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碎片,竟然是上一紀元的天外來客。
更重要的是,它竟然是唯二天外來客其中的一個。
衛韜默默聽着,毫不掩飾自己的訝然之情。
從暗紅血繭表面浮現出的面孔,不由得在此刻微微皺起眉頭。
時空主宰對此並不在意,只是語氣平緩接着說了下去。
“衛道子和遺失碎片核心的最大區別,或許就在於降臨此間時,它是沒有神魂意識的死物,而你卻是缺乏肉身憑依的的一點真靈。”
“所以說,你從時空長河內一躍而出,來到那些小傢伙自以爲安全的藏身之處後,吾算是真正感知到你的存在,也因此纔會將寂滅時空長河的計劃大大提前。”
“哦?”
衛韜剛剛舒展的眉宇再度皺起,“按照主宰前輩的意思,合着我纔是導致時空長河破滅的主要原因?”
停頓一下,他忽然笑了起來,只是語氣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前輩最好還是改一下自己的說辭,畢竟這口黑鍋實在是太大太重,就這麼放到我的身上似乎有些不太合適。”
“衛道子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事實情況就是如此。”
“如若不然,吾也不會從沉眠中突然甦醒,亦不會逼迫那些融合了分支本源之力的小傢伙現身供伱吞噬吸收,更不會藉助與你在黑暗虛空交手之機,將本紀元核心本源之一送到你的手中,助你加速成長到如今的高度層次。
而吾所作所爲的唯一原因,還要落在你本不屬於局內人,卻落入成住壞空這一循環的外來者身份。
和曾經被稱爲彼岸淨土的遺失碎片一樣,你們或許就是破開亙古不變的生死輪轉,橫渡苦海抵達彼岸的關鍵。”
“當然話說回來,衛道子也不必將時空長河的破滅歸於自己,因爲從最開始的計劃,到後面的獻祭,都是吾以一己之力謀劃實施,你來與不來都改變不了這一結局。
最多不過是發現你的存在後,吾將時空長河破滅的時間稍稍提前了一些而已,無論怎樣都影響不了其終究要由壞轉空的趨勢。”
時空主宰的一番話,就像是一線光芒,驅散迷霧照亮黑暗。
衛韜沉默良久,曾經的記憶不斷涌上心頭。
以前許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在此時也有了一個解釋。
不管到底是不是事實,至少能夠形成完整的邏輯循環。
衛韜心中閃過諸多念頭,思索着緩緩說道,“遺失碎片,或者說彼岸淨土,正是因爲它是輪迴之外的來客,所以才能從前一次終末之劫中留存下來,並且出現在了時空長河的源頭之中?”
但不待時空主宰做出迴應,他便又接着說了下去,“不,不對,還有本源之網,它並非和遺失碎片一樣的外來之物,卻也在一次次成住壞空的輪迴中保存到了現在。”
“衛道子所言無誤,不過卻是和實際情況稍有一點出入。”
時空主宰道,“拋開兩者同樣強大堅固,難以被成住壞空輪迴體系消化這一共同點,遺失碎片可以作爲真靈神魂的承載體,組成本源之網的規則鎖鏈卻只能留存一絲殘念,這就是它們之間最大的區別。”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想法。”
衛韜緩緩呼吸,頓時在黑暗虛空中引發一場能量風暴。
“按照主宰前輩的計劃,應該是打算讓本源之網包裹遺失之地,然後將真靈神魂投入其中,希望以其爲渡世之筏橫渡苦海,直至抵達永恆彼岸。”
時空主宰沉默片刻,微微點了點頭,“衛道子的推測雖然和吾真正的計劃有些出入,但大致方向卻並無太大錯誤。”
“那我呢?”
衛韜對此不置可否,饒有興致接着問道,“主宰前輩不久前纔剛剛提到,對我這位外來者的重視,因此便引起了晚輩的極大好奇,不知道在主宰前輩的計劃之中,將我放在了一個怎樣的位置。”
“遺失碎片乃是外來之物,天然便對紀元之主的真靈神魂有着極大排斥,所以說吾自時空長河誕生之後,花費了難以計數的時間和精力,爲的便是解決這一難題。
甚至爲此不惜以陷入虛弱沉眠爲代價,也要將自身切割解離,間接製造出所謂的至尊神主,但結果卻有些不盡如意。
直到吾發現了你的存在,以外來者的真靈神魂駕馭遺失碎片,將其作爲渡世之筏破劫渡海,或許便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一問題。”
衛韜笑了起來,“前輩怕是太看得起我的實力,畢竟連紀元之主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我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難道就能輕鬆駕馭?”
“紀元之主?”
“衛道子實在是太過謙虛,竟然如此看得起你吃得口滑的食物。”
時空主宰垂下視線,也跟着笑了起來,“在衛道子眼中,紀元之主似乎也不是什麼需要仰望的存在,畢竟如今你的實力層次已經在吾之上。
而且在不久前與本源之網對抗的過程中,蘊含着紀元之主一絲殘念的本源之力,已經被你吃掉了不知多少,牠們縱然復生重明,也不過是你的口中血食而已。”
衛韜聽了不由得一怔,過得片刻才嘆了口氣道,“按照時空主宰前輩的意思,是想要我做一個船伕,拉着你脫離此間成住壞空的輪迴體系?”
“然。”
時空主宰微微頜首,“這件事無論是對於我,還是對衛道子而言,都是一件不得不做的大事。”
“對於你們來說,此間可謂廣袤無邊,一個紀元也近乎永恆無限,但對於吾這樣的紀元之主而言,根本就是一方狹小逼仄,沒有自由的黑暗牢籠,即便終末之劫不來,也算不上什麼太好的體驗。”
衛韜沉默許久,緩緩搖了搖頭,“要說自由,其實主宰前輩真能出去了纔會明白,生命無論在哪裡都是一座大牢籠,所有人都被關在一個狹小的生存空間內,帶着沉重枷鎖不得解脫,說到底又有什麼區別呢?
更何況若是你去到了我的來處,再過上名爲社畜的生活,也許便會後悔萬分,爲什麼不在時空長河這個牢籠內安度餘生。”
“外面到底有什麼,吾也並不是十分清楚,但對我來說,只要有變化,無論是怎樣的變化,都要好過在壓抑絕望中等待終劫的到來。”
“看來主宰前輩是鐵了心,想要我開船送你離開,而且覺得我能以紀元之主殘念爲食,又身爲天外來客,就一定能駕馭遺失碎片這艘大船。”
“但你總要明白,吃飯是吃飯,開船是開船,兩者又豈能混爲一談,更何況……”
衛韜話說一半,卻驀地閉口不言。
浮現於血繭表層的面孔猛地眯起眼睛,死死盯着時空主宰身側的黑暗虛空,眸子裡陡然亮起無法直視的森寒光芒。
數個呼吸後,時空主宰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壓抑沉凝的寂靜,“衛道子是不是忘記了,你也曾經做過船長,並且駕着一條小船在時空長河內外縱橫來去?”
那裡,無聲無息出現了一葉扁舟。
舟上一人,斗笠蓑衣,身形纖細。
舟下千手縮成一團,藏在妖獸羣中瑟瑟發抖。
雖然它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在見到那尊血繭的一刻,還是本能地喊出了憋在心中已久的那句話。
“老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