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級的秦雯,敏感偏激又暴力。用時髦的話講,那時的秦雯的歲月可以用黑化少女的成長之路來形容。
如果她生長在穩定的家庭中,肯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但是她很清楚,她是個沒有父母的孤兒,而那對父母的親生兒子還因爲她差點死掉。說到底,秦雯對蕭珏很愧疚,總是因爲想要補償而過度保護。
若是任何一個心理健全由獨立人格的人知道秦雯的心路歷程,肯定會認爲這個孩子可憐又可悲:一個懵懂的孩子,還來不及認識世界,就已經上了最無情的課程。這是所有家庭家庭教育都無法彌補的。因爲秦雯的親生父母不在,她不知道該從何處獲得安全感。
這樣的孩子是可憐的,但但註定得不到同情和憐憫。因爲人更多關注自己,而不是別人,更何況一個小孩。所以,秦雯只能在自己劃定的路上越走越遠。
她仇恨所有欺負蕭珏的人,暗中思考如何報復。
這本身就不是一個七歲孩子能完成的事情,秦雯自己也迷茫了幾天。但這個社會,充斥着各種信息量。
爲了能隨時聯繫,程箏然給秦雯和蕭珏配了手機。秦雯用手機查詢報復老師的方法,檢索的關鍵詞都是拼音。想了半天,秦雯始終受制於自己孩子的身體和身份。
每天上下學,她和蕭珏都有專人接送,在學校期間,她找不到動手的機會。想來想去,秦雯覺得她應該有幫手。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在孩子的世界同樣適用。
秦雯只用了很少的錢就買通幾個高年級的學生。這些學生專門逃課,調皮找茬,普通老師管不住,甚至連家長都不管的那種類型。他們最擅長的就是製造各種各樣的意外和麻煩。但畢竟是孩子,製造的麻煩也只是砸爛窗戶,扎破電動車的車胎之類的。
久而久之,老師抓住這幾個使壞的學生,發現是秦雯搞的鬼,更加討厭秦雯。秦雯也開始明目張膽地逃課。
低年級中敢公開和老師的叫板的孩子很少。受老師的影響,幾乎班級裡的所有人都不喜歡秦雯。
秦雯也毫不在意,依舊我行我素。只想着保護蕭珏。某天,兩人在課間活動時間被一羣高年級孩子攔住,說他們的老大要見秦雯,言語間多是冒犯,後來說的激烈了,高年級孩子那蕭珏說事,甚至動起手來。秦雯太小,保護不了蕭珏,只能抱着他不讓他受到傷害。
從此以後,秦雯的大名傳遍全校。
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比男孩子還調皮,找人打架下手非常恨,讓所有人都吃驚的是秦雯的家長居然不批評孩子,而是幫她辦了轉學。
往事不可追憶。
秦雯見到魏徵,就好像看見曾經那個並不光彩的自己。她痛恨自己的軟弱,爲此時刻努力變得更強,而此次的比試,就是一個試煉。
魏徵答應後,想起秦雯的兇名,非常認真地和教官學習。而教官看出秦雯有武功底子,對着她只是沉默,最後問她:“你學武術是爲了什麼?欺負弱小,把別人
打趴下?”
秦雯看着場地上被教官一次次摔倒地上,有努力爬起來的魏徵,有所觸動。
她是爲了保護自己珍惜的人,不是爲了欺負別人。魏徵,說到底,只是個小孩子。想通後,秦雯發現自己以前的想法很可笑。
蕭逸說,秦雯的性格暴力偏激,她應該多改改。秦雯總是不當回事,現在看來,蕭逸話中還有另一層意思:因爲比別人更有力量,所以要更加謹慎。
軍訓的最後一天,所有人激動不已地看到秦雯和魏徵的比試。
兩人身體前傾,專注看着對方,等對方先出手。
這是初學者打架常見的狀態,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出手最合適,也不知道第一步要怎麼做。
當然,魏徵是初學者,秦雯不是。秦雯只是不想主動攻擊。但兩人對峙了將近半小時,都沒有動作,教官不想浪費時間,大吼“秦雯,進攻。”
秦雯再不猶豫,上前踏步,前踢。
魏徵就這麼被踢到。
秦雯手下留情,魏徵立刻爬起來,衝上前就和秦雯廝打。
秦雯只是躲閃,再無進攻的動作。周圍人拍手叫好,蕭珏在一邊默默看着。
蕭珏身體不好,這樣的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健康的體魄。若是有一天,他能像他姐姐那樣和別人比拼,那該有多好。
比試結束,魏徵累得趴倒在地。秦雯輕輕鬆鬆下場。
教官經常私下問她,是不是有家傳的功夫?普通人根本做不到這點。秦雯只說,鄰居是武術教練,參加過比賽的那種。她小時候學過幾招。
