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熾熱光芒映照大地。
朵朵白雲隨風飄動,更加襯托出天空的如洗碧藍。
但在目光所能看到的雲層邊緣,卻出現了一道晦暗光圈。
它與整個天空格格不入。
就像是在一片藍絲絨幕布上面,打上了一塊黑色補丁。
雖然補丁並不算大,甚至還可以說很小,卻猶如釘子一樣刺入進來,破壞了整個天地的和諧與完整。
“章長老剛剛提到的真君,和界主又有何不同?”
衛韜吃一口剛剛準備的早餐,趁着喝水的空當開口問道。
“真君和界主的不同之處嗎。”
章餘放下手中靈果,斟酌着解釋道,“在下實力層次不到,是以並不知道兩者究竟有何不同。
但是按照之前我的瞭解去分析的話,真君意味着達到了某個高度層次,也是當初真界未曾破碎時,對於某些大修行者的稱呼。
至於界主,其實是開闢洞天修行道路中的一個境界,兩者卻是不太好直接進行對比。”
衛韜沉默片刻,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我大致明白了你的意思,也就是說真君不一定是界主,而走上洞天修行道路的界主,在達到某個高度後有可能會被稱爲真君。”
章餘連連點頭,“就是這個意思,元一陛下當真是足智多謀、一點就透,根本不像是……”
他話說一半,陡然激靈靈一個寒顫,急忙閉上嘴巴不敢多言。
“不像是蟲子應有的智商是吧。”
衛韜對此毫不在意,只是隨口回了一句,“不會拍馬屁就別拍,省得拍錯了地方惹人厭煩,有着功夫還不如好好回憶思考一下,到底還有哪些有價值的消息能說出來。”
章餘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絞盡腦汁思索着還有什麼能說的東西。
就在此時,一隊精靈般美麗的飛蟻戰士路過,將所有從虛空戰艦內找到的俘虜押送後撤。
至於已經確定死亡的,便將屍體堆積一處進行焚燒,竟然沒有任何人被活活吃掉。
被押送的人表情呆滯,動作僵硬,看起來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沒有任何一個修士試圖反抗。
在如此數量的蟲族戰士包圍下,他們又受了或輕或重的傷勢,還要面對着猶如實質的巨大壓迫,因此就算是想要拼死一搏,能夠發揮出來的戰力十不存一,幾乎算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作爲偵察小隊首領的章長老已經“叛變”,沒了領導的他們完全就變成了一盤散沙,更難組織起任何的反抗。
“你看到了什麼,感覺很奇怪嗎?”
衛韜張大嘴巴,將身旁搬運食物的一隊飛蟻侍從直接吸入口中,稍一咀嚼便直接吞嚥下去。
他低頭俯瞰,目光落在呆滯不動的章餘身上,片刻後眼神中閃過些許恍然表情。
“原來如此,你好像在奇怪,我爲什麼不吃掉他們這些修士。”
“當然是因爲我是有底線,而這個底線就是不吃人。”
“你說剛剛被我吃掉的小東西?”
“它們只是長得有些像人而已,真正吃起來還是營養豐富的蟲子。”
章餘喉嚨涌動,後背冷汗涔涔,原本還想着接話繼續說些什麼,最終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下一刻,他看到了剛剛加入組織,才經歷過三次任務的女虛空行者。
她被兩個蟲人戰士控制身體,一步步朝着後方茂密森林而去。
章餘閉上眼睛,沒有去看她投來的求助目光。
也沒有去問其他人會被帶到何方。
