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手上拿着一雙長長的竹筷子,比平時吃飯用的筷子長了許多,又比煮拉麪用的筷子短些細些。她熟練的把野豬肉往鍋裡放,一邊放一邊用筷子在鐵鍋裡攪動,爲了讓豬肉受熱均勻。
切成薄片的豬肉很快就熟了,老闆娘拿來碗筷給大家每人盛了一碗,柳未若從老闆娘手裡接過碗來,感覺到沉甸甸的手感,她拿起筷子同喝味增的習慣一樣先攪了攪,然後喝了一口湯,再夾起一片肉來送進嘴裡。
野豬肉很有嚼勁,肉質緊實彈牙,帶着一種不同於其他豬肉的濃香,味增是老闆家裡自己做的,清淡爽口,溫和的鹹味和些微的甜味更能襯托出野豬肉的鮮美。
柳未若一口一口根本停不下來,很快就將一碗肉吃了個乾淨,再擡頭將湯一飲而盡,放下碗的時候,周圍忽然響起來感嘆之聲:
“尊夫人真是豪邁之人啊!”老闆帶着羨慕的笑容同衛哲說。
衛哲笑了笑道:“她是這樣,被家裡人慣壞了,不懂什麼禮節的,讓大家見笑了。”
柳未若聽不懂,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們。
周琰只是笑,把老闆說的話給翻譯了一下,柳未若有點臉紅的低下了頭,小心翼翼的把碗放下,然後偷偷喝了一口酒。
清酒的杯子很小,一口就能飲完,老闆順手舉起酒瓶又給她添了一杯。柳未若瞧了衛哲一眼,發現他臉色如常,於是大膽的又喝了一杯。
開了這個頭,就停不下來了,接二連三,又喝了好幾杯,柳未若有些不勝酒力,開始傻笑,衛哲趕緊起身告辭,把她扶回了房間。
星光璀璨,柳未若走一路數了一路星星,數得不清不楚,冷風一吹,她就靠進衛哲的懷裡,靠在他結實的胸肌上,聽他的心跳,和自己因爲喝酒而加速的心跳混合在一起,好像一首奇怪的打擊樂曲。
柳未若聽得正起勁兒,忽然感覺天旋地轉,衛哲已經把她扔到牀上,然後俯身壓了上去。
柳未若勾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衛哲的眼睛不算大,但是很亮,就好像她剛剛數過的那些星星,在柔和的燈光中忽閃忽閃。
衛哲沒有急着做下去,而是久久的看着她,問:“你是不是應該對我說點什麼?”
“嗯?”柳未若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衛哲的手輕輕撫摸着她吃飽了之後圓滾滾的肚子說:“吃肉吃得那麼開心,也不感謝一下我這個獵人?”
柳未若嘟着嘴耍賴:“我也不是一定要吃,是你自己一定要去的。”
衛哲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怎麼這麼能耍賴呢?”
柳未若怕癢的躲了躲:“你討厭。”
衛哲一把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貼近她的臉,兩個人的鼻尖湊在一起,呼吸相聞,盡是酒香。
他深深的看着她,視線糾結,濃烈如酒,炙熱如火,纏綿如歌,渴望如涸。
“肉好吃嗎?”衛哲的嗓音充滿磁性,鑽進柳未若的耳朵裡,讓她頭皮發麻。
“嗯……還行……”
“只是還行嗎?我那麼辛苦,還差點摔倒山腳下面去。”
“那你自己爲什麼不注意呢?那麼大個人了,是一碗肉重要還是一條人命重要?自己也不知道愛惜自己。”
“我可是願意搭上自己的一條命,幫你去弄一碗你愛吃的肉,你都不感動嗎?”
“我感動個屁啊,我只會覺得你傻。”
衛哲聽了她這話,忽然笑了笑,眼底暗暗的,不知道是失落還是什麼情緒,又或者是自嘲,又或者二者皆有。
半晌,他慢慢說:“是啊,我就是傻。”
柳未若摸了摸他的頭,感受到頭皮冒出的絲絲熱氣,有點嘆息的說:
“你說你怎麼這麼傻呢?”
衛哲並不回答,只是重複:“是啊,你說我怎麼這麼傻呢。”
柳未若接着說:“你看,我不過是說了一句能吃野豬肉就好了,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這年頭想吃頓什麼還需要你親自動手啊?就說這家的老闆和他叫的這幾個人,你給他們錢,你不去,他們不照樣能打到野豬?今天沒有,就明天去,明天沒有,就後天去,這裡沒有,咱們就到別處去,什麼不得了的,值得你親自去呢?”