所以秦雯奪冠是輕輕鬆鬆的事,也沒有引起別人懷疑,但卻是一年級中的明星。
男生崇拜她,想拜她當老大,女生喜歡她,希望通過她認識更多的男生。秦雯一律不見。只是很安靜地等蕭珏下學,一起回家。
久而久之,學校有傳言,他們是一對。傳言驚動了老師,老師分別找兩人談話。蕭珏直說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其餘不再多說。秦雯說了同樣的話,又鬼靈精怪地說,她有男朋友,但不是蕭珏。
態度很囂張,語氣很霸道,秦雯爲了證明自己是認真的,竟然在星期一的升旗儀式上跑到主席臺上,搶過主持學生的話筒,宣佈,魏徵,我喜歡你。
這天晚上吃飯時,蕭珏一反常態地安靜,而是不停看着秦雯笑。
程箏然發現蕭珏的異常,忙問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
蕭珏放下筷子,說:“我只是很佩服姐姐,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表白。一點都沒有女孩子該有矜持。活該被拒絕。”
秦雯也放下筷子,說了句吃飽了,就匆匆回房。
這以後,秦雯發現蕭珏總是有意躲開她。
整整三年,兩人說話很少,甚至連眼神交流都很少。秦雯不想再等蕭珏放學一起回家,以學業繁重爲由,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請了保姆。蕭珏用同樣的理由搬出別墅。
程箏然雖覺不妥,但還
是在蕭逸的勸說下同意。
孩子們都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作爲家長,她不能過多幹涉。
中考前夕,蕭珏面臨最後一次手術。但他嚴格保密,誰都沒有告訴。
魏徵被秦雯的表白嚇得半死,但心中還是歡呼雀躍的。這麼優秀的女孩子喜歡他,說明他也很優秀。但礙於老師在場,他只能羞澀地拒絕。但在平實,他和秦雯很親密。
課間,魏徵總會坐在秦雯身邊,一動不動看着她的側臉,秦雯明晃晃地忽視他,安靜看書,或者寫作業。
這天,魏徵說:“聽說你弟弟請假了?”
秦雯一怔,起身就往出跑。
蕭珏是個好孩子,而且還是被欺負的那種好孩子,從不主動違背老師和家長的意思,如果不是身體難受,不會不來上課。而如果是請假,則是家裡人的意思。蕭珏,出事了?
從院牆翻下去,秦雯打了出租車往家跑。
張媽看到本應上課的秦雯,驚訝,“你怎麼回來了?”
秦雯氣喘吁吁地問:“蕭珏在哪裡?”
張媽把手術的事情告訴秦雯,秦雯愣在原地。
秦雯知道,蕭珏身體狀況時好時壞,最有做手術才能把病情控制住。每一次手術,程箏然都十分擔心。
張媽不由得嘆息。
這兩姐弟雖說明日裡吵吵鬧鬧,但關鍵時候還是很關心彼此的。於是把蕭珏的醫院地址告訴秦雯。還說,“聽說這次主刀的是老熟人,手術雖有風險,但都在可控範圍內。”
秦雯呆呆的沒有反應。等到大腦接受醫院地址,二話不說跑到醫院。
她沒有走錯,她在手術室外看到蕭逸和程箏然。
兩人看到她,同樣意外,程箏然說:“果然和你弟弟說的一樣,你知道了肯定不管不顧要跑過來。所以纔沒敢告訴你。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秦雯只看到手術室門頂那盞紅光閃閃的燈,程箏然的聲音一遍遍從耳朵裡進去又出來,再進去……
“你知道了,肯定不管不顧跑過來……”
秦雯覺得諷刺,可笑,同時很悲涼。
他們關係很不好,見面不說話,要不就是爭吵。他憑什麼篤定她會關心他,而她又爲什麼真的跑過來?不是因爲愧疚,不是因爲心結?
秦雯蹲下,抱着膝蓋嚎啕大哭。
程箏然趕緊安慰小姑娘。
秦雯抓着程箏然的手,抽泣,“媽媽,弟弟真的沒事嗎?”
這時,秦雯纔看清程箏然的眼睛發腫,眼眶紅成一片。
“媽媽……”秦雯有不好的預感。
程箏然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在秦雯手中,“這是他進手術室前給我的,讓我務必交給你。你們這兩孩子,平時見面就像仇人,連個禮物都不好意送嗎?”
秦雯聽着程箏然的埋怨,不說話。拆開小盒子的包裝,看到裡裡面竟是一個穿着婚紗的小型洋娃娃,洋娃娃手裡還拿着小提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