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孤鷹親手舀的銅汁,按照常理,根本難做手腳,燕離險些就跳將起來反抗,不料銅汁滴到半途,再一次凝固住了。
難道手腳動在了勺子上?
燕離掃了一眼長勺。
李邕還是面無表情地按住燕離。
孤鷹突然回身盯住餘秋雨,後者低頭不語。
黃少羽的心即刻“咚咚咚”的跳起來,在這裡被拆穿身份,那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被殺死也是咎由自取。
“今天是什麼日子,在本座的地牢裡,行個刑都這麼困難?”
孤鷹忽然變得不溫不火起來,他隨手丟掉長勺,快步走向牆角,那裡還倚放着兩把長勺,他取了其中一把,舀了銅汁便走向燕離,“不要以爲次次都能如願!”
銅汁傾倒下來,燕離神經繃緊,但是到半途,銅汁又凝固了。
彷彿一個詛咒一樣,銅汁離開鍋爐沒多久,即刻便會凝固。
孤鷹扔掉長勺,又走過去,取了最後一把,舀了銅汁,這回他乾脆都沒往燕離嘴裡倒,隨意地傾倒向地面,發現也如前一樣,倒到半途就凝固。
他憤怒地將長勺摔到牆壁上,卻又濺了好多泥土回來,沾在他的衣袍上。
“噗!”黃少羽險些笑出聲來,
孤鷹凌厲地望過去,簡直就像馬上就會大開殺戒的猛獸一樣。
黃少羽頓時噤若寒蟬。
孤鷹冷冷盯着黃少羽,過了片刻才叫道:“李邕!”
“卑職在!”李邕忙應道。
“把他給本座綁到烙管上去!”孤鷹說罷凌厲地掃向餘秋雨二人,“你們兩個,現在立刻給烙管加炭,再出一點意外,本座就要你們的命!”
“是,是,是是是,烙管烙管。”
黃少羽唸叨着,目光轉來轉去,終於在一個角落發現一根粗壯的銅柱,顯然是中空的設計,因爲在銅柱後邊是一個可以爬上去的臺子,臺子上放着一個火爐,旁邊堆滿了黑炭、烙鐵。
餘秋雨已先一步走過去。
李邕押着燕離,將其鎖在了銅柱上,對黃少羽催促道:“還不快點動手?”
所謂的烙管,是一種名叫“炮烙”的刑罰的裝置。將犯人綁在中空的銅柱上,往裡面添加燒紅的炭,銅柱漸漸升溫,使犯人由淺至深地體會到炙烤的痛苦。
這個刑罰最大的恐怖之處就在於受刑者會在銅柱加溫到足以烤死他的程度前,成倍的遭受到死亡的煎熬。
一刀被砍死,很多人並不怕,因爲痛苦只是一瞬間,閉上眼睛就能解脫。
可是炮烙卻足以讓一個意志堅韌的人徹底崩潰,那種骨骼皮肉漸漸被烤熟,死前甚至還能聞到烤內臟“香味”的體驗,怎不叫人爲之毛骨悚然?
二人爬到了臺子上,餘秋雨卻拿眼睛瞅着黃少羽,似乎在等着後者拿主意。
黃少羽心裡暗暗叫苦,“你讓我怎麼辦?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加慢一點,讓它升溫的速度慢一點,或許能拖到小王爺來救人!”
在兩大高手的逼視下,他傳音的話語都像蚊蠅的呢喃。
“不行!”餘秋雨一副你必須想辦法,不然我就把一切捅破的模樣。
“你是白癡嗎!”黃少羽憤憤不平。
“動作快點!”李邕喝道。
餘秋雨已經走過去拉開火爐了。
黃少羽順手取了鐵鍬,鏟了一鏟子火炭,倒往銅柱裡。
咚咚咚!
火炭在銅柱內部跳動着滑到底部,黃少羽忽然心裡一動,對着餘秋雨叫道:“你愣着幹什麼,火炭一下子就燒滅了,快加新炭下去!”
