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

畢雲秋聽得出聲來,說道:“他寫一張‘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就這麼管用嗎?”

凌幹青道:“愚兄聽家師說,那人就是姜太公姜竹坡,昔年人稱武林福星的前輩奇人。”

畢雲秋道:“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凌幹青道:“這是五十年以前的事,賢弟自然沒聽人說過了。”

畢雲秋問道:“大哥也是剛下山,怎麼沒回家去卻到鎮江來的呢?”

凌幹青道:“愚兄下山之後,自然要回家去祭拜先父,這次到鎮江,是尋劍來的。”

“尋劍?”

畢雲秋好奇的問道:“大哥早已知道卓老丈的‘試劍會’,才趕來的?”

“那倒不是。”

凌幹青笑道:“我是尋我失落的劍來的。”

畢雲秋道:“大哥失落了一柄劍麼?劍是隨身之物,怎麼會失落的呢?”

凌幹青道:“那是家師傳給我的一柄軟劍……”

他把自己回家拜祭父墓,聽到簫聲,如何遇到聶小香,她把小樓讓給自己,第二天早晨,發現青藤不見,大概說了一遍。

當然,不該說的地方,就略去不說了。

畢雲秋眨眨眼,道:“這麼說,那聶小香住在尊府後園的小樓上,就是爲你這柄劍去的了,她人長得美不美?”

凌幹青臉上一紅,說道:“愚兄當時並不知道她會武功,尤其那酒中也可能做了手腳。”

畢雲秋笑道:“這叫做色不迷人人自迷。”

凌幹青道:“賢弟休得取笑。”

畢雲秋神秘一笑,問道:“大哥到底是找劍,還是找人呢?”

凌幹青道:“劍是她拿走的,只有找到她,才能找回劍來。”

畢雲秋微微搖頭道:“椐小弟看,她聶小香這名字,只怕也是假的了,人海茫茫,大哥到哪裡去找她呢?”

凌幹青道:“這柄劍,是家師一位去世的老友的,縱是天涯海角我非找回來不可。”

畢雲秋問道:“大哥一點眉目也沒有,如何找得到她呢?”

凌幹青道:“那聶小香的口音,不是鎮江,便是楊州,所以愚兄想到這兩地方瞧瞧,如果她是柳鳳嬌一路的人,那就更好,只要找到柳鳳嬌就好了。”

說到這裡,目注畢雲秋,問道:“賢弟呢,現在該你說說自己了。”

畢雲秋臉上微微一紅,笑道:“小弟沒有大哥這樣曲折離奇,香豔動人的故事可說,小弟會一些粗淺功夫,那是家傳的,說出來令人臉紅,這次是奉先母之命,到蕪湖去找一位世伯就是這麼簡單了。”

凌幹青點點頭,說道:“這麼說,我們明天就分手了?”

畢雲秋聽得一怔,勉強笑道:“大哥如果願意留一天,我們就可以多聚一天了。”

凌幹青想到自己父仇未報,連師父傳給自己的寶劍也失落了,心頭自是十分焦急,想了想道:“不瞞賢弟說,我們一見如故,結爲兄弟,我自然希望多盤桓幾日,但愚兄親仇未報,師劍失落,愚兄實在片刻難安,你我兄弟,來日方長,我們只好約個日期,以圖後會了。”

畢雲秋點點頭道:“大哥有事,自然該去辦事要緊,這樣好了,小弟蕪湖事了,自會去找大哥的,時間不早,大哥也可以去休息了。”

凌幹青道:“今晚一敘,明朝即是天涯,我們何不妨古人西窗剪燭,同榻共話,不知弟意下如何?”

畢雲秋臉上又是一紅,忙道:“大哥方纔不是說來日方長?大哥負血仇,如果劍是柳鳳嬌派人竊去的,她會隨時隨地現身,大哥自然要加倍小心,今晚話到天明,還是要分別的,但大哥如果一晚未睡,體力耗損,萬一遇上強敵,教小弟如何放心?再說,小弟明日一早也要趕路,所以還是好好的睡一覺,才能養足精神的了,大哥去睡吧!”

凌幹青道:“賢弟說得也是,好,賢弟那就早些安息吧!”

他伸手握住了畢雲秋的手,久久不放。

畢雲秋臉上又是一紅,任由他握着,赧然笑道:“大哥真是多情……”

他輕輕縮回了手,說道:“快去睡吧!”

凌幹青:“賢弟也可以睡了。”

回到房中,只覺別情愁緒,一齊涌上心頭,久久不能成眠,耳中也隱約聽到隔壁房中的畢雲秋輾轉反側,敢情和自己一樣,沒有睡熟。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的,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等到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急忙起身下牀,眼看紅日已經照上窗櫺顯然時間已不早了。

推出門去,店夥已在房外伺候,含笑道:“公子爺起來了,公子爺的令弟已經走了,他要小的不可驚動公子爺,好讓公子爺多睡一會……”

凌幹青一怔,問道:“我兄弟已經走了?他什麼時候走的?”

店夥陪笑道:“他一早就走了,把房錢都付清了,還賞了小的三兩銀子,交代小的,等公子爺起來,告訴你老一聲,他有事先走,要你老路上諸自珍重。”

凌幹青唉道:“他走了也不告訴找一聲,好,你去給我打盆洗臉水來,我也要趕路呢!”

店夥巴結的應了聲“是”,回身出去,不多一會,送來了面水,接着又端上四碟小菜,一鍋稀飯,和一籠小籠包,說道:“這也是公子爺的令弟交代小的,給你老準備的早點。”

凌幹青點點頭,盥洗完畢吃過早點,又賞了店夥,一錠碎銀,纔出門而去。

出得北門,這是通向渡口的一條大道,時有車馬行人,絡繹不絕,正行之間,忽見前面不遠,正有一個青衫少年匆匆的趕路,這人後形看去極爲眼熟!

再一思索,纔想起他正是昨晚和自己同席,後來拜卓一絕爲師的田中玉!

凌幹青心中暗道:“他不是和他祖父在一起麼?怎麼一個人到這裡來了?而且看他行動有些慌張,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心中想着,只見田中玉東張西望,走到路邊一棵大樹下,低頭看了看,忽然朝右首一條小徑上急步行去。

凌幹青覺得奇怪,行近大樹,也目光一住,才發現大樹根旁,有人用木炭劃了一個箭頭,正好指向那條小徑。

一時覺得好奇,就放緩腳步,遠遠跟了下去。

前面的田中玉是十分焦急,腳下行走得極快,但一路上卻是邊走邊看,似是在找路邊的暗記(箭頭)。

不多一回,已經到了一座小山腳下,那是一片濃密的雜林,他低頭看了一眼,就朝林中一躬身鑽了進去。

凌幹青趕到林下,果然又發現了一道木炭劃的箭頭,指向林中,心中暗道:“他照着木炭劃的箭頭,找到這裡來,究竟是有什麼事呢?”

當下也毫不猶豫的輕輕閃入林中,腳下稍微一停,側耳細聽,好像林木深處,隱隱有人聲傳了過來,這就循着聲音尋去。

這片雜林,佔地不小,但樹林之間,有疏有密,有些地方樹身生得極密,枝葉交叉,較爲幽暗,有些地方,中間枯死了一片,就較爲空曠,成了一片枯葉的草地。

凌幹青漸漸走近,就聽到田中玉嫩而且清的口音大聲道:“你們約我到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事,怎不明說,在下可沒工夫和你們閒扯談。”

“這並不是閒扯談。”

一個粗裡粗氣的聲音笑道:“咱們約你到這裡來,有什麼事,你心裡不明白?”

