的心顫抖了一下。
我閉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氣,然後才鬆開握着林希的手,緩緩站起身來。
“他們去看悠悠了麼?”我問達可教授。
“在樓下休息室,我上來問你,是你親自帶他們去,還是我找人帶他們去?”達可教授看着我說道。
“你不怕我帶他們去,透露了記憶交換的秘密嗎?”我疑惑地看着他。
“只要不要透露布瑞實驗室就行了,我知道你說話有把握的。”達可教授走向我,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知道,此刻在你的記憶裡,他們仍是你的父母。”
我怔怔地看着達可教授,一時說不出話來。
是啊,我還記得悠悠父母年輕時候的模樣,還記得他們寵溺的笑容。那麼多溫暖的瞬間,卻突然發現並不屬於我,我真的很難接受。也許是我太早失去父母,所以潛意識裡對父母親情的渴望越來越濃。我仍覺得他們是我的爸媽,即便只是偶爾跟他們打個電話,嘮個家常,我也覺得是幸福的,有他們在,我覺得很安穩。
但最終,這都不是真的,我一直在幫別人過着人生,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的,等到爸媽知道我並不是悠悠,以前的所有美好都會離我遠去了。
我一直不願意去面對他們,此刻,卻不得不了。
“達可教授,你先讓人帶他們去看悠悠吧,我準備一下就下去。”我能感受到自己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好,”達可教授看了看我,然後繼續說道,“仁建,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我點了點頭,然後對達可教授說道:“我知道。”
達可教授對我嘆了一口氣,然後出了門。
我轉頭看了一眼依然在熟睡的林希,又看了看窗邊飄落的樹葉,那暗淡的枯黃色印出我內心的落寞。
最終,我還是去見了他們。
等我在太平間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抱
着悠悠的屍體放聲大哭。
悠悠的父親跪在地上,母親癱在悠悠身上。
這個畫面讓我覺得異常難受。
我知道這種失去親人的痛。
時光似乎又回到了10歲的那一年,在回家的路上,爸媽在我的眼前被撞得血肉模糊……
那一天,我也抱着他們哭了好久好久,哭到精疲力盡,哭到絕望,哭到昏迷……
世界啊,就是這麼無情。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悠悠父親的肩膀,試着安慰他。
他轉過頭來看着我,臉部依然不停地抽搐。
“爸,對不起……”
母親聽到這句話,也擡起頭來看了看我。
他們看着我,無聲地留着眼淚。
最終,我還是沒有說出事情的真相。
就讓他們以爲悠悠的靈魂還在我的身體裡也是很好的,至少這樣,我還能陪着他們,還能給他們希望。
也許以後,我還能替悠悠完成她想對爸媽做的事,比如,帶他們出去旅行,去馬爾代夫,去日本……
這樣想着,我的心裡也好受了很多。
我漸漸地蹲下身子,微笑地對悠悠父母說道:“爸,媽,我還在這兒呢,我還活着……”
他們看着我,神情複雜。
“爸,媽,沒事的……”我繼續安慰着他們,卻不自覺地流了眼淚。
悠悠母親伸出手拭去我眼角的淚,然後艱難地扯出一點笑容。
她再次看向悠悠的時候,不再像剛剛一樣撕心裂肺。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他們才慢慢地緩過情緒。
也許他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幾分鐘之後,他們站起身來。
我趕緊走上前扶起了父親,門前的一個助理也進來幫忙扶住了母親。
悠悠父親看向了母親,嘆了一口氣說道:“走吧……”
母親點了點頭。
然後二人緩慢地向門口走去。
“爸媽……”我有些擔憂地叫着他們,我不知道他們現在要去哪裡,又是否會做出什麼傻事。
“我們沒事,仁建,我們現在去辦一些手續,把悠悠帶回家……”悠悠母親有些無力地對我說。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只有點點頭,然後攙扶着父親慢慢向外走。
剛跟着他們了樓,達可教授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我疑惑地接了電話。
“林希跟你在一塊嗎?”達可教授突然在電話裡問我。
“林希不是在病房嗎?”
