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那濃眉大眼的劍宗男劍修見狀,急忙質問商葉。
林青時皺着眉頭,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與持錘石人纏鬥的同門師妹。
商葉臉色冷靜,說道:“對方在以正常棋理行棋,我讓老前輩前行一格後,她失去庇護,這手持雙錘的石人乃是‘砲’棋,能隔棋吃子……”
“這就是你讓我師妹以身犯險的理由?”
那劍修滿臉怒意,隨後便要離開商葉給他安排的象位,但是當他走到格子邊緣時,半透明的淡白光幕浮現,將他攔住,並困在所處的格子內。
“不要着急,這種棋還有……”
商葉見他揮劍去砍結界,就要解釋,忽然,那女劍修的身法出了差錯,被石人欺至身前,無奈橫劍硬接了一錘,卻氣力不及,被連劍帶人生生砸飛,撞在格子邊緣的光幕上。
男劍修看在眼裡,再也無心聽什麼解釋,一陣噼裡啪啦地劈砍結界,那光幕卻紋絲不動。
林青時較爲冷靜,他先問:“如何讓我像老前輩那樣走動?”
商葉搖了搖頭,“可能不行,還沒有輪到我們行棋……”
林青時聽完,不再詢問,而是閉着眼睛,默默握住背上被鐵鎖封死的劍器。
這是想破封出鞘,借“藏劍術”打破棋盤結界……
男劍修見自己如何施爲,都是徒勞,於是冷冷盯着商葉,威脅道:“若我師妹出了事,我一定要你償命!”
馬位上的戰鬥險象環生,女劍修似乎有些慌亂,氣勢已失,發揮逐步下滑,如今節節敗退,其實這石人據商葉判斷,築基後期的修士與之捉對廝殺,只要經驗老到,也是能應付的,只是這姑娘過於在乎石人的兩柄窩瓜錘,一直疲於招架,沒有發揮出劍修的靈動和殺力。
但是,這也在商葉的意料之中……
“林兄,若對方依棋理行事,這姑娘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可否信我一次?”
商葉試着勸道,他很不想此人把珍貴的爆發技能,用在棋盤結界上,雖說不知他藏劍多久了,姑且往大了猜,有近乎地仙一擊的可能,那也大概率無用,即使能暫時破開結界,光幕也會很快恢復原狀,他最多就額外移動了一格。
林青時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問道:“可有十成十的把握?”
“把握自然是有的,在宮廷王棋中,被吃掉的棋子,不是除名,而是稱爲‘俘子’,只要己方的兵卒進入對方兵卒和將帥以外的起始棋位,便可以進行升變,使其替換成與棋位同名的己方俘子,此爲‘劫俘’。”
林青時聽着,卻沒什麼表示,他衣袍無風自起,顯然還在蓄勢。
商葉繼續解釋:“你們應該也發現了,緊貼棋盤底線的地板色澤較深,這和古籍中的棋盤一樣,深色區域正是用來放置‘俘子’的,既然有此設計……”
馬玄才突然出聲反駁,“就此推斷,這些石人不會下殺手,太草率了吧,即使你說的是真的,又怎知這棋盤不會放個石人,充當你所謂的俘子?”
商葉聞言眉頭一皺。
對於沒有經歷過棋戰關卡的人來說,馬玄才所言,確實有可能,但商葉可是打過這副本的……
“地宮建造者若單純想殺死我們,根本沒必要這麼麻煩,如此佈置,定然是有用意的,我覺得……”
“光憑你覺得,就讓他人拿命去試?”
說話的男劍修眯着眼睛,絲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殺意。
竭力解釋的商葉多少有些無奈,他總不能說自己打過地宮吧。
“諸位信任我,才入了棋盤,若有意外,在下願以命相抵!”