田中王道:“我不明白。”

兩句話的工夫,凌幹青已經找到地點了,那正是樹林的一片空地,田中玉一手叉腰,站在那裡,他對面是三個紫衣勁裝漢子,刀未出鞘,但已品字形,等於圍着他了。

凌幹青隱到兩株樹後,也站停下來。

只見中間一個斷眉漢子嘿然笑道:“你不是在找人嗎?”

田中玉聽得身子一顫,怒哼道:“你們知道我爺爺和師父的下落?”

那斷眉漢子陰笑道:“這就是咱們約你來的原因,你現在明白了?”

田中玉道:“這麼說,我爺爺和師父是你們紫衣幫劫持去的了?”

凌幹青聽得一怔,暗道:“他爺爺、他師父,被紫衣幫的人擄去的了?”

那斷眉漢子道:“咱們要問你的,也是這句話,你祖父、你師父到哪裡去了?”

田中玉驚凜的道:“不是你們劫持去的?”

斷眉漢子道:“我們劫持的,還會來問你嗎?”

田中玉焦急的道:“那是什麼人劫持我爺爺呢?”

他似乎急要走。

“站住!”

斷眉漢子道:“你急着要走了嗎?”

田中玉突然轉過身來:“我要走,你也管得着嗎?”

斷眉漢子道:“老子是說你不要走了。”

田中玉道:“爲什麼?”

“不用多問!”斷眉漢子道:“你只要跟我們走就是了。”

田中玉道:“我爲什麼要跟你們走?”

斷眉漢子大笑一聲道:“因爲你跟我們去了,你祖父、你師父自然會都來的了。”

田中玉道:“我若不去呢?”

斷眉漢子道:“不去恐忙不行吧!”

田中玉哼道:“我偏不去,你們能拿我怎樣?”

斷眉漢子大笑道:“好小子,那可由不得你!”

田中玉倏然後退半步,冷聲道:“你們想和我動手?”

“鏘!”紫光如電,一下掣出了紫艾劍來,當胸一橫,哼道:“你們來試試看?”

“好小子,你真要咱們費番手腳!”

斷眉漢子朝兩個同伴歪了下頭,右手已經撤出刀來,喝道:“這小子要來硬,咱們就把他拿下了。”

其餘兩人也迅快的撤下朴刀,一左一右朝田中玉逼上了一步。

凌幹青從他們行動上看得出來,這三個紫衣大漢身手矯捷,武功定然不弱,只不知田中玉是不是他們的對手?自己該不該出手?

正在考慮之際,四人已經動上了手,但聽斷眉漢子口吆喝一聲,朴刀豎立,右足直踏逼上,刀尖一轉,指向田中玉咽喉。

田中玉蠟黃的臉上,一無表情,口喝了聲:“來得好!”

紫艾劍划起一道紫色精芒,橫撩而出。

斷眉漢子見多識廣,一見田中玉手中紫艾短劍,光芒極濃,心知是一柄利器,他不但刀法熟練,對敵經驗更是豐富,豈肯和你硬砸?刀光一閃,忽而偏左,忽而偏右,只是不和你紫艾劍接觸,攻勢卻是綿綿不絕!

他左右二人同樣刀劃弧形,倏退倏進,三口刀聯成一面光芒,盤空匝地,飛卷如風,沒有幾回合,就把田中玉困在中間。

不!把他劍光壓縮了下去。

凌幹青心中暗道:“掌中指龍在田的孫子,怎麼如此不濟?”

田中玉原本一意想利用手中寶劍去削對方兵刃,但對方三人身法輕靈,刀法純熟,處處迥避着他的劍勢,一人遇險,兩人互援,因此本來是田中玉攻出去的劍勢,往往反而要迥劍自保。

這一來,使得田中玉就陷入了左右支拙,尤其三人一經聯手,刀勢猛銳無匹,好像他們平日練的就是三人聯手的刀法,一時之間,把田中玉逼得團團亂轉。

但三人也心中明白,對方手中短劍的厲害,只要田中玉劍光劃到,三人中必有一人往後躍退,只是田中玉手中是一柄短劍,劍短了,就無法發揮劍的功能!

江湖上本有“一寸短,一寸險”的說法,但田中玉還是初次試展短劍,未能得心應手,是以在動手之際,總是嫌劍短了。

原來他使的只是一套江湖上極普通的“三才劍法”,他祖父以“掌中指”出名,不擅劍法所以只教了他一套普通劍法。

尤其“三才劍法”應該使用長劍,大開大闔,自然不適宜使用短劍,他使的是隻有一尺三寸的短劍,自然時有夠不到敵人的感覺了。

這一陣工夫,田中玉被他們三人的刀勢逼得又氣又急,心中暗道:“我何不試試昨晚只學了一半,還沒完全學會的劍招?不知管不管用?”

心念一動,正好右首一人一刀斜劈過來,他身形一側,舉足跨上半步,短劍斜豎,朝外削出。

這一式,他昨晚練了很多,始終沒有練好,哪知此時使將出來,居然中式!

但聽一聲痛嗥,血尤乍現,右首漢子一條右臂,已被他一劍齊肩削下,手臂和鋼刀同時墜地,那人痛得連退數步,蹲下身去。

田中玉一擊得手,精神不覺大振,劍勢一下划向對面的斷眉漢子,但他這記卻是虛招,待得斷眉漢子急急躍退之際,他身形一個輕旋,紫艾劍一招“穿雲射日”,向左首漢子眉心射去。

左首漢子趕緊撤刀右閃,就在此時,田中玉左手一掌朝他迎面拍去。

左首漢子因刀勢已撤,只好舉手封拆,左手堪堪封出,突覺肩頭一麻被田中玉一指點了他“肩井穴”。

他這一招,正是他乃祖成名絕技“掌中指。”

凌幹青本待出手,看他在一瞬之間,使出一劍一掌手法奇特,一下就轉敗爲勝,自然已不用自己出手了。

田中玉兩招之間,就連傷兩人,心頭不禁大喜,紫艾劍一指斷眉漢子,揚眉笑道:“你現在還要我隨你們走麼?我看該你一個人上路了。”

斷眉漢子大喝—聲,朴刀勢如電卷,直劈過來,刀勢和田中玉的劍勢還未接觸,一轉劈到左首,再轉巳襲向右肩,再一振臂,已掃到膝前,刀光之快,當真一閃即至,這一連四刀,就把田中玉殺得連連後退,他厲聲大笑道:“小子,你怎的光是後退,難道你爺爺教你的就是倒退不成?”

田中玉被他激得清叱一聲,舉劍就刺。

“哈哈!”

