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兵荒馬亂的。
所有人都急死了。
首當其衝的是安檐。
安檐沒有驚動家裡人,偷偷摸摸滿世界找凌青菀,只差殺到長公主府去。
等周又麟把凌青菀送給安檐的時候,已經是亥時正。
“沒事吧?”安檐立馬抱住了凌青菀,緊緊將她摟在懷裡。
凌青菀使勁把自己的雙手往後藏,說:“冷得緊,能喝口熱水好多了。”
安檐抱得更緊了,吩咐下屬去端了熱茶給凌青菀。
凌青菀含混喝了幾口。
安檐先把凌青菀送回了家。
景氏等人也是急死了。
“二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非要帶你出去吃東西!”凌青桐立馬撲過來,對凌青菀說。
凌青桐已經回來了。
石庭的人將他送給安檐,安檐就提前將他送了回來。
凌青桐對景氏等人說:是他非要帶着凌青菀出去吃胡人的菜,結果誤了時辰,眼瞧着就要宵禁了,所以他把凌青菀帶到了昭池坊,想從昭池坊爬進去,卻被巡夜的侍衛抓住了。
景氏等人雖然擔心,倒也不是那麼着急。
整個京城的兵馬都歸安檐管,被巡夜的侍衛抓住了,應該無妨。
而且,安檐已經去找了。
在巡夜的侍衛手裡,是不會有危險的。
“回來就好。”景氏嘆了口氣,說道,“快去梳洗梳洗,嚇壞了吧?”
“我還好,娘!”凌青菀滿身髒兮兮的,帶着血污的衣裳被反穿了,手藏在袖子裡,沒人發現她的異常。
凌青城和陳七娘也鬆了口氣。
“多謝二哥。”凌青菀衝安檐眨眨眼睛。
安檐明白,當即道:“好好歇了吧,我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凌青城去送安檐。
凌青菀回了自己的院子。
景氏留下凌青桐,把凌青桐罵了一頓,讓他以後不準再胡鬧。
“若是被巡夜的侍衛亂棍打死,豈不是白白害了冤枉?”景氏痛心疾首。“你也是大人了,這樣不懂事,叫娘怎麼放心你?”
“我錯了,娘!”凌青桐認錯很快,態度又好。
景氏都無奈了。只是又罵了幾句,就放他回去了。
凌青菀梳洗一番,蓮生見她受傷傷口累累,替她塗抹了藥膏。
“主人,疼不疼?”蓮生問她。
凌青菀搖搖頭。
“主人,那您以後不管去哪裡,都要帶上我,免得吃這樣大的虧。”蓮生又道。
凌青菀有點感動,說:“我保證!”
而後,有人輕輕敲窗戶。
蓮生看了眼凌青菀。
凌青菀微笑點點頭。
蓮生就知道是安檐來了。連忙替他打開了窗戶,順便把裡臥的燭火滅了兩盞,只留下一盞,光線頓時就暗淡下來。
安檐跳了進來之後,蓮生退到了門口,耐心守着。
“這是周又麟弄的?”安檐終於看到了她的手,頓時眸中怒意四涌。
他拉住凌青菀的手,不肯鬆開,很是心疼。凌青菀的手掌,破皮爛肉的。好不可憐!
“不是,不是!”凌青菀連忙道。
說起這點,她倒有點念周又麟的好:凌青菀狠狠踢了他那麼一腳,他疼得臉都變色了。只怕下面被踢得很重,他都沒有反手打凌青菀。
而且他也沒有動手的打算。
這點看來,周又麟雖然魯莽,也不失爲君子。
盧玉的父親動不動就要打女人,所以盧玉覺得男人在盛怒之下,能不對一個自己敵視的女人動手。真的很難得。
就這一點,周又麟倏然有了些可取之處。
凌青菀回神,把事情原原本本跟安檐說了一遍。
提到契丹女人,安檐神色微斂,似乎想起了什麼,但是他沒有插話。
然後,凌青菀提到自己把手往牆上摔,讓傷口重些,安檐倒吸一口氣,問:“那樣不疼嗎,怎樣如此狠心?”
凌青菀笑了,道:“一身的血,我真怕周又麟問起來沒法子交代,手反正是割傷了,索性讓它傷得更重些。不過是白費了,周又麟沒問......”