他不是不想問,也不是不關心屬下的安危。
主要還是因爲,他完全摸不準這位自稱“元一先生”的螳螂,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性格。
就像是在虛空艦剛剛墜落時,他認爲自己會死掉,結果自殺時卻被對方硬生生救了回來。
但是,守護一族的信使,還有給這位送飯的工蟻,卻又被其生吞活剝吃掉。
這種捉摸不透,左右無常的表現,就讓章餘感覺到異常的爲難。
甚至生怕一句話說不對路,就要從爲難變成難辦,甚至是連全屍都留不下來的不辦。
日出日落,月圓月缺。
不知不覺間,章餘已經在湖心小島住了不短時間。
而在此過程中,越來越多的蟲族戰陣匯聚於此。
但從表面看,卻見不到一隻蟲人,甚至難以聽聞一聲蟲鳴。
它們都在地底打洞。
遵照元一陛下的旨意,在無盡叢林下方,製造出縱橫交錯,又四通八達的地下長城。
所有蟲人全部隱藏起來,採用消耗最小的方式進入沉眠,等待着召喚再次醒來。
某日午後,涼風驟起。
帶來雲層迅速匯聚,與湖面彷彿緊貼在了一處。
大雨隨即傾盆而至。
將整個天地盡皆籠罩在內。
入目處盡皆白茫茫的一片,唯有湖心小島岸邊的一塊青石,還保持着本不該有的乾燥和安靜環境。
章餘甩動魚竿,一條半尺長的小魚騰空而起。
陡然一道墨色光芒劃破虛空。
他閃電般刺出猶如刀鋒的節肢,就連風雨都被破開斬斷。
原本還在不停跳動的魚兒被紮了個對穿,然後被隨手丟進一旁的木簍之中。
下一刻,鋒銳節肢緩緩收斂,再次變回人的小臂手指模樣。
章餘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感知着遍佈虛空的靈意,面上不由得露出欣喜笑容。
他也是沒有想到,在接受了那位的力量後,竟然能讓自己早已停滯的修爲突破禁錮,將境界實力向上更進一步。
更重要的是,在界域內天地靈意的幫助下,如果他能夠繼續積累下去,甚至有可能打破靈肉容融的界限,從散仙破境而出成就地仙。
“自從見過一面後,那位便將我丟在這座島上,就像是將我給忘了一樣。”
“不過這樣倒也不錯,每天吃喝都是天材地寶,而且是可以敞開肚皮猛吃的不限量供應。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千嬌百媚的蟲娘貼身服侍,簡直是難以想象的美好生活。
如果能這樣一直持續下去的話,我甚至可以在這座島上住到地老天荒。”
章餘默默想着,忽然擡頭仰望天空。
一道閃電穿透雲層,將昏暗的天地盡皆照亮。
緊接着隆隆雷聲滾過,彷彿在耳邊直接炸開。
他對此恍若未覺,只是死死盯着遙遠的天際盡頭。
目光穿透疾風驟雨,落在那道若隱若現的晦暗光圈。
之前一段時間,不管是晴天陰天,颳風下雨,它都一如既往掛在天上,彷彿從來沒有過任何變化出現。
但就在剛纔,雷電出現的瞬間,他感受到了虛空震動的氣息,就從那道光圈所在的方位傳來。
“這種感覺,難道是星盤直接開始了降臨!?”
“部主如此小心謹慎的性格,爲什麼會直接驅使星盤降臨,而不做進一步的偵察打探?”
“如果按這一趨勢發展下去,一場大戰怕是真的要難以避免。”
一念及此,即便是以章餘的心境,也不由得感受到越來越大的壓力。
原本的輕鬆愉悅情緒消失,變得有些灰心喪氣。
忽然,輕細腳步聲響起。
穿越風雨很快來到近前。
“見過飛嬰殿下。”
章餘收斂思緒,當即起身行了一禮。
“不知殿下前來,究竟所爲何事。”
“我每天忙到飛起,恨不得再多長出一對翅膀,又能有什麼事找你?”