斷眉漢子笑聲未落,但聽“當”的一聲,他刀勢一轉,一下擊在田中玉的劍脊之—上,把紫艾劍直盪開去,他右手一探,一隻毛茸茸的大手,迅快朝田中玉左手抓來。

田中玉吃了一驚,尤其執劍右腕被震得隱隱發麻,短劍幾乎脫手,心頭一慌,左手“掌中指”也來不及施展,急急往後躍退。

斷眉漢子怒笑一聲,大步逼上,相距尚有丈許,但他刀上的森寒之氣,已經罩射到田中玉全身。

田中玉右手雖然握着一口鋒利得可以削鐵斷鋼寶劍,但整條手臂還隱隱有些痠軟,無力使劍,只得步步後退。

斷眉漢子目露兇光之色,獰笑道:“姓田的,老子不會要你的命,你剁下老子一個手下的一條右臂,老子也只要砍下你一條右臂來就好。”

田中玉突然一個輕旋,向左閃出,雙足一點,身輕如燕,一下縱身撲起,“嗖”的一聲,飛掠出去三丈來遠,再一點足,身形再次縱起之時,忽然“啊”了一聲,雙腳一蹶,跌倒在地!

斷眉漢子一個箭步趕了過去,舉起朴刀,正待砍落!

“砰!”一道青形閃電般擋在田中玉身前,左手一把奪下斷眉漢子朴刀,右手一掌,擊在他肩頭,把斷眉漢子推出去三四步遠。

斷眉漢子連人影都沒有看清,但覺疾風颯然,朴刀已被人奪下,左肩中了一掌,身不由主後退了三四步,才行站住,定睛看去,只見擋在田中玉身前的竟是一個玉面朱脣的青衫少年!

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少年竟有這般高絕的身手,張了張口,正待喝問!

只聽有人沉笑一聲道:“小兄弟好俊的身手!”

斷眉漢子一聽來人口音,就知來的是什麼人了,急忙抱拳躬身道:“堂主到了。”

這閃身奪刀、推出斷眉漢子的人,正是凌幹青,他奪下斷眉漢子的朴刀,正待回身去看看田中玉,不知他剛纔已經縱起的人何以會突然跌落地上。

但他還未轉身,就聽到有人沉笑着說話的聲音,這聲音他並不陌生,好像就是昨晚在“試劍會”上見過的紫衣幫那個姓姚的堂主,不覺目光一擡果見從對面樹林中並肩走出兩個人來。

前面一個正是身披紫色大氅的姚伯昌,稍後一個則是身穿紅衣,面上蒙着一層淺紫薄紗的女子。

姚伯昌目光望着凌幹青,臉上微露笑容,頷首道:“在下如果記憶不錯,這位小兄和令弟就是昨晚得到卓老哥兩柄寶劍的少年英雄了?”

他昨晚被畢雲秋打了一個耳光,記憶猶新!

凌幹青道:“不錯,在下正是凌幹青。”

姚伯昌含笑可道:“凌少兄的令弟呢?”

凌幹青只道他沒忘記捱了一記耳光,要來尋仇,這就淡淡一笑道:“他是我義弟,有事走了,閣下有什麼事,衝着在下說就是了。”

“豈敢、豈敢?”

姚伯昌依然一臉堆着笑容,說道:“在下對凌少兄賢昆仲,少年雋才,至爲欽佩,方纔饒副堂主容有開罪之處,還請凌少兄看在下薄面,賜還兵刃。”

凌幹青看他說話得客氣,不好多說,只得點頭道:“姚堂主好說。”

一面朝斷眉漢子道:“饒副堂主接着了。”

口中說着,把奪來的朴刀,一擡手,緩緩朝斷眉漢子面前飛去。

要知斷眉漢子這柄純鋼朴刀,少說也有三四十斤重,用力擲出,速度自然會極快,但他擡手之間朴刀去勢居然極緩,足見他手上貫注了內力,只此一手,就已不同凡響了。

斷眉漢子臉色發紅,一伸手就抓住刀柄,接下了刀。

紅衣蒙面女子眼看姚伯昌對凌幹青說話甚是謙恭,忍不住低聲問道:“姚堂主,他是……”

姚伯昌急忙跟她低低的說了兩句。

紅衣蒙面女子從她蒙面薄紗中閃過兩點明亮的目光,口中啊了一聲,問道:“那麼這姓田的呢?”

姚伯昌抱抱拳道:“這個兄弟不便作主,請使者定奪。”

“這……”紅衣蒙面女人略爲沉吟道:“那就算了。”

凌幹青不知他們說些什麼?但回頭看去,田中玉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分明是中了什麼細小暗器,心頭一怔,急忙回身問道:“姚堂主,這位田兄可是中了你們什麼暗器麼?”

姚伯昌口中哦了一聲,拍目望望紅衣蒙面女子。

紅衣蒙面女子輕嘿—聲道:“他是我們要找的人,方纔我打了他三支子午針,但看在令弟的面上,就給你解藥吧!”

伸手從身邊革囊中取一個小小紙包,隨手遞了過來,一面說道:“半服半敷,即可無事。”

看在義弟畢雲秋的面上,凌幹青心頭暗暗感到詫異!

聽紅衣蒙面女子的口氣,田中玉中的分明是毒針無疑!

這女面蒙薄紗,看不到她長相如何,年紀究有多大?但從她一身紅衣來說,她年紀應該很輕!

凌幹青道:“如此多謝姑娘了。”

走上幾步,伸手從她手上接過紙包。這一眼,只覺她那雙玉筍似的纖手,猩紅尖細的指甲,皮膚細膩而白嫩,把小紙包送到面前時,還隱約可以聞到一股淡淡幽香。

“不用謝。”

紅衣蒙面女子這句話聲音說得又柔又輕,使人聽了會有甜甜的感受!

凌幹青微一怔神,紅衣女子已經轉過身去。

這時斷眉漢子也已替他手下兩人,一個包紮了傷口,一個解開了穴道,五人同時離去。

凌幹青轉身俯下身子,眼看田中玉依然昏迷不醒,仔細察看傷勢,傷在右腿彎上,三支子午針已經沒入肉內。

當下打開小紙包,裡面只有一小撮粉紅的紅粉,最多不過五六分,(一錢有十分)他小心翼翼的分了一半,捏開田中玉牙關,把半包藥粉納入他口中。

然後把田中玉身子側轉過來,輕輕撕開褲管,只見他小腿堅實纖秀,膝頭光潤似玉,肌膚細膩如脂,簡直像是少女的秀腿。

腿彎上果然有三點針尖細的黑色血珠,已經凝結住了!

凌幹青心中暗道:“這紅衣女子的子午針不但畏過劇毒,而且也歹毒無論,全都沒入肉中,幸虧遇上的是自己,若是換一個人,縱然有了解藥,沒有吸鐵石,也無法起出針來了。”

心中想着,緩緩納了口氣,伸出右手掌,按在他腿彎上,功運掌心,盡力外吸,手掌隨着緩慢提起,把三支細如牛毛的金針吸在掌心,三處傷口,隨着流出黑血來,這就把藥粉撒在傷口上,撕下一截褲管,撕成兩條,替他環着腿彎包紮。

“啊!”田中玉口中及時發出一聲輕啊。

凌幹青擡頭喜道:“田兄醒過來了。”

田中玉倏地睜開眼來,發現自己躺臥在一片草地上,身邊還蹲伏着一個人,他心頭不由猛然一顫,這一急之下,頓時忘了疼痛,很快翻身坐起,目光一注,又發現自己褲管也被人撕開了,他幾乎連想都沒想,揮手就是一掌,“拍”的一聲,摑在凌幹青的臉頰上。

凌幹青正在替他包紮傷口,剛擡起頭,冷不防就被他重重的摑在左頰上,這一掌幾乎打得他兩眼發黑,心頭不禁甚是氣憤,大聲道:“在下好意給你治傷,田兄何故出手打人?”