然後,她就講述了自己被周又麟帶走的經過。
她將周又麟的話、她自己的辯解,都告訴了安檐。
然後,她對安檐道:“周又麟提到我,竟然哭了......他那個人真是奇怪。”
安檐就沉默了。
周又麟對盧玉的感情,安檐是知道的,而盧九娘完全無法理解。
“他是比較孩子氣。”安檐解釋說。
這是唯一的解釋。
難道告訴凌青菀,周又麟對她日思夜想嗎?她已經不是盧玉了,不會重複她從前的身份,她和周又麟無緣無分,根本沒必要提及。
安檐也有他的小心眼。
他不太希望凌青菀知情。
凌青菀卻贊同安檐的解釋,她也覺得周又麟是有點孩子氣,要不然她編造的那番話,周又麟也不會相信。
上次周又麟貿貿然闖入石庭家裡,凌青菀也覺得他只是冒失,並非心存惡意。
她好似第一次瞭解周又麟。
“你的話,他相信了嗎?”安檐有點心虛。關於凌青菀就是盧九娘這件事,安檐有時候想起來,對周又麟的確不該隱瞞。
可如今周又麟已經成親。
現在再去告訴周又麟,已經沒了意義。安檐這麼想着,心裡就踏實多了。
“他深信不疑。”凌青菀道,“至少暫時深信不疑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反覆。”
安檐頷首。
他輕輕抱了凌青菀,對她說:“沒事了,周又麟那邊,你無需多想。”
凌青菀點點頭。
“對了,上次周又麟去石庭家裡,是誰說了什麼?”凌青菀問安檐。
安檐道:“應該是他妻子。你前些日子,不是在街上遇到了他們夫妻嗎?”
凌青菀點點頭:“那天的確是遇到了。當時我穿了件綠色的風氅,周又麟大概是覺得我和盧玉相似。有點失態。當時我看得出劉三娘不太高興,她邀請我去買糕點,也似乎別有用心,我就拒絕了。”
頓了頓。凌青菀又對安檐道,“之前元陽郡主給我的酒裡下藥,我偷偷換給元陽郡主,劉三娘看到了......”
“沒事,她掀不起什麼浪來。”安檐對凌青菀說。
凌青菀道:“雖然掀不起什麼浪。卻也要提防着。”
“嗯。”安檐道。
有了安檐,凌青菀是不怕任何人的算計。
安檐說了片刻的話,轉身離開了。他特意換了件黑色的夜行衣,悄無聲息消失在茫茫黑夜裡。
凌青菀踏踏實實睡了一覺。
第二天,凌青桐來找凌青菀。
“二姐,那個人不見了。她是自己走的,還是你告訴了安二哥?”凌青桐問凌青菀。
“我告訴了安二哥,但是安二哥應該沒有去抓她。”凌青菀說,“她是奸細嗎?”
“不是!”凌青桐立馬道。
“那你就放心了。哪怕安二哥抓了她,也不會爲難她的。她到底是誰啊?”凌青菀詢問凌青桐。“我爲了幫你,可是把手都弄傷了啊。”
凌青桐就嘆了口氣。
這件事說來話長。
這算是凌青桐心頭的另一根刺了。
“我三十來歲的時候,還沒有去杭州做官,實在無聊去了趟西北玩,然後就被馬賊抓了,我逃了出去。有個女人救了我,她會說官話,跟我說她年輕的時候在京裡賣過酒。”
凌青桐語氣有點壓抑,“後來,那些馬賊找到了我。打殺了起來,她就被殺了。那時候她才四十歲,有兩個年輕的兒子。
我留了點錢,心裡一直過意不去。耿耿於懷。我這些日子,滿京城跑,到處找她的酒肆,看看能否尋到她。無奈京裡的酒肆太多了,我尋了一兩年,前些日子才找到她。
不成想。她得罪了官府的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好的酒肆被封了,她也被通緝,說什麼她是奸細。這不,她逃了出來,她絕非什麼奸細......”
凌青菀聽了,有點唏噓。
她伸手,摸了摸凌青桐的頭。
她覺得凌青桐在走一個誤區,他一直在彌補前世的遺憾。就像盧玉,也有很多遺憾,可是遺憾不能佔據全部的生命。
“桐兒,你以後一直要這樣過嗎?”凌青菀問他,“要用這一生去彌補前世嗎?”
凌青桐微訝,不明所以。
“我若是你,不如過好現在的。前世的遺憾,不用特意去尋找,遇到了就彌補彌補。過好這輩子,纔是最重要的,對嗎?”凌青菀問他。
凌青桐低垂了頭。
“二姐,我懂你的意思。”凌青桐道,“我會剋制些的。等過了年,我也要籌劃一番,看看到底怎麼過日子.....”
凌青菀就笑了。
沒人的生活是完美無缺的。
凌青菀應該明白這點,凌青桐同樣。
很快就到了除夕。
除夕之後,就是元旦。
從除夕到初三,京裡開了宵禁,到處有燈會,熱鬧非凡。
“咱們好好去玩玩,如何?”大哥凌青城對衆人說。
凌青城要去揚州做官了,而陳七娘因爲早產大出血,孩子們也因爲早產而虛弱,所以他們兩三年之內是不會千里迢迢跟着去揚州的。
故而是凌青城一個人離京,景氏和陳七娘等人要留守京城。
凌青城想在走之前,多陪陪妹妹、弟弟和妻子。過年這些日子,他就帶着凌青菀幾個人,到處吃喝玩樂。
一家人很開心。
日子很快就到了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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