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關上了門,掛起了主人不在的牌子,花店後面有一間院子,院子四角擺滿了無數含苞待放的花,院子中央有一顆老槐樹。
此時已近黃昏,熊倜爬在樹下的石桌上已然睡着,桌上放着一罈上好的竹葉青,兩個大碗,酒罈已空空如已,花不開坐在一旁,臉色有些泛紅。
他在店裡聽到熊倜說的那最後一段話,便知道這個年輕人的來歷了,更知道逍遙子已經不在了,他跟逍遙子從一踏入江湖便認識,他有幾個朋友,但唯一瞭解自己的人只有逍遙子。
唯一瞭解逍遙子的也是自己。
以逍遙子的性格,如果不是他無法前來,如果不是他信任的人,他是不會說出自己的,死也不會說出。
因爲他不怕死,殺手豈會怕死。
而無法前來的唯一可能就是死亡。
七年前他在大火中救了逍遙子一命,連自己的鬍鬚都燒了個精光,從此以後,他便不留鬍鬚了,他覺得這樣子等下次出手的時候就會方便很多,不用再心疼那瀟灑飄逸的鬍鬚,他覺得還有下次,可逍遙子已經沒有下次了。
熊倜以爲花不開本來就是這個模樣,面白淨朗,雖然沒有師傅逍遙子的弱美,但仍然沒有自己所喜歡的霸氣,但這是師傅的好友,也是唯一的好友,所以他只有尊敬。
熊倜酒量不大,端着大碗喝酒這還是第一次,本來想慢慢喝的,但花不開說:
“你這人長的也還算霸氣,怎麼喝酒像個姑娘。”
所以熊倜端起大碗,二話不說就倒了下去,倒了第二碗時,便倒在桌子上,壇裡剩下的酒都是花不開喝光的。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花不開靠在石椅上,半眯着雙眼,看着在風中搖曳的槐枝,說不出的蕭索和黯然。
“想不到花不開也會如此多愁善感,我就說一個大男人整天擺弄這些花花草草是不對的,容易沾染女人的傷愁情懷。”
“女人的傷愁情懷有什麼不好,你們這些臭男人就是不懂。”
兩個尖銳難聽的聲音在院子外響起,隨着聲音傳來,人也騰閃到了院子裡。兩人身着衣服一黑一白,黑衣者爲四十多歲,臉上有着刀疤的男子,白衣者爲三十幾歲的丰韻少婦,但臉上卻有着密密麻麻的細小坑洞。
這二人長相實在有些滲人。
“你們來了!”
花不開還是靠在石椅上,一動不動淡淡的說道。
黑衣男子道:“我二人一接到消息就趕了過來,可有上門的生意了?”
花不開道:“有,就看你們敢不敢接。”
黑衣男子與白衣婦人對視一眼,有些遲疑,花不開從來沒對他們說過這樣的話,而他們也知道,這世間有些人確實是他們惹不起的,眼前的花不開他們就惹不起,別看其一副文弱的模樣,但是一手天女散花,他們十個都擋不住。
半響,兩人一咬牙,白衣婦人道:“我黑白雙煞修爲雖然僅是江湖一流水準,但自認手段還是有幾分的,我們既然來了就不想空手而回。”
花不開突然睜大眼睛,眼裡透出精光:
“好,不愧爲雙煞之名,我沒看錯你們。”
頓了一頓又接着說道:“目標爲唐門還活着的七大護法,一人一萬兩,做掉一個算完成任務。”
說完,隨手一扔,一張印着五千字樣的銀票便到了黑衣男子手裡。
黑白雙煞聞言一驚,唐門護法雖然武功也都是一流水準,但人家那暗器可不是玩的,聽說前幾天暗河第一殺手逍遙子,七年前死掉又突然重生的逍遙子就死在第八護法唐鍥的六十幾件暗器之下。
唐門的暗器不只快而且還多,誰也沒有膽子正面面對那如黑鴉一般鋪天蓋地的暗器。
如果比快,恐怕也只有當年的小李飛刀才能稍勝一籌,但如果比多,唐門就是天下第一。
但好在已有了思想準備,揣好銀票,兩人眼中兇光閃過。
“告辭!”
兩人身體起落間便躍出了圍牆。
看得兩人遠去,花不開淡淡道:
“看了這麼久,難道你還想看下去?”
話音剛落,牆角突然走出一個人來,此人一身綠色衣衫,外披一件綠色大氅,全身綠茵,內衫胸口處還鏽着一朵粉紅色的牡丹花,手上搖着一把綠色的扇子,一臉笑眯眯的輕佻模樣。
“花兄還是這般強悍,我把龜息功都施展出來還是沒能瞞過你的神識。”
“你是鬼見鬼愁,花見花謝,這是花的世界,你又怎能逃得過花的眼睛。”
“你不喜歡花開,謝了豈不更好?”
“少廢話,剛纔你已聽到,你是接還是不接?”
“我能選擇第二種麼?”
花不開眼睛一眯。
“可以。”
“……我還是選擇第一種吧,我發現知道太多確實是件要命的事。”
“做掉一個,我多給你加成一千銀。”
“再怎麼加最多也只是七萬七千兩,”
“也可以是八萬八千兩。”
“你饒了我吧,我還想活得更久一些,唐門那老不死的我可沒興趣動他。”
“你是鬼見愁。”
鬼見愁苦笑道:“可他是人見愁,人其實比鬼要可怕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