田中玉翻身坐起,擡手發掌,根本沒看清是什麼人?等他一掌摑到凌幹青臉上,才發現自己身上並無異處,纔看清那人是凌幹青,他撕開褲管,是在替自己包紮傷處。

再聽凌幹青這一說,他臉上不禁一紅(他戴了面具,臉紅旁人也看不到),心頭更覺得有些歉疚,啊道:“你……是凌大哥……小弟還當……是壞人……真對不起。”

“不要緊這是誤會。”

凌幹青這下算是白捱了,他臉頰上還火辣辣的,一面放開手(包紮好了),摸摸臉頰,說道:“田兄方纔中了三支毒針,人已經昏迷不醒,在下剛把針起出,替你上了藥,已經包紮好了,田兄試着站起來,看看能不能走動?”

“凌大哥,真對不起。”

田中玉朝他笑了笑,又道:“是你救了小弟,小弟還……打了一記巴掌,你……不會見怪吧?”

他臉上雖然黃得有一付病容,但笑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卻使人覺得他很可愛。

“算了。”

凌幹青也報以一笑,說道:“田兄又不是故意的,何必掛齒?你站起來試試看?”

田中玉上身一掙,站是站起來了,但右腿彎被三支針扎入肉內,自然傷到了筋,不覺右足一軟,口中“啊”了一聲,身子一傾,幾乎又跌坐下去。

凌幹青急忙伸手去扶,凌幹青的手還沒扶着,田中玉又驚“啊”一聲,趕緊倒退了一步,生似怕人碰他身子一般,這一退,重心不穩,又一屁股往草地上跌坐下去。

凌幹青只當他腿上疼痛,站不穩,忙道:“田兄腿傷還沒好,且先坐息一回吧!”

田中玉坐在地上,眼看自己褲管已被撕破,露出了小腿,臉上更是一紅,伸手把長衫下襬蓋住了小腿,一面說道:“謝謝凌兄,你也坐下來吧!”

凌幹青覺得他有些扭扭捏捏,但這也不能怪他,大慨是從小給他爺爺寵慣了,沒在江湖上走動過,這就蹲下身在對面坐下。

田中玉望望他,問道:“那三個該死的紫衣幫匪徒,是凌兄把他們打跑的麼?凌兄知道什麼人放的暗器,那是什麼毒藥暗器呢?”

他一連問出了三句,可見他是個急性子的人。

凌幹青道:“在下趕到之時,正好是田兄中了暗器,跌倒地上,使暗器的是一個紅衣女子,聽她口氣,這三支金針,叫做子午針,解藥也是她交出來的,獨門解藥,不然,在下也沒法子救田兄了。”

說着把三支針送了過去。

“紅衣女子?”田中玉詫異的道:“她也是紫衣幫的人,那怎麼會肯給你解藥呢?”

凌幹青就把剛纔的情形,大概說了一遍。

田中玉奇道:“她認識令弟?”

“這個在下也不大清楚。”

凌幹青道:“他是我的義弟。”

“義弟?”

田中玉目中飛過一絲異色,問道:“他……不叫凌幹雲?”

凌幹青笑了笑道:“那只是他臨時隨口說的,他叫做畢雲秋。”

“畢雲秋……”

田中玉口中低低叫了一聲,眨眨眼,問道:“你們認識一定很久了,不然,也不會結成兄弟了,對不?”

“田兄猜錯了。”

凌幹青微微一笑道:“我和他,只是昨天傍晚才認識的,因爲大家很談得來,所以結爲兄弟。”

“你們也才認識?嗯!”

田中玉點着頭,看了凌幹青一眼,才道:“畢兄文采風流,是個很可親的人,哦,他……人呢,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凌幹青道:“畢兄弟另有事去,一早就走了,田兄怎麼也沒和令祖在一起呢?”

這句話,撩起了田中玉的心事,他攢攢眉道:“我爺爺和師父失蹤了!”

“令祖父和卓老丈失蹤了?”

凌幹青驚異的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田中玉道:“我爺爺和師父,昔年原是老友,我爺爺帶我到鎮江來,就是來找師父的,凌大哥昨晚也看到了,小弟拜了師,後來……”

他把師父邀爺爺到茅屋裡去喝酒,師父教了自己一招劍法,自己正在廚房裡練習之時,師父忽然走了進來,一下就點了自己穴道……

凌幹青好奇的問道:“那麼田兄是什麼時候發現令祖和令師失蹤的呢?”

“今天早晨。”

田中玉接着道:“小弟醒來之時,發覺睡在一處黝黑的地窖裡,心頭大爲驚訝,因爲那地窖很小,小弟很快就摸索到了石級,循級走上,頂頭是一塊木板,我掀開木板,原來是竈下,木板上還覆蓋着一大捆鬆柴,小弟走到外面一間,爺爺和師父一個不見,板桌上還放着兩付碗筷,兩隻碗中都有半碗酒,盤中的下酒菜,也還沒吃完,足見兩位老人家酒吃到一半,就失蹤了。”

“這就奇了!”

凌幹青沉吟着道:“你說令師匆匆進來,點了你睡穴……你醒來之時,就在地窖裡,木板上還覆蓋着一大捆鬆柴……”

田中玉點着頭,口中“唔”了一聲。

凌幹青繼續說道:“照這情形說……令祖和今師在飲酒的時候,一發現外面來了強敵,而來的敵人又不止一個,令師是怕他們兩個人照顧不過來,才把你藏到地窖裡去的,這樣他們就可以少了顧忌……”

田中玉眼睛一亮,矍然道:“凌大哥,你這話對極了,小弟怎麼會想不出來的呢?”他忽然“哦”了一聲,目光現出焦灼之色(他戴了面具,只有眼中神色可以看得出來)問道:“這麼說,難道我爺爺和師父,敵不過人家,被賊人劫持去了?”

“這很難說……”

凌幹青問道:“那麼田兄怎麼會到這裡來的呢?”

田中玉道:“小弟找不到兩位老人家,心中正感焦急,等到回到屋中,發現桌上釘着一張字條,要小弟按照他留的記號,到這裡來,小弟就一路找到這裡,果然有三個紫衣幫的賊人在這裡等着,他們追問爺爺和師父的下落,還逼着要小弟隨他們去,就這樣動起手來。”

他望望凌幹青,眼中流露出求助的神色,說道:“凌大哥,爺爺和師父無緣無故的失蹤,小弟……又負了傷,你……只有你可以幫小弟的忙了,不知……你肯不肯相助?”

他年紀雖然不小,但自小和爺爺相依爲命,一旦爺爺失了蹤,他就感到彷徨無主起來。

凌幹青是個重義氣的人,縱然和田中玉不過是在試劍會上相識,人家既已開口求助,自然不好推辭,何況他師父卓一絕又有贈劍之義,這就慨然點頭道:“田兄毋須客氣,在下既然遇上,就是不相識的人,也義不容辭,何況令師卓老丈對在下有贈劍之義,昨晚離奇失蹤,必有緣故,田兄傷未愈,不如先找個地方休息,再慢慢查防爲是。”

田中玉感微地點點頭道:“凌大哥說的極是,那就先回師父的茅舍裡去,小弟足傷,休養半天,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凌幹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口中哦了一聲,問道:“以令祖和卓老丈的武功,不可能束手就擒,昨晚離奇的失蹤,茅舍附近也許會有打過痕跡,田兄可曾仔細看過麼?”

