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票上的錢,是當初柳子清拿走的,他拿走這筆錢可以說是不動聲色,柳毅成找到衛家求助,說是資金上出了問題,衛哲的父親本來打算作壁上觀,還是衛哲私下決定幫他填這筆錢。
如果柳毅成最開始就知道這筆錢能夠拿得回來,那麼他當初的那個求助行爲,很可能就是在試探衛家對柳家的誠意。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答應填這一筆錢,柳毅成會怎麼樣呢?逼着柳未若再離婚嗎?
衛哲越想越覺得柳毅成並非是他印象中那個慈祥的父親。或許從他拿自己女兒的婚姻做賭注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不該把他和慈父掛上鉤,只是因爲當初他也纔回國,開始全盤接手父親手上的工作,正是剛剛明白父輩創業之不易的時候,所以很容易原諒他們爲了創業所作出的種種犧牲。
而柳未若爲什麼從一開始就不反抗,到現在看來,衛哲也覺得那不僅僅是她因爲失戀而一葉障目的結果,或許她從來就知道她的父親一旦作出了決定,別人想要反抗都是很難的……
而柳毅成的過去是一團亂麻,沒有人能夠理得清楚,柳未若和她母親的事情或許只是他風雨過往的一小部分,他過去的兄弟死的死散的散,他究竟是怎麼樣從當初的一個黑道小混混做成如今全市的房地產第一人,似乎也沒有人能夠講清楚。
接下來的路還將有多少的試探,需要自己小心翼翼的去應對呢?如果自己給出的答案柳毅成不滿意,他又將如何呢?衛哲只覺得脊背生涼。從來不覺得這樁親事原來還隱藏着那麼多的不容易,他一直以爲,只要讓柳未若也愛上他,就能萬事大吉了。
車窗外春意盎然,卻未能盡入衛哲的心,當心裡有了掛牽,過往的風景,也就僅僅是風景。
站在家門口的衛哲心情有一點複雜,不過推開房門之後很快被眼前人的笑容和廚房裡傳來的氣味所吸引,所有的心事都拋出腦後了。
柳未若坐在餐桌旁邊玩手機,廚房裡傳出一陣陣牛肉的香氣,她聽見開門聲,擡起頭來朝衛哲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彷彿顯擺自己今天的功績一樣:
“你回來了?我燉了牛肉!”
衛哲朝她笑了笑:“今天怎麼想起來做飯了?”
柳未若沒有急着回答他,而是跑到廚房打開了鍋蓋,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我看你每天上班也挺辛苦,所以就做一點東西慰勞你一下。”
衛哲把她圈在懷裡,兩隻手從後面環繞過去,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一邊輕輕撫摸一邊說:
“有你和孩子在,我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我剛剛太饞了,已經偷偷吃了一碗了。”柳未若砸咂嘴,用筷子夾起一塊蘿蔔放到自己嘴邊吹了吹,再送到衛哲的嘴邊,“你試試看,蘿蔔最好吃。”
衛哲低頭吃了,蘿蔔入口即化,香甜滑潤,果然好吃。還是有點燙,他擡起頭哈了幾口氣,才把蘿蔔嚥下去,牛肉的香味和蘿蔔的回甘在嘴裡蔓延,持久不散。
忽然手上感覺到一陣輕微的動靜,柳未若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馬上驚喜的嚷着:
“動了動了,她剛剛是不是動了一下,你感覺到了嗎?”
“嗯,我感覺到了。”趕緊回答她。
這種感覺實在太奇妙,柳未若第一次發現肚子裡竟然是個活物,會動彈,過段時間他還能有自己的聽覺,慢慢的還會思考……
衛哲也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嘴裡香甜的味道還沒散去,指尖又觸碰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那個小生命給自己的迴應,那一下小小的動彈好像觸電一般把微麻的感覺從衛哲的手指傳遞到他的後腦勺。
“好了,吃飯吧,我餓了。”柳未若說着,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湯碗盛了兩碗湯,保姆也幫忙把其他的菜端到了餐桌上。
衛哲第一口還是喝湯,清亮的牛肉湯上面漂浮着幾顆綠油油的蔥花,保姆在他耳邊說柳未若早上十點就開始熬湯,一直熬到現在,湯雖清淡,愛意還是很濃的。
衛哲只是笑笑說:“她就是閒得無聊。”
柳未若說:“是啊,我閒的好無聊,好希望這個孩子快點出世,這樣我就好把她扔給你們啦。”
保姆說:“那可不行,孩子還是得媽媽帶着,才能成長得幸福。”
衛哲說:“你別相信她的,她就是保姆帶大的,她才捨不得把孩子扔給保姆呢。”
“瞧你說的,我說不定將來變成一個事業型的女強人,根本沒法兒顧家呢!”
