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茉莉一愣，巴巴看着他，不解其意。
秦川說：“在墨爾本時，你明明很喜歡購物的。難道是因爲陪在身邊的人不是你希望的人，所以索然無味？”
看着人高馬大的秦川用嚴肅的表情開玩笑，顧茉莉抖了抖，“你……想多了，我就是……”
接近地下一層，電梯減速，顧茉莉忽然感覺頭暈噁心，乾嘔兩聲。
秦川拍着她的背，略帶傷心地指責，“你還說我想多了，你現在和我在一起都要吐了？”
顧茉莉覺得天塌地陷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時的想法。
秦川什麼時候學會蕭逸那招扮可憐裝弱了？
看着顧茉莉有苦說不出的鬱悶，秦川抿嘴笑了。難怪他經常見蕭逸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原來看着老婆咬牙切齒地無奈這麼好玩。秦川決定，以後追老婆就向蕭逸看齊。
走出商場，已是日暮時分，顧茉莉看着夕陽灑在摩天大樓的七彩玻璃上，隨口問：“魯西好像對箏然懷有敵意，而箏然好像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秦川認真開車，聞言不做評價。
不知爲何，顧茉莉覺得心裡堵得慌，下意識尋找話題，“剛纔看到劉若昀和張瑞互動，感覺他們很有緣。要是能成，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秦川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顧茉莉又說：“聽說箏然爲了備孕吃中藥，吃了兩幅就演不下去。蕭逸看她愁眉苦臉，很果斷地把藥藏起來。哈哈，不用想都能猜到箏然很鬱悶。”
車子路過十字路口，正好是紅燈。秦川跟着前車依次停下。
顧茉莉指着右側的高架橋說：“上個星期我看新聞，報道一出交通事故。有一輛車從高架橋上違規衝下來，把正常的行駛的車撞成兩截，司機和乘客當場死亡。車輛殘骸飛濺，還對後續的駕駛人造成二次傷害。”
秦川幽幽看了她一眼。
顧茉莉聲音悶悶的，好像感冒了一般。說到“二次傷害”，捂住嘴，彷彿不忍直視。
綠燈亮起，秦川打轉向燈，轉彎。
顧茉莉問：“這是去哪裡。”
秦川淡淡回答：“醫院。”
本來是醫院門診下班時間，秦川擔心顧茉莉身體狀況，專門去王躍坐診的醫院。王躍見到他們，笑道：“還真是巧，蕭逸和程箏然剛走，你們就來了。”
秦川點頭，指着顧茉莉說：“她身體不舒服，一直噁心乾嘔，你看看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王躍上下打量顧茉莉，然後朝護士招手，“給這位女士化驗血樣，加急的。”
顧茉莉疑惑，“我要檢查腸胃，爲什麼要化驗血樣？”
王躍說：“顧女王，請不要質疑一個醫生的能力。”
顧茉莉閉嘴。
這種時候和王躍鬥嘴，很不明智。要是王躍公報私仇，她肯定有苦說不出。聽說程箏然有次肚子難受，就是王躍的傑作。
秦川坐在牆角的沙發上，從口袋中掏出煙，夾在手中發呆。
王躍欲言又止。
醫院禁止吸菸，他應該提醒秦川，好在
秦川沒有點火的意圖，他也犯不着得罪老朋友。
秦川一人坐在沙發的姿態很蒼涼，好像武俠電影中武功臻於化境的高手，身邊散發着源源不斷的內力，終其一世只爲尋找對手，莫名地孤獨。
顧茉莉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秦川就是個普通人，充其量職位特殊了一點，脾氣冷漠一些，怎麼可能會有傳說中的內力。
護士十分鐘後回來，王躍看了報告單，平淡無波地說：“恭喜，顧女王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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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茉莉捂嘴驚呼。
自從失去上一個孩子，她都不敢想象自己還有當母親的資格。這個孩子，來得太驚喜。
相比而言，秦川的反應很平靜，甚至於冷淡。讓喜笑顏開的顧茉莉忍不住僵在原地。
“秦川，你難道……”
“茉莉，這樣，很危險。”
秦川一字一字說，好像每個字都說的很艱難。
顧茉莉愣愣看着他，淚水倏地落下，“秦川，你說清楚，到底什麼意思？”
王躍嘆息，悄悄關上門。
今天他第二次做這樣的事，這兩對夫妻都來他這裡秀恩愛。真是虐死單身汪的節奏。
辦公室中，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顧茉莉問：“秦川，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話。”