田中玉道:“沒有,小弟今晨只是在附近叫喊了幾聲,不見爺爺和師父的蹤影,又回到屋裡去,就發現那張字條,就一路找了來,附近沒有仔細看過。”

凌幹青心中暗暗好笑,這位田兄果然毫無江湖經驗,一面說道:“如果發生打鬥,附近必可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田中玉道:“那就快走。”

他腿筋負傷,稍一用力,右足就疼痛難忍,咬着牙站起身,卻又邁不出步去。

凌幹青道:“田兄,還是在下扶着你走吧!”

田中玉幾乎痛出了眼淚,只得點了點頭。

凌幹青伸手攙扶着他臂膀,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雜林。

田中玉蹩着右腳,根本用不上力,—個身子就全靠在凌幹青的身上而行。

從雜林走到北固山,雖然不過三數里路,但在腳疼的人走來,可就覺得遠了,這一段路,直走得他汗沁衣衫。

凌幹青只好扶着他慢慢的走,這樣走了一段路,他感覺到田中玉的身子,綿軟無力,鼻中也隱約聞到他身上竟然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時候只有紈絝子弟、儇薄少年,才作與衣衫上薰香。

凌幹青心中暗道:“這位田兄,當真自小嬌縱慣了,連衣衫都薰了香!”

田中玉越是舉步艱難,心頭越覺氣憤,只是不停的罵着:“紅衣妖女,只要給我碰上了,我非砍下她一隻右腳來不可!”

好不容易走到茅舍,凌幹青把他扶進屋子,在一把藤椅上坐下。

田中玉已經汗流夾背,口中吁了口氣道:“多謝凌大哥。”

凌幹青道:“不用謝,現在你好好休息一回。”

他目光轉動,果然看到板桌上還放着碗筷酒菜,顯見室內並未動過手,這就回頭道:“在下到外面去看看。”

舉步走出茅舍。

這裡離鳳凰池不遠,是在一處山坡之上,附近並無鄰居,心中不禁暗暗感到奇怪,忖道:“以龍老丈和卓老丈的武功,不可能毫無反抗,就被人擒走,何況卓老丈進去點了田兄穴道,又把他藏入地窖,分明是和來人放手一搏之意,那麼怎麼不見打鬥痕跡的呢?”

心中想着,不覺隨着山徑,走近山下大路。

只見一個朱衣老道,手中拿着一方布撐,迎面走來。

那白布上寫着:“測字看相,善斷疑難”八字。

這老道鬚髮皆白,身形瘦小,但步履之間卻十分輕捷。

凌幹青自幼就喜歡聽大師兄徐兆文講江湖上的故事,縱然初出江湖,但聽也聽得多了,因此看到朱衣老道迎面而來,不覺多看了他一眼。

路上只有一來一往兩個人,那朱衣老道自然也注意到凌幹青,尤其他身邊佩着的鎮山劍,劍形古拙,更引起老道的注目。

兩人擦身而過,朱老衣道忽然腳下一停,轉身道:“這位小施主請留步。”

其實他一轉身,凌幹青就已察覺了,聞言故意緩緩轉過身去,拱拱手道:“道長有何見教?”

朱衣老道微微一笑道:“小施主躊躇山前,莫非有什麼心事麼?”

凌幹青心中一動,問道:“道長怎知在下有心事呢?”

朱衣老道笑道:“小施主若無心事,怎會眉峰深斂?貧道善斷疑難,相見是緣,小施主測一個字如何?”

凌幹青道:“道長真能指點迷津麼?”

朱衣老道哈哈笑道:“貧道走遍十八省,就以善斷疑難,養活了幾十年,靈不靈小施主一試即知。”

凌幹青道:“道長要如何測法呢?”

“這個簡單。”

朱衣老道道:“小施主隨口報一個字來就成。”

凌幹青伸手一指道:“這北固山,那就‘山’字好了。”

朱衣老道問道:“小施主要問什麼呢?”

凌幹青笑道:“道長可以憑字猜猜看?”

“哈哈!”

朱衣老道大笑道:“小施主這是要考考貧道了,好,貧道就憑字猜上一猜了。”

“山……”

他擡目望北固山,右手指頭向空一圈,嘴裡唸唸有詞的道:“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空山……不見人?小施主莫非尋人乎?”

凌幹青心頭不覺一怔,問道:“尋人如何呢?”

“這麼說貧道莫非猜中了?”

朱衣老道深深的看了凌幹青一眼,手指又向空劃了個圈,說道:“空山不見人,這句話上有一個‘人’字,但聞人語響這下面又有一個‘人’字,莫非有兩個人走失了?”

凌幹青心中暗暗稱奇,說道:“道長請說下去。”

朱衣老道又道:“小施主方纔是指着北固山,說的‘山’字,但第一個說出口來的應該是‘北’字,找人就得往北,此時午牌還不到,正當己時,己者蛇行之貌,蛇行曲折,小施主要找的人,往北而去,而且經過十分曲折,小施主說的是‘山’字,要找的是‘人’,‘山’字再加‘人’字,是爲‘仙’字,那麼以此推斷,小施主應該往北去,遇‘仙’而止,就可以找到要找的人了。”

說到這裡,不覺呵呵一笑道:“貧道只是就字論字,測字全在觸機,這機就是天機,天人合一,心誠則靈,小施主讀書相公,也許不信怪力亂神,但也別以貧道的話爲河漢也。”

說完,打了個稽首,轉身飄然行去。

凌幹青心中暗道:“這老道說的倒是絲毫不錯,除非他是神仙,否則那會說得如此準法?但這老道身上沒有一點道氣,笑的時候,臉有譎詭之容,分明只是一個走江湖的人!”

“那麼他要自己往北去,‘遇仙而止’,莫非是有意把自己引往北首去的了?”

“這是鎮江城北,若是再往北去,豈非就是揚州了?自己原是打算到揚州去的,這倒和自己心意不謀而合。”

想到這裡,就轉身朝茅舍回去,跨進門,卻不見了田中玉,忍不住叫道:“田兄,你到哪裡去了?”

只聽田中玉在裡面應道:“凌大哥,小弟在這裡。”

聲音從廚房中傳出。

凌幹青走入廚房,問道:“田兄在做什麼?”

田中玉在竈下應道:“小弟在燒飯。”

原來他正在燒火煮飯。

凌幹青道:“田兄腳痛,怎不多休息一回?這時還早,待回在下到城裡買點吃的東西來也就是了。”

田中玉道:“這裡有米,小弟淘了米,很快就煮好了,凌大哥,你怎麼去了這許多時間呢,是不是有什麼發現麼?”

“沒有,這附近居然沒有一點打鬥痕跡。”

凌幹青接着道:“但在下卻遇到了一個朱衣老道。”

“朱衣老道?”田中玉好奇問道:“那是什麼人呢?”

凌幹青道:“他會測字。”

田中玉嗤的笑道:“凌大哥也相信這些?”

凌幹青道:“我從來不相信測字算命,但這老道說的話,卻使我相信。”

田中玉笑道:“那你還說從來不相信的?”

凌幹青道:“我不是說相信測字,而是相信他是江湖人,他說的話,可能是有意的。”

田中玉探頭問道:“他怎麼說呢?”

