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桌上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凌墨軒本人卻不在外間。
擰開內室的門果然看見了凌墨軒。
此刻他正在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吳森神色一變慌忙奔過去,扶住凌墨軒肩膀。
“你怎麼樣?還能撐的住嗎?”他將凌墨軒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
凌墨軒緊閉的雙眸這才緩緩的張開,他沒說話,只是劇烈的喘着粗氣。
楚河圍上來,緊張的盯着他,見他臉色慘白,脣角還帶着血跡,就知道他此時的痛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吳森,墨軒在這裡肯定不行。我們帶他走。就去你實驗室那邊,看看能有什麼辦法減輕他的痛苦。”
楚河建議,吳森點頭,沒說什麼便和他一起費力的將凌墨軒攙起來。
攙起來之後,吳森看了看凌墨軒的樣子,皺起了眉:“我看他也走不了了。幫我提着藥箱,我揹着他。”
他隨手將藥箱扔給楚河,自己將凌墨軒背了起來。
楚河沒再多說,轉身跑出去按了電梯。好在凌墨軒這一層只有秘書室,而秘書室的人口風都極緊,就算看見了這不同尋常的一幕,也沒有多說多問什麼。
二人順利將凌墨軒帶到了地下車庫,將他送進車裡。
楚河駕車,吳森陪着凌墨軒坐在後座。
汽車發動起來的時候,一直只能喘氣無力說話的凌墨軒突然擡手攥住了吳森的手。
“告訴jack,看緊蘇末,不要回來。”
聽他這麼一說,吳森立即揪緊了眉頭,“凌墨軒你這時候還有精神去管女人。你少操點心應付這次發作纔是真的。”
身爲摯友,他真的有些生氣。在他看來,凌墨軒這就是赤裸裸的爲了女人不管自己死活。
可凌墨軒,根本沒有把他這話聽進去。
見吳森沒有立即掏出電話,凌墨軒急了,不顧一切的嘶吼道:“快打。”
吳森愣了一下,又聽楚河焦急道:“我來打,墨軒,吳森說的對,你現在不要想這些,蘇末她身體情況比你好,不會有什麼事的。”
“她懷着孩子。”凌墨軒從齒縫間擠出的話語中凝了濃濃的痛苦。
不等楚河二人說什麼,他又道:“她生我的氣。我不放心。”
楚河掏出手機,“好,好,我這就打電話給jack。你放心,大不了,等一下,安頓好你,我自己過去看看。”
他知道,蘇末對凌墨軒來說意味着什麼。如果那個女人不安頓好,他真怕凌墨軒這第一次發作就熬不下去。
對抗困境痛苦是需要意志力的。如果凌墨軒心裡總掛着別的事,他哪還有什麼意志力來對抗疼痛?
電話撥通,等楚河把凌墨軒的意思傳達完畢,凌墨軒才又沉沉的閉上眼睛。
吳森見他這樣,咬咬牙,想罵他二句,看他的樣子,終究不忍,便轉了口風問他的身體情況。
“你現在到底什麼感覺?還能撐下去嗎?”
凌墨軒沒有擡眼,只道:“還沒死。”
疼痛,現在已經沒有間隔,變成了持續的痛苦。
但是,相比剛發作的時候,他自己的忍耐力彷彿提高了一些,至少現在,他能忍住那種想要尖叫的感覺,在沉默中抵禦着翻天倒海一般的痛。
吳森看着他,想了想,又說了一個很殘忍的真相:“白覃告訴我,這種毒性的發作,第一次會持續12個小時左右。在第6個小時的時候,程度會達到頂峰,也就是最難熬的時候。一個小時後,慢慢緩解,直到結束。墨軒,你要忍着。事已至此,這一次你是怎麼都躲不過去了。”
聽着這話,楚河的手都抖了一下。這纔開始,凌墨軒的樣子已經這麼恐怖了,真不知道頂峰的時候,會把他折磨成什麼樣。
正想着,就聽凌墨軒虛弱的說了一句:“我沒事。你們幫我看緊蘇末就行了。”
“蘇末,蘇末,你……”
吳森覺得自己真快被凌墨軒給氣死了。
“楚河你快點。”氣沒處撒只能朝楚河吼。
楚河一踩油門,加快了速度。接下去的十幾分鍾內,車內沒人再說話,只偶爾會聽到凌墨軒痛苦的悶哼聲。
到了實驗室,依舊是吳森把凌墨軒給背進去。他雖然嘴上很壞,但是心裡也明白凌墨軒是太愛蘇末纔會這樣。
他自己還沒遇到能讓他這麼傾心相愛的女人,有些感覺他不是很能夠體會。
不過,他與凌墨軒之間的兄弟情那也是過硬的。所以,一回到實驗室,他便把白覃給捉了過來,跟他商量緩解痛苦的辦法。
凌墨軒被安置到一個空房間休息。吳森和楚河還有白覃在實驗室商量。
楚河並不懂什麼醫術,聽了一會就插了一句嘴:“要不要給他打一點鎮痛劑?我記得上次他中毒後來醫生就給他用了這個。”
“鎮痛劑……”吳森想了想,還沒開口,就聽白覃叫了一嗓子:“不行,千萬別給他注射鎮痛劑。”
“怎麼了?”吳森也有些奇怪。
白覃臉色尷尬的抓撓了二把頭髮,“這個……因爲,我在這個藥裡面加了一些成分,正好跟鎮痛劑的成分會起反應,然後……然後會讓他的痛感加深幾層。”
“什麼?”楚河叫起來,吳森目光一冷,揮起拳頭就對着白覃的臉塞了一拳頭。
“你他媽的也太損了。這種損招都能想的出來。”