衛哲聽她這麼說,低着頭又是一笑,卻說不清是安慰,還是欣喜,還是兩者都有。
柳未若又說:“你看,天那麼黑,路那麼滑,山上那麼危險,你一個人跑出去,剩下我和周琰在這裡,我們多擔心呢?萬一你出點什麼事情,我們怎麼跟你的爸爸媽媽交代呢?你以後做事情,真的要過過腦子。”
衛哲輕笑了一聲,在她脖子上傷愈的地方輕輕一吻,道:“某些人還有資格說我。”
柳未若大大的嘆了一口氣,說:“你看,你又拿我來說事兒,我們現在是再說你的行爲,你不要轉移話題好嗎?我知道我之前也犯了傻,也做的不對,所以我現在就後悔死了,我是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樣後悔,你知道嗎?”
衛哲有點心軟,緊緊摟住她的腰,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說:
“好了,我知道了。”
柳未若點點頭:“嗯,知道就好,下不爲例。”
衛哲冷不丁的又問:“你很擔心我嗎?”
柳未若靠在他的懷裡,有點困了,但還是回答着:“當然啦,那種天氣進山裡,山裡還有熊,怎麼能不擔心呢?”
衛哲抵在她的耳邊問:“有多擔心我?”
“就是……很擔心啊……”
“很擔心是多擔心?”
“擔心這個東西怎麼計量啊,有沒有一個工具,又沒有一個單位。”
“你就形容一下唄,是擔心得食不下咽?夜不成眠?還是寢食難安?”
“我晚飯吃得還挺多,也沒到睡眠時間不知道會不會夜不成眠,要不你去山裡待久點?那樣我就知道自己會不會寢食難安了。”
“哦,這樣啊。”衛哲說着,忽然放開她,自己下了牀,作勢要走。
柳未若愣了愣,發現懷裡空了,擡頭看見衛哲的背影,才急忙問:“哎,你去哪兒?”
衛哲頭也不回的說:“我繼續去山裡呆着。”
“不行,你回來!”
“不行,我想知道你會多擔心我。”
“你發什麼神經病,外頭那麼黑,你出去找死嗎?”
“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會很難過?”
柳未若氣得臉都皺起來:“哪有你這樣的人,拿自己的命來威脅人家。”
“怎麼沒有,我面前不就有一個?”
柳未若氣得朝他扔了一個枕頭。
衛哲捱了枕頭一下砸,又轉身作勢要走。
柳未若急的從牀上跳起來:“你給我回來!”
衛哲站住了腳,依舊不願意往回走,柳未若從牀上跳下來,跑到他面前,把他大力的往屋裡推。
衛哲往後踉蹌了一步,柳未若走上來又要推他,衛哲終於繃不住了,一把把她抄起來,扛到牀上,一隻手扯開了她的腰帶。
浴衣就是方便,腰帶一解開,什麼都解開了。
柳未若很不服氣的掙扎,在衛哲眼中都成了情趣,就連她委屈的表情,在衛哲看來也是催情的藥物一般。
俯下身,毫不客氣的吃幹抹淨,把今天在山裡打獵奔波的勞累,都從她身上一點一點的討回來。
兩個人都喝了酒,情緒有點失控,尤其是柳未若,她喝醉了之後就絲毫不會再演示自己激動的情緒,動靜大得樓上睡覺的周琰都聽不下去了,起牀披上衣服,到門外遠遠的抽了一晚上的煙。
也不知道鬧了多久,周琰的煙都快抽完了,正打算去找自動販賣機,衛哲他們屋裡的燈光纔算滅了。跟了衛哲這麼久,周琰當然知道他的習慣,辦事兒的時候從來不喜歡關燈,只有完事兒了,要睡覺了,纔會把燈關上。
不過也不能絕對判斷,自從碰上柳家這位主兒,他們家少爺的原則也差不多給破壞殆盡了,萬一那位說一句“燈光好刺眼睛”,他們家少爺肯定得關燈。
小心翼翼的跑回去,站在門口聽了一陣,發現確實沒有聲音了,周琰纔敢躡手躡腳的上樓。
伺候新婚燕爾可真不容易,周琰心想,自己什麼時候也得找一個了,這麼單着挺折磨人。
衛哲第二天起牀,還趁着柳未若沒起來調侃了周琰一陣。按理說周琰年紀也正好,模樣也帥氣,工資也夠高,就是沒找到合適的,衛哲問他喜歡什麼樣的,自己給他介紹一個。
周琰笑笑說:“也沒有具體的要求,善良,孝順就成。”
衛哲道:“就像我那個?”
周琰道:“您別調侃我,我哪有那個福氣。湊活就成吧。”
衛哲點着一根菸,說:“你真覺得我有福氣?”
周琰沉默了一陣,說:“柳小姐這個人,目前爲止我還真沒看出有什麼大問題。夠固執,也夠癡情,只要想個辦法讓她忘了那個柳子清,就好了。”
衛哲抽了一口煙道:“你覺得她能忘得了嗎?”
周琰道:“少爺,人都是會死心的,只要那個人的所作所爲,足夠讓她心寒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