凌幹青就把剛纔測字之事,一字不漏,說了一遍。

田中玉睜大眼睛,奇道:“真有這麼靈?”

凌幹青笑道:“據我推想,這老道如果不是和劫持令祖、令師的人有關,也可能是劫持令祖的賊人支使來的了。”

田中玉道:“既然如此,凌大哥方纔怎麼不截住他呢?”

凌幹青笑道:“無證無據,怎好截住他?如果他真是賊人一黨,他已指明要我們往北首去,我們只要依着他的話往北,還怕找不到他麼?”

田中玉問道:“往北去,要到哪裡去呢?”

“揚州。”

凌幹青不假思索說了出來,但接着道:“不過田兄腿傷未痊,要去也不用忙,今天且休息一天再說。”

田中玉道:“小弟明天就可以好了麼?”

凌幹青心中覺得好笑,一面說:“田兄腿彎只是中了毒針,現在針已起出,劇毒已解,只好好休息一天,大概也差不多了。”

田中玉道:“飯已經燒好了,只是沒有菜餚。”

凌幹青道:“找到街上買些滷菜來。”

田中玉點點頭道:“也好,我們在這裡要住上一天,你可得連晚上的一起買來。”

凌幹青道:“那我就走了。”

匆匆往門外走去。

田中玉忍着腳疼,站起身,雙手扶着土竈,單足點地,走到竈上,取出一隻碗筷,從水缸中舀了半面盆清水,把碗筷洗乾淨了,正待回身放到桌上去,忽見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站在廚房門口。

他因腳疼不好轉身,隨口問道:“凌大哥,你還沒走?”

那人徐徐說道:“我不是你凌大哥。”

田中玉吃了一驚,倏地回過身去,站在門口的赫然正是那個斷眉的漢子,不覺一怔,說道:“你找到這裡來,還待怎的?”

斷眉漢子冷冷的道:“還是一句老話,在下找卓大俠和田大俠來的,你是卓大俠的門人,田大俠的令孫,會不知道他們的下落麼?”

田中玉怒聲道:“告訴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斷眉漢子微哂道:“你如果不知道掌中雙傑的下落,怎會一點也不着急,還會回到這裡來麼?明人不說暗話,小兄弟也不用在饒某面前打過門了,咱們對掌中雙傑並無惡意,他們藏在哪裡,小兄弟還是老實說出來的好。”

田中玉氣極,大聲喝道:“你們不信拉倒,難道還要我賭咒不成?你給我出去。”

斷眉漢子冷笑道:“你不肯說,那就休怪饒某對你不客氣了。”田中玉冷哼道:“你能把我怎樣?”

斷眉漢子道:“在下不妨告訴你,饒某奉命行事,找不到掌中雙傑,就得把你帶走。”

“憑你也配?”

田中玉自知右腿彎疼痛,行動不便,不能和他近身相搏,心裡早已有了預備,話聲出口,右手一擡一支竹筷脫手電射而出,朝斷眉漢子咽喉打去。

他爺爺是出名的“掌中指”,練的就是指上功夫,這支竹筷,就當丟手箭使出,勁力相當強勁。

斷眉漢子大笑一聲道:“小子,你當真是班門弄斧,饒某面前,還使這些手法……”

他兩個指頭輕輕一夾,就把那支射來的竹筷夾個正着,隨手一甩,那支竹筷又嘶的一聲朝田中玉回敬過來。

田中玉不敢怠慢,右手一擡,同時射出—支竹筷,對準射來的竹筷射去,但請“拍”的一聲輕響,兩枝竹筷筷頭撞在一起,同時跌落地上。

這用竹筷撞擊竹筷,須得眼力、指頭、和指力,缺一不可!

斷眉漢子沒料到田中玉指功上功夫,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口中嘿然道:“好功夫!”

田中玉手上拿着兩雙竹筷,本來是洗乾淨了準備吃飯用的,他打兩支,手上還有兩支,第二支擊落第一支之後,五指連丟,又把手中兩支竹筷同時打了出去。

斷眉漢子方纔說話之時,自然也看到田中玉手中拿着兩雙碗筷,他既然打出了第一支、第二支,自然也會打出第三支、第四支來。

因此他也早有準備,雙手一探,迅速抓住了田中玉打出來的兩支竹筷,隨手往地上一擲,口中大笑一聲道:“你打完了吧。”

雙足一點,一個箭步,朝田中玉直欺過來。

這一着,田中玉自然也早已防到,他迅速放下一隻碗(他手中拿着兩隻飯碗,放下一隻,還有—只)左手一豎,飯碗當胸,右手食指疊着中指“叮”的一聲彈在飯碗上。

他自知右腿疼痛,不好移動,把身子靠在竈上,右手食指彈處,飯碗立被彈碎了很小三角形一塊,朝斷眉漢子迎面激射過去。

這彈碗的功夫,乃是他爺爺掌中指龍在田晚年獨創的絕技,因爲他一生練的就是指功,飯碗、酒杯,到處皆有,指力彈下來的雖然只是一小片碎瓷,但在一、二丈之內,取人雙目、咽喉等較脆弱的部位,卻可以百發百中,稱之爲“彈指神通”,田中玉是他唯一的孫子,自然從小就練會了。

斷眉漢子不防他有此一着,身形才撲到中途,耳中就聽到“叮”的一聲輕響,一點勁風撲面射到,一時不知他使的什麼暗器,急忙舉手一撩,但覺手掌緣上刺痛了下,似被什麼鋒利東西劃破,還沒來及看,耳中又聽“叮”的一聲,一縷勁風襲了過來,只得—吸真氣,身形往後疾退。

田中玉看他退去,便自住手。

斷眉漢子退到門口,低頭一看左掌緣果然被劃破了一道,鮮血涔涔而下,不知是被何種暗器劃破的?一時不覺大怒,歷笑道:“好小子,你敢暗器傷人!”

田中玉得意的冷笑道:“你再敢過來一步,小爺就教你躺下來,你信是不信?”

田中玉說着,又是“叮”“叮”兩聲,兩片三角形的碎瓷,有如兩點寒星,朝斷眉漢子雙目電射而來。

斷眉漢子怒喝一聲,刀光一閃,把兩點瓷片一齊擊落,人也隨着大步逼了上去。

田中玉看得心頭大急,這一急,他手指連彈,但聽一陣“叮”“叮”輕響,彈出了四點瓷片。

斷眉漢子怒喝一聲,揮刀劈出,但這回田中玉彈出的瓷片,一共卻有五片,四片直奔他臉頰,被刀光磕落,最後的一片,卻是由下而上,射向他右手執刀脈門。

斷眉漢子不防他有此—着,右腕被瓷片釘入,登時鮮血泉涌,疲軟無力,田中玉早已計算好了,右手倏揚,使出了初學乍練的“掌中劍”來,紫芒一閃,“當”的一聲,削向他的朴刀,立把對方厚背朴刀削成了兩截!

要知這斷眉漢子饒志高外號叫做斷眉刀,不但刀法精純,武功也極是了得,他右手一痛,刀法一滯,撲刀被田中玉削斷,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突然飛起右腳,一記“魁星踢鬥”同時把田中玉的紫艾劍踢飛,右腳倏落,身形跟上,左掌快似閃電,從下翻起,拍的一聲,擊中了田中玉的胸口。

田中玉右腿負傷,只是靠在竈上,這時連想閃出都來不及,口中悶哼一聲,兩眼發黑,往後跌倒下去。

斷眉刀饒志高歷笑一聲:“好小子,你能逃得出饒某的手麼?”