餘秋雨想了一下,目光轉到火爐旁對着的炭石上,當下也取了一個鐵鍬,鏟了大大一鏟子,擡起來倒下去。
黃少羽等他加了兩鏟子,才慢悠悠地鏟了一小鏟。
臺子比較高,底下的人只能看到兩人賣力地鏟而已,看不到具體的情形,不知道其中貓膩,加上銅柱不住地往上冒着黑煙,看來好像隨時會着火一樣,便耐心等待着。
等到銅柱裝滿炭火的時候,只有十分之一是燒着的,這十分之一分佈的位置又參差不齊,想點燃其餘的炭石怕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眼看銅柱只冒煙卻沒熱量,黃少羽心中暗自得意,心想堂堂神捕又怎樣,還不是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等死的感覺如何?”孤鷹冷冷地盯住燕離。
“還不錯,挺舒服的。”燕離笑道。
“本座看你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過了大約有一刻鐘。
我們都知道一刻鐘其實已經很長了,尤其對於刑罰本身而言,一刻鐘足以將一個人烤得半熟。
可是一刻鐘過去了,燕離非但還像個沒事人那樣被綁着,還有些昏昏欲睡地打起盹來,彷彿他正在遭受的不是恐怖的刑罰,而只是朋友的一個惡作劇。
不,哪怕是朋友的惡作劇,也不至於叫人昏昏欲睡。
這是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表現。
陰暗昏沉的刑訊室,孤鷹的臉色漸漸變得比這還更陰暗昏沉,他緩緩地擡起了手,伸過去在銅柱上測了測,發現上面的溫度,還不夠暖手的,他的眼神一下子可怕到了極點,猛地朝着黃少羽二人伸出手。
黃少羽早料到孤鷹會興師問罪,卻沒料到如此突然,猝不及防下,就感覺到無形的力量掐住了他和餘秋雨的脖子。
兩人的真氣才動,就被更強大的力量震散,隨後被巨大的力量向前牽扯,猛地從臺子上摔下來,咚咚咚地滾到了另一邊的牆角。
孤鷹摔了他們這一下,動作也不停,就要將二人當場殺死。
李邕忽然道:“餘劍子做事情都不考慮後果的嗎?”
孤鷹的動作頓了頓,旋即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二人,發現其中一個果然是餘秋雨,他冷冷地望向李邕,“爲什麼不早說?”
“卑下也是剛發現。”李邕不慌不忙地說。
孤鷹意味莫名地瞧着自己的這個屬下,“你怕不是有什麼別的心思。”
“卑下忠於鷹衙司,忠於朝廷,絕無異心。”李邕正色道。
孤鷹冷哼一聲,這才轉向餘秋雨,“餘劍子這麼做不太適合吧,難道本座的鷹衙司也成了劍庭的後花園,由你們想來就來?”
餘秋雨道:“我們想來就來,想走卻未必能走。”
他抱着膀子,十三闕自然而然地出現。面對着第六鏡的大高手,他渾然不懼,身上便透露出一股子宗師氣度。
“沒有人發現你們進了鷹衙司。”孤鷹道。
“沒有。”餘秋雨道。
“本座就算殺了你們,也沒人會發現。”孤鷹道。
“應該是。”餘秋雨道。
黃少羽大急,對着餘秋雨連連使眼色,“你這個榆木腦袋啊,幹嘛都承認下來,想找死別拉我做墊背啊!”
“但是,”餘秋雨接着說道,“只要有心追查,這件事很容易就能查到。”
“畢竟這世上還有很多奇巧的寶具。”孤鷹道。
餘秋雨道:“殺了我會很麻煩。”
“所以本座不能殺你。”孤鷹道。
“還有他。”餘秋雨道。
孤鷹道:“那你們還不走,等着本座留你們吃飯?”
“走。”餘秋雨說畢轉身就走。
黃少羽怔住了,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能脫身。可燕離怎麼辦?他下意識地瞧了過去,卻發現後者只是搖了搖頭。
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哪怕拼上這條命,也不可能把人救下來。
他忽然有些佩服餘秋雨的果斷。
“李邕,代本座送送‘貴客’!”孤鷹陰測測地道。
李邕走過去,意味深長地對黃少羽道:“你祖上還是造刑具的嗎?”
“不,不是了。”黃少羽訕訕一笑,然後緊跟着餘秋雨的腳步離去。
等到人都走光,孤鷹大步走過去,再也不跟燕離說上半句廢話,直接抓住他的頭髮,猛地從銅柱上扯下來。
無形的力量直接崩斷了鎖鏈。
待燕離要掙扎時,才發現已在孤鷹的法域內,他驚訝地發現對方的法域居然是完全隱形的。
法域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甚至還有劉樂天那種會變幻形態的,今日又開了眼界。他倒寧願不開,因爲隱形的法域意味着無法從法域的表象獲知對方的底細。
“有些事情直接一點就簡單多了。”
孤鷹冷冰冰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微一甩手,燕離就被無形的力量扇飛出去。
強大的力量將他扇飛出去的同時,也讓他的腦袋“嗡鳴”作響,整個處於一種無法思考的狀態。
他只覺得半邊臉頰都因爲劇痛而失去了知覺,眼眶破裂,流出了鮮血。
“本座其實不想殺你。”他忽然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你一路走過來經歷的事情,本座幾乎都有研究,你身上一定藏着秘密,拿到這些秘密,纔是對你最大的報復。”
“你以爲本座不知道他二人混進來?”他淡淡笑着走過去,踩住燕離的胸膛,“那不過是一個障眼法,不過就是想讓他們以爲本座一怒之下將你打殺了罷了,等會就會有一具跟你一模一樣的屍體被送進來,今日之後,世上再也沒有燕離這個人了。”
燕離勉強睜開眼睛,與孤鷹對視一眼,只覺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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