“剛剛護士去病房的時候發現她不在,於是就聯繫了我。”
“什麼?!”我心跳加快,整個人都開始緊張了起來。
“仁建,怎麼了?”悠悠媽媽問我。
“我有點事,你們先在這兒等我一下。”我來不及向爸媽解釋,轉身就衝向了樓梯間。
林希不見了?!
難道是陳凌他們又來了?
我大步地向林希的病房跑去,整個人急躁又焦慮。
到了病房,果然沒有林希。
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達可教授從後面走來。
“不要擔心,我已經讓一些醫生護士都去找了,保安組也全力出動了,管理組正在調用錄像了。”他對我說道。
“我當時就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我自責地抓着頭髮,思緒混亂。
“沒事的,仁建你不用自責。”
“萬一她又被那些恐怖分子抓住呢?萬一她又出事了呢?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敢想象還有多少個萬一,我整個人都快崩潰了,我根本想不出有什麼辦法。
“不會的,不會的,你要相
信醫院的保安系統……”
“不行,我得自己去找找。”
我拿起之前放在這裡的外套就往外走,完全不顧達可教授在背後的呼喊。
就算是他們抓住了林希,這麼一會也絕對走不遠。
對,去車庫,他們一定得開車走。
我邊想着邊往負一樓衝,中途還給大蕭打了個電話,讓他趕緊開車過來。
但是等到了車庫我就傻眼了,裡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車,我該去哪個區域,找什麼人,又幹什麼?
這一刻我像是短路了一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真是急得快跳起來了,我當時真該聽達可教授的話,好好考慮一下……
但是事情一旦發生在林希身上,我就真的很難冷靜,尤其是在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
正當我手足無措的時候,我突然又接到了達可教授的電話,我趕緊接了起來。
“喂,達可教授,找到人了嗎?”我緊張地問道。
“仁建你在哪兒呢,趕緊回來,人在太平間呢,應該是去看悠悠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呼,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又趕緊衝了過去。
到了地點,我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林希正蹲坐在地上,看着身旁的悠悠發呆。
此刻,她正穿着一件薄薄的病服,整個人清瘦無比。
我將外套披到她身上。
她轉過頭來看了看我,眼神裡透着悲涼。
“林希……”我也蹲坐下來,看着她叫着她的名字,卻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些什麼。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問悠悠,她最大的願望是什麼,”林希似乎陷入了回憶,她雙手抱着肩膀,看着悠悠喃喃自語,“她說,她希望能走遍世界的各個角落,看遍不同的風景,體會不同的人生。當時我還笑着跟她說她這個願望太大,不可能會實現的,她還一臉不服氣。誰知道到了最後,就真的再也不能實現了。”
我在她的身邊沒有說話。這個場景,我還記得,是在林希賺到第一份兼職費的那天,她請悠悠喝了一杯奶茶……
“李仁建。”
我突然聽到林希叫我的名字,於是我又轉過頭去望着她。
“你有什麼特別在乎的人嗎?”她突然問我。
我看着她,一秒,兩秒,三秒……
“你,算麼?”
時間又靜止了一秒,兩秒,三秒。
林希看着我,然後又收起了眼光。
“我不是指悠悠的記憶,我問在你的記憶裡。”她淡淡地說道。
我沒有說話。
林希不知道,說這話的真真切切就是李仁建,她存在我的記憶裡,不只是陳悠悠的。
林希,我多想告訴你我在乎你,可此時我卻說不出口。
“沒有想到嗎?哦,我忘了你還沒有恢復自己的記憶。”林希依舊看着悠悠,眼神裡泛着淚光。
“悠悠是我最在乎的人……”她繼續說道,“是我不願意失去的人……但老天爺終究如此,他對我太過殘忍。”
林希說着說着,一滴滴淚光從她的臉上滑落。
我看着心疼,從兜裡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她。
但她沒有接過紙巾。
又過了一會,她慢慢站起身來,拉上裝着悠悠的袋子,然後緩緩地走出房間。
我跟在她身後,看着她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此刻,我好希望我還是她的悠悠,但事實終究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