左手五指如鉤,正待朝田中玉抓去突覺背後一緊,被人像老鷹抓小雞般憑空提了起來,一個旋轉,騰空朝外摔出數丈之遠!

這人自然是買了滷菜趕回來的凌幹青了。

他趕到之時,正好是田中玉中掌倒地,斷眉刀饒志高跨上一步朝田中玉抓去,他趕緊飛身而上,一把抓住饒志高背後的衣衫,轉身奮力把他身子往門外擲出,立即一下搶到田中玉身邊,問道:“田兄,你怎麼了?”

田中玉似是已經昏了過去,沒有作聲。

凌幹青俯身看去,只見他雙目緊閉,呼吸甚是微弱,顯然傷得不輕,這就伸手扶住他背脊,讓他慢慢的坐起身來。但剛把他上身扶起,只聽他胸肋間發出輕微的“格”“格”兩聲輕響,那是肋骨和肋骨折斷後的交錯之聲!

凌幹青不覺—怔,也就在此時,田中玉本來昏過去的人,經斷骨交錯,劇痛攻心,居然把他痛醒過來,口中“啊”道:“痛死我了!”

凌幹青慌忙把他身子放平,說道:“田兄肋骨可能被擊斷了,你快別動,讓我瞧瞧。”

田中玉痛出了一身冷汗,咬着牙道:“不,你不要碰我。”

凌幹青一怔道:“你傷得不輕,先讓我瞧瞧,在下也可以給你醫治。”

田中玉道:“你身邊有傷藥,給我服幾顆就好。”

凌幹青笑道:“若是田兄斷了肋骨,就得趕快把斷骨接好,方能無事,光服傷藥,是無濟於事的。”

田中玉道:“凌大哥,你先抱我進去,那邊屋子裡,有一張牀,你讓我躺一回,也許就會好的。”

凌幹青點點頭,雙手托起他身子,平託着走入右首屋中。

托起身子,自然免不了會稍有震動,田中玉又覺肋骨劇痛,他咬牙忍痛,依然忍不住呻吟出聲。

凌幹青縱然是輕手輕腳的把他平放到木牀上,他已經痛得人身發顫,叫了聲“啊唷”。

凌幹青攢攢眉頭道:“田兄準是被斷眉漢子震斷了肋骨,逞強是沒有用了。”

田中玉切齒道:“那個該死的惡賊,真該殺一千刀,一萬刀……啊唷……”

他一生氣,呼吸牽動了肋骨,痛得自然更加歷害,他目中含着痛出來的眼液,望望凌幹青,說道:“凌大哥,你……真會接骨……”

凌幹青笑了笑道:“練武的人,都學過傷科,接骨只是小手術而已,自然會了。”

田中玉眼中流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低聲道:“好吧,你就給找接着試試……”

凌幹青柔聲道:“接上了,就不會痛得這麼歷害了。”

隨着說話,俯着身子要去替他解開衣衫。

田中玉身軀一顫,不由自主的手掌一擋,急道:“你要做什麼?”

凌幹青只當他怕痛,笑道:“你忍着些,一下就好了。”

“慢點!”

田中玉道:“我還有話說。”

凌幹青等着他道:“田兄有什麼活,請說吧!”

田中玉望望他,說道:“你和畢雲秋結爲兄弟,小弟也想和凌大哥站爲兄弟,你同不同意?”

凌幹青道:“結爲兄弟之事,也不忙在一時,等我替你接好骨再說不遲。”

田中玉道:“不,我要先和你說好了再接骨,你要不要我做你兄弟?”

凌幹青看他說得很認真,點點頭笑道:“好呀,我們三個人都得到卓老丈的寶劍,結爲兄弟,也是一段佳話,我自然願意了。”

田中玉問道:“結爲異姓兄弟,是不是和同胞兄弟一樣?”

凌幹青道:“這個自然,既是結義兄弟,自然和同胞兄弟一樣的了。”

“那就好。”

田中玉望着他問道:“凌大哥,你今年幾歲了?”

凌幹青道:“二十一。”

田中玉喜道:“小弟十八……凌大哥,這麼說,你該是我的兄長了,我們那就說定了?”

“一言爲定。”

凌幹青笑道:“兄弟大概是怕大哥不肯盡力替你治傷?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田中玉口中“嗯”了一聲,就閉上了眼睛。

凌幹青怕他怕痛,伸手點了他麻軟穴,就俯着上身給他解開長衫,然後又解開了他裡面的短衫釦子。

這一下,凌幹青呆住了!

解開短衫釦子,內衣裡面赫然露出了淺綠色的肚兜來!

用肚兜的自然是女子了,何況被肚兜崩緊的雙峰,圓痕凸出,隱約可見。

他,會是女的!

凌幹青雙手微顫,猶豫着不敢再解,田中玉口是緊閉着,眼不敢睜開來,也不敢出聲。

凌幹青和聶小香有過纏綿之情,初通人道,這時眼看田中玉胸脯起伏,鼻中可以隱隱聞到處女身上的幽香,一時只覺面紅耳赤,一顆心不禁怦怦直跳。

田中玉被他解開衣衫,心裡總覺害羞,但過了半響,還不見他動靜,忍不住閉着眼睛說道:“凌大哥,我們已經結爲兄弟,你就是小妹的兄長,長兄如父,你就不用顧忌了。”

“長兄如父”,這句話聽到凌幹青耳中,臉上一熱,再也不敢心生綺念,雙手迅快解開她的肚兜,映入眼簾的竟是豐滿的胸脯,和白如凝脂的肌膚,他心頭不禁又是一蕩!

但想到她說過自己是她兄長的話,不敢多看,雙手輕輕按在她肋骨上,摸到斷處,口中低聲道:“你忍着些!”

將她斷處對準,接好了骨,隨手拉過長衫,替她蓋在身上,遮住胸脯。

田中玉在他接攏斷骨之時,痛得咬住牙關還哼出聲來,這時斷骨已經接上,雖然還有些隱隱作痛,但已經好得多了,急忙問道:“大哥,已經好了麼?”

“莫要開口說話。”

凌幹青也鬧出一頭汗水,一面說道:“你躺着不可動。”

他從身邊取出一個瓷瓶,傾了三粒藥丸,送到田中玉嘴邊,說道:“你張開口來,把藥丸吞下去,但身子仍是絲毫動彈不得,愚兄還得給你敷藥。”

田中玉依然閉着眼睛,只是張開了嘴,把藥丸吞了下去。

凌幹青不敢怠慢,收起瓷瓶,又從身邊取出一顆蠟丸,捏碎外殼,裡面是一顆龍眼大朱衣藥丸,他納入口中,把藥丸嚼爛,然後又揭開她長衫,把嚼爛的藥丸輕輕敷在她傷處,這纔給她扣好肚兜和外衣的扣子,解開麻軟穴,接着道:“從現在起,十二個時辰之內,你絲毫不可掙動。”

田中玉睜開眼來,她眼神之中還是含着羞澀之色,感激的道:“大哥,真謝謝你。”

凌幹青紅着俊臉,含笑道:“小妹子,我是你兄長,還謝什麼呢?”

田中玉道:“大哥你說十二個時辰,不可掙動,那麼過了十二個時辰呢?”