“是陛下要見你,你現在就跟我過去。”
飛嬰似是不喜陰雨交加的天氣,背後翼翅不停顫動,抖落沾染表面的水珠。
說完後,她扭頭就走,根本未做任何停留。
章餘跟在後面,“飛嬰殿下是否知道陛下爲何找我,也好讓在下提前有個準備。”
飛嬰回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說道,“不知道,我就是個傳話筒,不該說的絕對不說,不該問的你也別問。”
章餘滿頭霧水,想知道是否因爲光圈引起的波動,卻又不敢再繼續發問,只能跟在後面一路疾行。
兩人很快來到密林深處,又從一處隱蔽洞口進入地下通道。
直到這個時候,章餘才驚訝發現,這些蟲人到底完成了多麼巨大的一項工程。
深入地下一段距離後,全部都是彎彎曲曲的地底通道,與巨大蟲巢狀的東西連接在一起。
更讓他感到恐怖的是,這些巨大蟲巢竟然不止一個。
而是一個接一個的相互連通,根本無法數清楚到底有多少個。
龐大壓力從每處蟲巢內散發出來,將本就陰沉晦暗的地底空間變得更加令人窒息。
忽然,一隊形貌猙獰的蟲族戰士從附近經過,隔着一段距離便停下腳步,朝着迎面而來的兩人低頭行禮。
飛嬰一臉不耐煩的表情,看都沒看便快步離開。
章餘卻是下意識放慢了速度。
按照他前期從組織中所瞭解的情報,越是實力強大的蟲族,身材樣貌就越發和人接近。
尤其是其中的貴族血脈,更是俊男靚女的典範。
但是,眼前這隊蟲族戰士,卻明顯不太符合這一規律。
它們很強,雖然單個不是他的對手,但一隊戰士集合行動時,卻又帶來強烈的危險感覺。
但與之相對應的,這些蟲族戰士卻又很醜。
別說俊男美女的形容,它們看上去甚至一點兒都不像人。
完全就是專爲殺戮而生的機器。
章餘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目光落在這些蟲族戰士身上,除了驚訝感慨外,忽然又莫名升起些許詭異熟悉的感覺。
這個疑問盤恆心中不去,直至又向前行出一段距離,他才驀地靈光閃現,想明白了那種詭異感覺的來源。
“從它們體內散逸出的力量氣息,還有它們手中所持的兵器,竟然和我屬下那個虛空行者有着許多相似之處。”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難道說這些蟲族還能改換門庭,學習了虛空之眼第六分部傳下的修行法門?”
章餘心中念頭紛呈,臉色漸漸變得一片蒼白。
他雖然並不想承認,但卻又不得不承認。
即便是以他提升過後的實力層次,或許都不是這裡任何一個蟲巢的對手。
這就是量變引起質變,所帶來的恐怖壓迫感,甚至讓他都有些呼吸困難。
而當他來到最終目的地時,這種壓迫感陡然達到頂峰。
眼前是佔地面積巨大的地底洞穴,內裡充斥着極度森寒的氣息,還有彷彿要將真靈神魂都爲之凍結的殺機,有如實質填滿了每一寸黑暗虛空。
一行行蟲族戰士排列整齊,簇擁着位於中心的一座高臺,仿若一尊尊不會動的雕塑。
而隨着腳步聲的接近,它們動作整齊劃一,緩緩擡起頭來,又同時睜開了猩紅雙眸。
就像是剎那間亮起無數紅燈,氣氛瞬間壓抑凝結到了極點。
“前面太冷,我就送你到這裡了,剩下的路勞煩章餘長老自己過去。”
飛嬰打了個哈欠,緊了緊身上穿着的衣衫,丟下一句話後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章餘激靈靈一個寒顫,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內心無比糾結猶豫。
就在此時,兩輪圓月忽然出現,映入他的眼簾。
低沉溫和聲音同時傳入耳中。
“過來吧,它們很乖,不會傷害你。”
隨着這道聲音的響起,盞盞明燈悄然亮起,驅散了籠罩在整個地底空間的黑暗。
那是一隻只倒掛的螢火蟲,尾部投射出柔和的橘黃光芒,就像是從屋頂垂下的宮燈。
章餘視線不斷向前延伸,最終落在被衆多蟲族戰士圍攏的高臺上方。
咕咚!
他喉嚨涌動,嚥下一口唾液。
那裡盤踞着一尊猙獰身軀。
只是遠遠看上一眼,幾乎便讓他爲之震動顫慄。
所以說,剛剛在黑暗中升起的圓月,其實就是它緩緩睜開的一雙眼睛。
這纔多長時間沒見,這位“元一先生”竟然便有了這麼大的變化。
完全出乎了章餘的預料,也讓他兩股戰戰,強自鎮定心神纔敢來到高臺近前。
“不要拘束,隨便找地方坐吧。”
“我這些天很忙,沒有抽出時間去看望章長老,也不知道你在那座小島過得如何。”
衛韜緩緩挪動身體,從盤臥變成坐姿,緩緩開口說道。
章餘恭敬行禮,“託元一先生的福,在下最近過得很好。”
“那些蠢笨的蟲子,沒有讓你生出困擾就好。”
衛韜張開嘴巴,吞掉擺放在面前的大堆靈果,細緻品味着那股鮮甜的味道。
一口氣吃掉所有靈果,他才接着緩緩說道,“今天早上,我感知到了虛空在波動,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是不是意味着他們已經開始降臨此間?”