秦川面露不忍，還是把她拉到懷中，“本來想早些告訴你，只是擔心你接受不了。現在的情況更糟。”
“你如果不說，我就去問魯西。”儘管坐在秦川腿上，人窩在他懷中，顧茉莉仍是高高昂着頭顱，用居高臨下的視線俯視秦川。
秦川很無奈。用她自身的安慰威脅他，無非是看穿他捨不得讓她受傷。雖然這種拿自己威脅被人的做法是他最看不起的一種手段，但很不幸，正中他的要害。
“我知道你向來都是說到做到，我也只能全盤托出。但你要答應我，不要太激動。”最後，還是秦川妥協。
秦川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只是淡淡看着她，黑眸中露出平靜的溫情，不知何爲，顧茉莉竟有些感動。她甚至覺得自己剛纔那番話很任性，想道歉，又拉不下臉。
“你現在有了孩子，不是一個人，你要爲孩子着想。”秦川說：“所以一定要保持情緒穩定。給你一點時間，做心理建設。”
顧茉莉抿嘴，深呼吸，“以前的生活那麼艱難，我都走過來了。現在不管多殘酷的事情，只要想着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也就能接受了。”
秦川移開目光，透過緊閉的房門看向未知的地方，說：“你原本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家庭健全，衣食無憂。但有一天父母因車禍去世，你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說的可對？”
顧茉莉點頭，看着秦川，瞳孔深處緊縮了一下。
“你又沒有想過，當初那場車禍，不是事故，而是人爲？”
顧茉莉愣住。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忘了呼吸，深深喘兩口氣，說：“讓我想想。”
多年前的事早已埋葬，她以爲永遠不會再提及，沒想到再翻出來，她仍是難受得無以復加。
畢竟那件事，是她所有不幸的根源。
她怨恨上天對她苛責，甚至一度自暴自棄。後來用天道輪迴說服自己，才坦然接受命運的不公。現在，秦川告訴她，父母雙亡可能有人故意爲之，她所受的一切傷害都是有人陷害。她怎能不憤怒！
“那人是誰？”
很快，顧茉莉恢復冷靜，壓低聲音，斜眼看秦川，說話時，還勾起笑。
秦川知道，顧茉莉笑得越是風情萬種，內心就越是蒼涼。而實際上，表面的風光無法掩飾內心的創傷。
顧茉莉不給秦川說話的機會，笑道：“當初安雅出現時，我以爲是上天對我癡戀的報應，只是不小心報應到箏然身上。但今天，安雅的兒子被魯西抱着……是魯西，對嗎？對！當初就是魯西給……”
顧茉莉眼睛一亮，隨即緊緊眯起，“就是他！我給箏然打電話。我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
秦川按住她亂動的身體。
“別緊張。”秦川說：“她現在在蕭逸身邊，很安全。你也不是過去的顧茉莉，不會有人傷害你。別怕。”
顧茉莉鼻子有些酸，嗓子有些緊，不想說話，不想看他，只能狠狠地掄起拳頭砸在他肩上。
這個樣子，明顯是受了委屈無處發泄。顧茉莉不喜歡自己的小女人作態，鼓起嘴瞪着他。
秦川笑，“好，我不笑話你。”
顧茉莉鬱悶，明明說的不笑話，居然還在笑。口是心非，可惡。
雖然很討厭這樣的秦川，顧茉莉心中還是涌起絲絲甜蜜。
她不再是一人。傷心難過，覺得生活難以爲繼，前途一片灰暗……這樣的狀況，不再是她一人面對。
也許兩人結合的魅力就在於此：共同分享霧靄虹霓，分擔風雨霹靂。悠長的歲月，不管是甜蜜還是悲傷，都因爲有人陪伴而顯得格外生動。
顧茉莉情緒穩定一些後，秦川說：“孕婦情緒多變古怪，其實你可以更任性一些。女人一生只有壞孩子的十個月能做女王，你要抓緊機會。”
顧茉莉冷哼，“胡說八道。我沒結婚前就是公認的女王。”
見顧茉莉有心情開玩笑，秦川相信她心情變好，放心地說：“也對。顧女王比一般女人都要強悍。所以我更應該知無不言。
剛纔不是說到岳父岳母的去世是人爲？其實也不完全是。
車禍是真的，住院是真的，病危也是真的。但岳父不應該走得那麼早。
當時有人願意買岳父的心臟，醫院方面表示只有在活體上取才有效，所以……”
顧茉莉不說話。
眼前浮現出昔日父親溫柔的笑臉，巨大的痛楚幾乎將她淹沒。
她清楚地記得，她是父親的驕傲，他總是對朋友誇獎她的成績，因爲她一點點成功就高興地手舞足蹈，因爲她受到一點挫折就愁得半夜爬起來抽菸，因爲她一個噴嚏就驚慌失措地帶她去醫院……
這樣可愛的父親，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受到那樣的待遇，實在讓她難以忍受。顧茉莉下意識抓緊秦川的衣袖，靠在他懷中無力喘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