商葉此言一出,沉默不語的林青時頓時瞥了他一眼。
這性子溫和,甚至有點和事佬意思的林姓劍修,果然還是劍宗的修士,就憑這目光中的那絲漠然,商葉就能確定,若那女子真出了差錯,他真可能取自己性命,甚至事後還會顧全大局,獨自去天師道總壇承擔責任,劍宗的人多是這種行事風格……
“我也願意以性命擔保。”
小師姐的聲音從商葉身邊傳出。
衆人聽着有些錯愕,性命擔保,這在修行界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林青時深深看了眼龍勝玉,停頓幾息後,衣角下垂,鬆開了握住劍柄的手。
“希望你們記得說過的話……”
吳老前輩一直站在所在格子的角落裡,觀察着戰鬥,他這時說道:“其實老朽覺得,這位天師所言有些道理,你們關心則亂,據老朽觀察,若這法器石人不在乎自身損傷,強行以傷換命,五合之前,就已經見生死了。”
“所以,老朽推測,這石人是以保全自身爲前提,尋求擊敗對方,而非不管不顧地搏殺對方,這煉製傀儡的思路,以及陵墓機關的佈置,皆與常理相違和,或許地宮建造者確有其他用意。”
吳六星的一番言論,極大地緩和了現場的氣氛。
商葉其實很清楚,自己的可信度,很大程度是建立在,身份尊貴的小師姐相信他的基礎上,否則他人微言輕,又憑什麼在一衆正道翹楚前指點江山。
如今,這老謫仙使願意站出來,給商葉說些場面話,算是幫大忙了。
商葉很不想和隊伍裡的人鬧得太僵,他還想引導團隊,打通這副本呢,說到底,還是“先知”這個角色太難扮演了。若他修爲出衆,還可以裝作不喜解釋的高人,現在難免有些束手束腳。
商葉摩挲着劍胚的握柄,與衆人一同觀察着戰況,這劍胚先前丟失,還是小師姐特意從石怪遺骸上,給他取了回來。
此刻,戰鬥進入尾聲,女劍修敗象已露,這倒是個倔強女子,即使身陷險境,也從未出聲求救。
終於,持錘石人突破了她的防禦,暗金窩瓜錘當頭落下,一旁的柳大小姐連忙捂着眼睛,生怕見到“碎西瓜”之類的情景。
女劍修眼見錘面蓋住她的視野,身體短暫地失去了自控能力。
一道白色的光束從天花板上落下,照射在她的身上,之後白光收束,女子消失在原地,同時,棋盤對面底線後的一處深色地板上,也亮起一陣白光,那姑娘在光芒中顯現,她先是摸了摸腦袋,然後鬆了口氣。
柳大小姐也拍了拍胸脯,長出着口氣,搞得好像是她犯險一樣。
那女劍修很快又發現自己被困於一個幾步長寬的結界內,身前不遠就是那將帥石像的高大石座。
吳老前輩說道:“好神奇的挪移陣法,這石頂和地板之下,怕是別有洞天。”
商葉道:“這應該就是成爲俘子了。”
林青時眼見同門無礙,暗自鬆了口氣,這小姑娘本不該隨他們遠赴太乙玄門,是她耍性子要跟來玩,自己耳根子又不經唸叨,纔去長輩那,給她當了說客,這才帶上了她,若出了什麼意外,不堪設想啊……
“先前多有冒犯,還請商道友和龍仙子不要見怪。”
林青時擡手抱拳認真說道,言語還算敞亮。
商葉搖搖頭,“不礙事,林兄同門情深,理應如此,是我行事孟浪,沒有解釋清楚。”
小師姐微微一笑,就算是揭過了。
林青時遠遠看向同門師妹,問道:“之後,該如何?”
商葉說:“我估計,解救這姑娘的辦法有二種,一是利用‘劫俘’的規則,將一個兵卒走到對面的馬位上,與之替換,但對棋盤大局意義不大。二者,是殺死對面的將帥,贏得棋局,這想來也是破局之法。”
“而且,大家也看出來了,這明面上是棋局,但吃子卻是武力決定,所以……”
吳老前輩接道:“長驅直入即可。”
林青時說:“若這些石人都如這持錘者一般,商道友只管指使我。”
金丹修士的口氣還是大啊……
商葉也就聽聽,可不能隨便來,獅子搏兔亦盡全力。
其實,他是有意安排女劍修作爲“棄子”的,因爲她是商葉和柳白外,實力最弱的人,本來應該送柳大小姐去,但這丫頭修爲實在太低,萬一給一錘子打出什麼問題來……
之所以如此,因爲玩家們總結出的棋戰最優解法是集中精英力量直入九宮,進行BOSS戰,同時用“下等馬”當棄子抵消攻勢,爭取時間。
至於“劫俘”的機制,玩家隊伍實力較低時常用,以兵卒替換,讓玩家“復活”,二次參戰,進而磨死BOSS……
“那……我們試試吧。”
商葉看向棋盤對面那個身披黑色石甲,手持暗金長劍的將軍石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