“是。”
章餘垂下眼睛,斟酌着道,“在下今天也感知到了這種變化,只是還未來得及進行最後確認。”
衛韜又問道,“按照你的經驗,他們需要多長時間能夠完成降臨?”
“如果是整個虛空星盤穿梭降臨,短則三五天,長則十餘天,期間縱然有其他變化,只要不是特別危險的劇變,一般都不會超出這一範圍。”
章餘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什麼,便又急忙補充了一句,“在星盤真正開始降臨前,一般都會先行進入幾艘虛空艦,算是起到先鋒偵查哨的作用。”
“三到十天,看來時間已經比較緊迫了。”
衛韜緩緩閉上眼睛,“我還是原來的意思,朋友來了有好酒,而若是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
所以說我們會派出信使過去交涉,甚至可以將你屬下的那些修士作爲戰俘送還,之後就看虛空之眼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停頓一下,他又接着說道,“章長老想要回去的話……”
“不不不,我在陛下這裡過得很好,還是不回去了吧。”
章嵇激猛地回過神來,也顧不上是否禮貌,便直接插話進來打斷,根本不敢讓衛韜將話說完。
“既然章長老自願留下,那我們就繼續下一個話題。”
衛韜一動不動,彷彿已經熟睡過去,“一會兒你跟着飛嬰去見個人,看能否幫她解決所面臨的問題。”
章餘暗暗呼出一口濁氣,毫不猶豫跪伏下來,“屬下謹遵陛下法旨。”
不久後,他跟在飛嬰身後,來到一座蟲巢之中,終於見到了讓自己所見的那個人。
“章長老,你來了。”
一道柔和女聲緩緩響起。
蟲巢內壁隨之打開,大團血肉開始劇烈涌動。
章餘屏住呼吸,眉頭緊皺,目光中映照出密密麻麻的猩紅觸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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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一端沒入蟲巢內壁,另一端則連接着剛剛顯露出來的曼妙身軀。
如果拋開涌動血肉、猩紅觸鬚不看,出現在他面前的,絕對是熟悉到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只是將所有一切都組合起來,卻章餘帶來詭異恐怖的感覺。
她叫做小綸,剛剛加入虛空之眼不久,算上現在也才執行了四次任務的新人。
而且就在不久前,剛剛乘坐虛空艦降臨時,她就呆在他的身旁,向他講述過自己是家鄉唯一有修行資質的天才。
他以爲她已經死了,沒想到卻在這裡再次見面。
“我現在很好,已經成爲了新生族羣的主母,有着很高的身份地位,所以長老不必擔憂我的安全。”
小綸活動一下身體,引動周邊蟲巢一陣震動,“飛嬰姐姐在路上和章長老說了嗎,我現在面臨的問題,一時間還沒有找到解決辦法。
章前輩身爲第六分部的長老,不管是眼界見識,還是修爲層次,都要比我高了不少,或許就能從您這裡得到答案。”
飛嬰打了個哈欠,當即搖了搖頭,“我比較笨,怕說錯了引發不好的結果,所以乾脆就直接沒說。”
章餘平復一下情緒,忽然想到不久前遇見的那隊蟲族戰士。
從它們身上,他感知到了詭異的熟悉氣息,當時還有些驚訝感慨,這些蟲子還能修習虛空之眼傳下的修行法門。
結果卻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因爲小綸的緣故。
她竟然成爲了蟲族的主母。
關鍵是身爲一個人,竟然能成爲主母,實在是有些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他仔細回憶,確定自己帶來的屬下中,不止小綸一個女子,結果卻只有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難道是因爲她體質特殊的原因?