“你還是先吃飯吧。”
衛哲把一塊清蒸魚放到她的碗裡。懷孕之後柳未若的食譜裡幾乎都有魚,吃魚孩子能夠聰明,有的魚還有催乳的功效。她的身體還是起了不少變化,整個人也胖了一圈,但看在衛哲的眼裡,還是美的。
柳未若吃飽了,就站起來在家裡遛彎,幫助消食。經過一段時間的靜養,她胃口變得很好,吃得挺多,肚子也長得很快,前段時間去檢查,醫生說胎兒的手腳已經比正常的十六週要長了。柳未很高興,說這孩子以後長得高,最好能長到有錢含辛那麼高,不然像她這麼矮也挺不方便的。
外面正下着雨,衛哲告訴她自己今天見了他父親,說是之前公司遇到的資金問題現在已經解決了,別的他沒說什麼,只說她父親給了他一筆錢,打算用她的名義去做投資。
柳未若很鄭重的看着他說:“你打算投在我的經紀公司裡面麼?”
衛哲說:“你的經紀公司不知道能不能賺錢,我還是投在別的地方吧,風險小一點。”
“你怎麼可以看不起我未來的事業!”柳未若裝得一本正經的樣子,說完又笑了。
衛哲也笑着吃飯,柳未若看了看他的表情,忽然說:
“網上有些人說得好難聽,我捧戲子什麼的……要是讓你媽媽知道,又得批評教育我了。”
“你放心吧,你最近有免死金牌,她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在你面前說出來的。”
“這麼說,我還因禍得福咯?要不是你搞得我不得不住院休養,估計現在都被你媽媽嘮叨死了。”
“誰在網上說你?我明明跟他們打了招呼叫他們把該刪的都刪了。”
“他們現在可聰明瞭,爲了防止被你們發現,給我起了好多好多外號呢。反正我知道的,還有趙炎心,也被他們黑得夠嗆。”
“當明星的當然會被人說三道四,這點準備都沒有他趁早收攤回家吧。”
“他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最近他女朋友陪人拍到和他在一起的畫面,她女朋友又是個圈外人。”
“你不推波助瀾,他倆能同居?”
“對啊,所以是我造的孽,我得出面收拾嘛,我又覺得同居也沒什麼,可是其他人不這麼想,這個社會真是封建……”
“我知道,我會更他們打招呼的,有什麼關於他女朋友的事情,叫他們擋一擋,最起碼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柳未若舉起一杯果汁,在衛哲的葡萄酒杯上輕輕碰了碰,說:“還是你上道。搞不好咱倆真可以過很久。”
衛哲輕輕笑了笑,把最後一塊牛腩吞進肚子裡。
他今天吃得有點撐了,感覺肚子和心都被填的滿滿的。也是奇怪,從來不覺得吃一頓飯有這麼幸福。柳毅成越是老奸巨猾,他就越覺得柳未若單純可貴。現在柳子清也死了,他們之間應該是沒有任何障礙了纔對。就等着孩子生下來,照顧孩子就能填滿柳未若的生活,到時候她怕是沒有機會再去想別的人或者事,等回過神來,發現前塵漸遠,該遺忘的早已被遺忘了。
柳未若在房間裡繞着走了幾圈,就坐在那裡出神,衛哲忍不住問她:
“你在想什麼?”
柳未若回答說:“我在想名字。”
“孩子的名字嗎?”
“不然呢?既然知道了是一個女孩子,就可以想女孩子的名字了。你們家裡會嫌棄嗎?我看你媽媽的樣子好像還是想要個孫子的。反正我也不理她,這一個生下來我就交了差了,到時候你家要是擔心後繼無人,你就再去外頭找女人生一個,或者你像我爸一樣給她物色一個好女婿吧。”
衛哲說:“我去外頭找女人生一個?你說真的?”
柳未若說:“是啊,你看我多好商量啊,上哪兒去找我這麼好說話的媳婦兒?我也不知道你爲什麼居然都沒有出軌。你還刻意把吳妍也留在身邊,結果她好像也沒能和你再續前緣吧?”
“我也不知道你爲什麼居然盼着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就那麼不在乎我嗎?”衛哲臉上一半是無奈一半是不可思議。
柳未若說:“你錯了,恰恰是因爲我在乎你,所以我才覺得你應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要因爲我而耽擱了你的人生大事。你想,咱們這樁婚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現在覺得我還沒看膩味,保不齊哪天就看膩味了呢?我這是在給彼此一條退路,不要一開始就搞得山盟海誓非你不可,到頭來迷上別人了,都沒有臺階下,好尷尬的。”
衛哲每次聽她說這種話,都會有點兒想揍她。當然也只是想想,一來他也捨不得,二來他覺得認真起來,他不一定打得過柳未若,因爲柳未若會玩兒陰的,那幾個欺負錢含辛的學生就是前車之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