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們還真是說跑就跑,一點都不猶豫啊。”
蓬頭散發,衣衫襤褸,同時散發着比之前更要刺鼻屍臭氣的陳元一臉陰沉地出現在陸雲滄的洞府面前,看着他們兩人說道。
陸雲滄往他身後看了一眼,那身着青衣的妙齡女旱魃已經不見人影,不知道是被陳元甩脫了,還是已經出夠了氣,決定暫時放他一馬才自行離開了,總歸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問題,比起陳元是如何脫困的,他更在意陳元就這麼跑過來,會不會把那個女旱魃再引過來。
“哇,師父,這臭老頭就這麼跑過來了,不會把之前那個潑婦引過來吧?”
還不等陸雲滄說出來的,陸延陵就率先開了口,一邊說一邊一臉擔憂地往陳元背後來回張望。
“喂喂餵你這個臭小子,怎麼跟長輩說話呢啊?”
陳元被陸延陵氣得吹鬍子瞪眼,當然,他現在沒什麼鬍子好吹倒是真的。
“你喊師父的這個人,就算不喊我一聲師父,那至少也要喊一聲師叔,你知道你該喊我什麼嗎?師叔祖!明白嗎臭小子!”
教訓完了陸延陵,陳元立刻一臉肉疼地擡起手來攏了攏腦袋上稀疏了不少的頭髮:“這個潑婦,下手真黑啊——喂,小子,快給我拿點兒烤肉過來,要是有酒也給我來點兒。”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元已經大搖大擺地走進洞府之中,一屁股坐到陸延陵每天睡覺的石牀上面,還衝着陸雲滄擡了擡下巴。
“我的牀!臭死了你快下來!”
陸延陵所有乖巧與懂事的一面大概都留給了陸雲滄,面對着陳元這個一上來就裝成邪修嚇唬自己跟師父,還給他們兩人惹來麻煩,害得他不能繼續歷練,最後還腆着臉帶着一身臭烘烘味道往自己牀上擠的怪老頭,陸延陵一點好感都沒有,說起話來自然也就不客氣。
“延陵,別胡鬧了。”
陸雲滄看這一老一小眼瞅着又要鬧起來,無奈地開口喚住了陸延陵:“帶着你師叔祖去洞外把身上洗洗,免得把這洞府裡薰得到處都是味,我去再烤一些肉。”
陳元之所以知道這裡有烤肉,是因爲此刻洞府裡還瀰漫着烤肉的香氣,是方纔陸雲滄跟陸延陵他們吃過的,現在陳元要吃,陸雲滄只能再去重新烤肉,至於稱呼方面,陸雲滄心中想了想,連戰天一他都喊過師兄了,對陳元他決定就直接喊師叔算了,反正要是陳元能趕在自己離開此間之前回到點雲宗,師祖陳方自然會對他做出解釋,要是趕不及,那不管喊過啥都是轉眼就忘了,更加沒什麼意義。
“哦,知道了師父。”
對於陸雲滄的命令,陸延陵從來不會違抗,乖乖應了一聲之後,陸延陵轉身衝着陳元翻了個白眼:“走吧,師叔祖。”
等清洗乾淨的陳元跟着陸延陵再度回到洞府中時,陸雲滄已經將烤肉準備好,甚至真的還從儲物袋中取出來一壺上品靈酒放在烤肉旁邊,清甜的酒香混合着烤肉濃郁的香氣飄到二人面前,陳元狠狠吸了吸鼻子,臉上登時露出一副沉醉的神情來。
“鴻燭陳釀!哈哈哈,好小子,夠意思!”
湊到陸雲滄準備好的酒菜前,陳元搓了搓手,而後一陣狼吞虎嚥,不多會兒就連肉帶酒清掃了個乾乾淨淨。
“臭老……咳,師叔祖你真能吃,你這一頓都快吃了我一天的量了。”
陸延陵口裡的臭老頭還沒喊
完,就看到自家師父瞥過來的眼神,連忙改了口。
“哼哼,你小子不用在這裡暗地裡諷刺我老人家吃得多。”
陳元哼哼着白了陸延陵一眼,吃飽喝足的他將酒壺往面前石桌上一放,大手一揮:“延陵小子,還有紅玉小子,你們幫把手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吧。”
陸延陵一聽陳元的話,心裡的火就噌噌噌往上冒,剛想開口諷刺他兩句,結果就被紅玉一把拽住手臂硬是拖了出去。
“紅玉師父,你拽我出來幹什麼啊……”
面對着紅玉,陸延陵同樣也不敢造次,只能悶聲悶氣地小聲問道。
“你啊,就聽不出來那是在特意趕咱們兩人出來呢。”
紅玉笑着拍了拍陸延陵的肩膀:“你師叔祖應該是有話要單獨跟你師父說,所以才胡亂找了個藉口要咱們離開一下呢。”
“原來是這樣?”
陸延陵一臉的恍然大悟:“難怪那臭老頭會叫咱們收拾東西,哎,紅玉師父,你說他們會說什麼啊?”
紅玉頗有深意地看了陸延陵一眼,心道能叫那老頭神秘兮兮地單獨找陸雲滄談的,估計是跟陸延陵有什麼相關了,只是看着陸延陵此刻那撲閃撲閃滿是好奇的雙眼,紅玉忽然覺得自己最好不要將這個猜測告訴對方。
“誰知道呢,大概是你們宗門內的一些事情吧。”
隨口想了個理由敷衍了一下,紅玉轉過頭去不看陸延陵。
“紅玉師父,我們是不是要回宗門了啊?”