凌幹青漸漸恢復正常,笑道:“過了十二個時辰,已經好了,自然不要緊了。”

田中玉道:“好得會有這麼快麼?”

凌幹青道:“愚兄給你敷的是家師秘製木劍門的‘接骨丹’,就算你手指被劍削斷了,敷上‘接骨丹’,十二個時辰就可以伸屈自如了,何況方纔你又服了三顆‘救傷金丹’,最重的內傷,也很快就好,就是在這十二個時辰絲毫動彈不得。”

“好,我不動就是了。”

田中玉道:“但……小妹子餓了……”

凌幹青微微搖頭道:“不成,目前藥性正在發散,這十二個時辰之內,都不能進食。”

“要十二個時辰不能飲食?”

田中玉吐吐舌頭道:“大哥,那你不如點了小妹的睡穴,一覺醒來,不就是十二個時辰了麼?”

“不成。”

凌幹青又搖搖頭道:“等到藥力發散半個時辰,你自會漸漸睡去,點睡穴,至少有一處脈穴受閉,藥力如何行得開來?不過趁你還沒睡着的時候,我要去吃飯了。”

田中玉道:“大哥肚子餓了,那就快去吃吧!”

凌幹青道:“我要在你醒的時候去吃飯的原因,因爲等你睡熟了,我必須守在你身邊。你清醒的時候,自然不會掙動,但睡熟了,說不定會轉側,所以你一動,我就必須按住你,一直要守到十二個時辰,方可無事。”

田中玉眼中又羞澀之色,低低的說:“那大哥今晚就不能睡了。”

“不要緊。”

凌幹青笑了笑道:“誰要我是你兄長,其實練武的人,一個晚上不睡,並不算得什麼。”

“大哥。”

田中玉感激得流下淚水來,含着淚笑道:“小妹不敢說謝,因爲我是你小妹咯!”

“對!好了。”

凌幹青站起道:“你好好躺一回,我要去吃飯了。”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飯在大鍋裡,滷菜在板桌上,但板桌旁坐着一個人。

一個紅衣的女子,她似乎在等着他。

凌幹青看到她,不覺一怔,這紅衣女子正是早晨在要間見過,她是紫衣幫的什麼使者,她以“子午針”打傷了田中玉,後來又給瞭解藥。

“她到這裡來做什麼呢?”

凌幹青心中想着,忍不住道:“姑娘到這裡,想必有什麼見教了?”

紅衣女子臉上依然垂着一層薄紗,擡頭道:“凌少俠怎知我是找你來的呢?”

凌幹青微笑道:“這裡只有田中玉和在下兩個人,姑娘若不是衝着田中玉而來,那就是找在下來的了。”

他一面說活,一面走到竈上,揭開飯鍋,裝了一碗飯,又找一雙筷子,回到飯桌旁,和紅衣女子對面坐下,隨手打開包滷菜的荷葉。

“嗯!”紅衣女子鼻中輕嗯着,望着他淡淡一笑道:“就算是找你來的了。”

凌幹青道:“姑娘有問見教,那就請說吧,恕在下肚子餓了,一面吃飯,—面恭聆雅教吧!”

隨即自顧自的吃起飯來。

紅衣女子一雙剪水股的眼神,透過青紗,盯着他似是對他漫不在乎的神情頗爲欣賞,過了半晌,才道:“凌少俠已經知道我是紫衣幫的人了?”

凌幹青點頭笑道:“在下還知道姑娘是使者身份,對吧?”

“嗯。”紅衣女子輕嗯道:“那你怎麼不問我是誰呢?”

凌幹青道:“姑娘肯說麼?”

紅衣女子道:“你又沒問找,問我,我自然會說。”

凌幹青道:“好,那麼在下就請問姑娘芳名?”

紅衣女子隔着輕紗,臉上似乎微微一紅,說道:“我叫沈若華。”

她說話的聲音比先前要輕得多,顯然薄有羞意。

“原來是沈姑娘。”

凌幹青朝她含笑點點頭,說道:“沈姑娘現在可以說說來意了。”

沈若華道:“凌少俠和田中玉,大概是在試劍會上認識的吧?”

凌幹青道:“不錯。”

沈若華道:“這麼說,凌少俠和他祖孫應該沒有什麼深厚交情的了?”

凌幹青:“本來沒有。”

沈若華在蒙面輕紗中,轉了一下眼珠,說道:“聽凌少俠的口氣,好像現在有了?”

凌幹青不覺俊臉一紅,點頭道:“不錯。”

沈若華道:“那麼凌少俠和田中玉現在是什麼交情呢?”

凌幹青道:“沈姑娘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若華淡淡一笑道:“凌少俠如能見告,我就可以說下文,你如不肯見告,我下文就說不下去了。”

“好!”凌幹青道:“田中玉拜卓老丈爲師,沈姑娘總知道吧?”

沈若華:“我聽說過。”

“那就對了。”

凌幹青道:“第一,卓老丈對在下有贈劍之義,田中玉是卓老丈的門下,現在田中玉負了傷,在下總不能袖手不管。”

第八章 紫氣東來第十一章 祭起誅神劍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十一章 祭起誅神劍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三章 試劍會第十章 直闖紫衣幫第十六章 少林瘋和尚第一章 茅山還劍第十五章 玉人無恙結同心第五章 大鬧仙女廟第十六章 少林瘋和尚第十章 直闖紫衣幫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十九章 五劍誅三怪第十六章 少林瘋和尚第十五章 玉人無恙結同心第七章 一劍逞威第十六章 少林瘋和尚第五章 大鬧仙女廟第五章 大鬧仙女廟第十八章 五女破五行陣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三章 試劍會第十六章 少林瘋和尚第八章 紫氣東來第十四章 再謁鬥姆閣第十四章 再謁鬥姆閣第二章 小樓奇遇第五章 大鬧仙女廟第十六章 少林瘋和尚第十六章 少林瘋和尚第八章 紫氣東來第十三章 夜戰鬥姆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八章 紫氣東來第二章 小樓奇遇第十八章 五女破五行陣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八章 紫氣東來第七章 一劍逞威第十三章 夜戰鬥姆第五章 大鬧仙女廟第一章 茅山還劍第十六章 少林瘋和尚第十七章 華山借劍第七章 一劍逞威第十章 直闖紫衣幫第十章 直闖紫衣幫第三章 試劍會第五章 大鬧仙女廟第十八章 五女破五行陣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十一章 祭起誅神劍第十三章 夜戰鬥姆第十八章 五女破五行陣第十三章 夜戰鬥姆第九章 新仇舊怨第九章 新仇舊怨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十八章 五女破五行陣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十七章 華山借劍第十三章 夜戰鬥姆第十一章 祭起誅神劍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十五章 玉人無恙結同心第九章 新仇舊怨第四章 姜太公在此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十章 直闖紫衣幫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十九章 五劍誅三怪第十三章 夜戰鬥姆第十六章 少林瘋和尚第一章 茅山還劍第十二章 魔女多情第六章 黑衣魔女第十七章 華山借劍第二章 小樓奇遇第二章 小樓奇遇第一章 茅山還劍第十章 直闖紫衣幫第二章 小樓奇遇第五章 大鬧仙女廟第一章 茅山還劍第十四章 再謁鬥姆閣第二章 小樓奇遇第七章 一劍逞威第十九章 五劍誅三怪第八章 紫氣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