一念及此,章餘當即控制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就像是飛嬰說過的,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不該想的也不能想。
如此才能活得更加安穩長久。
而隨着小綸的講述,章餘勉強平靜下來的心境,再次掀起滔天大浪。
尤其是她召來兩個蟲族戰士,然後直接將它們的身體剖開以供觀察時,更是讓他目瞪口呆,心神甚至出現了剎那的空白。
黑暗將至,細雨如絲。
章餘回望一眼沉寂無聲的密林,再想想隱藏在這種平靜下方的蟲族大軍,直到現在都還有些如墜雲裡霧裡。
等他回到湖心小島,從迎上來的侍從手中接過換洗的衣衫,嗅聞着她們身上特別的青草芬芳,彷彿才從夢境回到了現實之中。
………………
……………………
七日後。
午夜時分,雨過天晴。
一輪圓月從雲中探出,將清冷輝光灑向大地。
忽然風聲消失,雲層停滯。
整個天地迎來了不正常的寂靜。
就在此時,所有還在地面活動的蟲族齊齊停下手上工作,又同時擡起頭來仰望天空。
黑暗蒼穹之上,那輪皎潔圓月下方,悄無聲息多出一隻通體玄黑的圓盤。
它看上去還有些虛幻,卻帶來猶如實質的壓迫感,縈繞在所有發現的蟲族心間。
時間一點點過去。
虛空波動再次悄然盪開。
在那隻黑色圓盤下方,多出數艘梭型虛空戰艦。
它們甫一出現,便突破雲層,以實體姿態懸停在天地之間。
就在此時,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瞬間打破了夜的寂靜。
一支披紅掛綵,高舉大旗的蟲人隊伍自地面升起,一路敲鑼打鼓朝着高空飛去。
“怎麼樣,我設計的歡迎儀式,是不是還算熱情洋溢?”
平靜無波的湖水下方,一尊猙獰龐然身軀潛伏不動,只露出一雙眯起的眼睛,仰望注視着上方的天空。
章餘深吸口氣,飛快組織着詞語,“陛下派出的出使隊伍莊重大方,卻又喜氣洋洋,關鍵是盡顯愛好和平之姿態,只要能被虛空艦內的修士看到,那就一定可以……”
他的話沒有說完,卻是毫無徵兆閉口不言。
章餘死死盯着從虛空艦射出璀璨光芒,再看着被衝得七零八落,傷亡慘重的蟲人隊伍,臉上笑容剎那間完全消失不見。
“他們,拒絕了我的善意。”
“甚至將之丟在地上肆意踐踏。”
不含任何感情的低沉聲音響起,猙獰龐然的身軀開始緩緩下沉,只留下一句話還在湖面悄然迴盪。
“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
章餘緊隨其後,沒入湖底緩緩開啓的裂隙。
在進入深水區的前一刻,他又一次擡頭仰望,看着排成一列的虛空戰艦,心中只留下一聲低沉長嘆。
高空之上,雲層下方。
最中央的虛空戰艦內部。
一個紅衣紅裙,火辣妖冶的女子收回揮出的手臂,脣角挑起一抹莫名古怪的笑意。
“真是有意思,一羣就要被我們消滅的蟲子,竟然高舉和平共處,聯手開發的旗幟,似乎還想要和我們進行一場談判。”
她嘆了口氣,“如果不是葉先生有令,讓我們不要留手,我還真想停下來等一等、看一看,它們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不比核桃仁更大的腦袋裡,又在想些什麼。”
“按照情報,它們很快便會組織大量蟲子發起攻擊,我們此次有着虛空戰艦的輔助,對付這些沒有什麼腦子,只會集合衝鋒的蠢貨,應該不會存在什麼問題。”
“那麼,通知其他各艦,做好迎接……”
“恩!?”
“那是什麼?”
“這些蟲子,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麼近的地方?”
“不對,它們又消失了,竟然又消失了。”
“還是不對,這不是消失,而是虛空行者的虛空行走能力。”
“雖然有着很大缺陷,但給我感覺絕對是殘缺版的虛空行走無疑。”
“一羣沒頭腦的蟲子而已,怎麼可能進化出虛空行者的能力!?”
紅裙女子心念電閃,面色陡然變化。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當即下達第二道命令,“開啓防禦法陣,準備迎接戰鬥。”
但就在下一刻,她的瞳孔驟然收縮,猛地轉頭看向側方的一艘虛空戰艦。
彷彿有些不敢相信般,她下意識眨了眨眼睛。
紅裙女修士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但外面正在發生的現實情況,卻是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
那些蟲子……
它們除了不完整的虛空行走外,所使用的竟然是虛空之眼的修行法門。
也正是因爲如此,在虛空戰艦的法陣籠罩下,它們並沒有受到太多影響。
甚至已經撲到了戰艦表面,開始了自殺式的瘋狂攻擊。
“完了……”
“先遣分隊,這下全完了。”
劇烈爆炸聲忽然響起,黑暗夜幕下升起一團璀璨火光。
她癱坐地上,喃喃自語,心神因爲恐懼而變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