聽了紅玉的回答,陸延陵先是低頭沉默着,過會兒才悶聲開口問。
“應該是吧。”
紅玉乾笑了兩下:“他這次離開宗門實在是太久了,總是要回去一趟的。”
只是回的不是這個世界裡的點雲宗,而是後世那個,而到時候,陸延陵還會不會在陸雲滄身邊,這個事情就很難說了。
“我不想回什麼宗門……”
陸延陵頓了頓,語氣中帶上了一絲猶疑不定:“紅玉師父,難道我們就不能一直留在這裡嗎?我不想離開,我就想和你還有師父三個人留在這裡……”
陸延陵的話叫紅玉有點驚訝,原本他以爲在跟自己還有陸雲滄這段時日的相處中,陸延陵的性格已經改善了不少,如今看來他們還是有點太過樂觀了,陸延陵並不是真正變得開朗了,只是將紅玉跟陸雲滄兩人放到了心裡,纔會在他們兩人面前表達出真實的自己而已。
“傻孩子……”
紅玉不知該怎麼安慰陸延陵,尤其是他心裡還清楚得很,他們之間的離別只是早晚的事兒。
紅玉帶着陸延陵離開洞穴之後,陸雲滄跟陳元之間也是沉默了許久。
“延陵這小子是個好苗子啊。”
半晌之後,陳元才忽然開了口:“方纔我費盡力氣將那旱魃甩脫,忽然接到了我大哥的傳訊,從他那裡我也大概知道了你小子真正的來歷,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爲你有這麼個來歷,就算我看好延陵小子,他既然喊你一聲師父,我就不能奪人所好,可既然你是這種身份——我聽我大哥說,你早晚是要回到那邊去的,可延陵小子卻是你後來收的徒弟,你……有幾分把握能將延陵小子一起帶回去?”
陸雲滄沒料到陳元竟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雖然有些愕然,但這樣一來,他自己也省了不少麻煩,其實從知道陳元真實身
份開始起,他就知道,陳元搞不好是看中陸延陵的天分了,現在聽對方如此明確地問出來,他也索性不做保留。
“師叔祖,您既然這麼問了,我也就實話實說了,將延陵帶回去的把握,實際上連一分都不夠。”
陸雲滄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因爲這樣,我也不會一直逗留在此間,遲遲不肯離去,想必師祖已經告訴過你,一旦我離開之後,這邊所有曾經與我接觸過的人,都會失去跟我相關的記憶,所以我擔心,若是我太早離開,又沒將延陵帶走,只將他一人丟在這裡,他該如何自處,師叔祖,您光看到了延陵的天分,可是延陵真正的身份恐怕您還不知道……”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劍修元胎嘛,雖然的確不多見,可又不是什麼萬年難出一次的稀罕物。”
陳元搖了搖頭,說完瞥了陸雲滄一眼,見他一臉的驚訝,才嗤笑了一聲:“我從第一眼見到延陵小子開始,就發現他身上不對勁的地方了,後來琢磨了琢磨,也就這個可能了,不過你擔心也是對的,劍修元胎,對咱們劍修來說雖然不是什麼事兒,可在其他修士,尤其是妖修眼裡,那可是個不得了的存在,延陵小子的真實身份,絕對不能泄露出去,既然你也說了,能將他帶走的可能性不足一分,依照我的做法,就該直接拎着這小子離開此處,可我看,延陵這小子跟你感情十分深厚,我要貿然帶走他,他肯定不樂意,所以我想,不如我就等到你帶他離開那天,如果你成功將他帶走,那就證明你們緣分未斷,如果你帶不走他,那我再將他帶走,這個東西你等會兒交給延陵小子,叫他佩戴在身上。”
陳元說着,將一把黑乎乎的劍形掛墜放在陸雲滄手中:“這是我的劍令,裡面蘊含着我的劍意,就算你離開之後,我因爲失去與你相關的記憶忘記了今日這一茬,看到這枚劍令,我也會將延陵小子帶走的。”
“晚輩,多謝師叔祖。”
不得不說,陳元的這份安排,的確是將陸雲滄所有的後顧之憂都給填平了,這一聲多謝,也當真是說得異常誠懇。
“好了,你也是喊我一聲師叔祖,都是自家人,本就不必如此外道,更何況,我這心裡面,可是當真不希望你能將延陵小子帶走啊,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延陵小子將是我這破劍之道最好的繼承人,嘿嘿,小子,等你這一趟回去,可是就要少一個徒弟,多出一個師叔來了。”
“不管是什麼身份,只要延陵他能過得好好的,晚輩也就心無掛礙了。”
陸雲滄笑了笑,心中卻是暗道一聲出來混果然還是要還的,別看今天他喊自個兒師父當師兄,回頭就有可能對着自個兒徒弟喊師叔了……
“哈哈哈哈,只要你能看開就好啊。”
陳元擡起手來大力拍了拍陸雲滄的肩膀,而後站起身來衝着洞外走去。
“師叔祖這是要去哪兒?”
陸雲滄見狀一愣,他還以爲陳元今天就要留在這裡,一直等着自己走呢。
“我就先不留在這兒招延陵小子的煩了,何況那旱魃這兩日估計還會來尋我的晦氣,跟你們老是待在一塊兒,說不定還會波及你們,別擔心,我這幾日就在你們附近待着,你要走之前,就把靈力打到我留給延陵小子的那枚劍令裡,我自然就會趕回來了。”
陳方頭也沒回,只是背對着陸雲滄擡起手來揮了揮,背影轉瞬間就消失在了濃密的夜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