楚河也氣不過,在白覃臉的另一邊給他補了一拳。
白覃的臉腫成了血饅頭,他捂着臉替自己辯解,“這不能怪我,要怪夏振宇,是他要求我一定要讓凌墨軒吃足苦頭,所以我就……”
“你還有理了。”楚河又塞了他一拳頭。
白覃被打趴在地上,咬牙,目光恨恨卻沒敢再吭聲。
爬起來之後,他才擦了二把嘴角的血跡,說道:“現在沒什麼好主意,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吃點東西,保存體力。身體越是虛弱痛感越強。”
吳森瞪着他不再說話,楚河也剜了他一眼,之後道:“那我現在就去讓人給他弄點吃的。你們接着想辦法。”
說完他轉身出去,沒一會就帶了吃的回來直接去了凌墨軒的房間。
一進來,就見凌墨軒痛的在牀上翻滾。靠近他,只見他渾身都已經被汗溼透了,被咬破的脣還在往外滲血,雙眸更是染了血一樣,一片赤紅。
楚河已經不知道怎麼安慰凌墨軒,只能替他取出食物,把白覃的話重複了一遍:“墨軒,吃點東西。這樣你會好過一點。”
他咬咬牙,忍下心裡的難過,把凌墨軒扶起來。
凌墨軒費力的擡眼看看他,無力說話,只能忍着就着他的手吃了幾口。
吃到一半,他便痛苦的揪緊了臉,再也吃不下去。
“算……算了。”他搖頭,推開楚河拿着食物的手,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道“沒事。反正死不了。你們不用替我擔心。”
凌墨軒竟然勾了勾脣,楚河看着他,也笑了笑:“凌墨軒,我倒是佩服你了。這時候還笑的出來。”
“不笑難道還哭?”凌墨軒氣弱的道,過了一會,又囑咐道:“我這裡不用你了,你去我家看看蘇末。我真的不放心她。今天的事情,她誤會很深。”
楚河皺了皺眉:“我知道了。墨軒,吳森說的沒錯。這時候你不能總想着這些事,對你沒好處。”
“我也不想這樣。”凌墨軒無奈的搖頭,“掛心一個人的感覺並不好。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哎……算了,怎麼勸你都沒用。那你自求多福,我現在就替你去看看她。回來告訴你。”
楚河嘆氣道。凌墨軒聽了這話,才放心的‘嗯’了一聲,見楚河準備走,他又喊住了他:“告訴她,我出差去香港了。過二天回去。”
“知道了。”
楚河悶悶的應了一聲,擔心的看了凌墨軒一眼便無奈的轉身出門。
找到吳森,他道:“我得去墨軒家裡看看蘇末。不安頓好蘇末,他凌墨軒看來是什麼心思都沒有了。這裡你照看着點。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你去吧。”吳森沒說什麼,心裡卻有些沉甸甸的。
楚河離開實驗室,來到凌宅。進了客廳就看見了jack。
“蘇末呢?她還好嗎?”
“在樓上,情緒還好。”jack道,隨後又緊跟着問了凌墨軒的情況。
在這裡,楚河也沒多說什麼,只輕輕的說了一聲“是毒性發作了”。jack一聽這個就明白了。便沒多問。
楚河上樓,見蘇末房門虛掩着,便擡手敲了敲。
“進來。”裡面傳來蘇末的應聲,他才推門進去。
蘇末正靠在牀上看書,一看見是楚河,她的心立即又揪緊了:“你怎麼來了?墨軒呢?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楚河被蘇末這種x光般犀利的眼神一看心就咯噔了一下。
心道,這二個人真是天生一對,凌墨軒那邊到了那個程度還心心念唸的不放心她,她呢?一見來的人不對,馬上又擔心起凌墨軒來。
愛情……就像一根繩子一樣,將這二個人緊緊的栓在一起,呼吸相連,性命與共。
緩了緩情緒,楚河才道:“沒有。墨軒出差去了。怕飛機晚點,就沒回來。臨時交代我回來跟你說一聲,讓你別擔心他。”
“出差……哦。”蘇末心裡有些失望。
他竟然都沒有回來看看她?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有?就這麼直接走了?
難道今天,他真的生了自己的氣嗎?
心亂糟糟的,看着楚河,過了一會她又問道:“那公司的事情……我是說葉偉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交給公關部去處理了。別擔心,這種事確實影響不好。但是這麼大的集團公司,出點狀況也是在所難免。”
楚河隨意應道,說完,又不放心的問了蘇末一句:“你呢?現在好點沒有?墨軒很不放心你,所以要我一定要來看看。”
“我沒事了。是很難過。不過,我會控制這種情緒。謝謝關心。”蘇末淡淡迴應。神情雖有傷感,卻也透着幾分堅強。
楚河這才放心的點頭,“那就好,另外,跟你說一聲,葉偉的事情,我已經安排人去料理了。你不用操心。”
“嗯,我知道。我知道他會安排好的。”最後半句蘇末的語氣突然放的很輕,她沒有感謝楚河,卻只道自己相信凌墨軒會安排好一切。
楚河想起凌墨軒說蘇末誤會了他,生了他的氣,心裡不免又暗歎了幾聲。
這是生氣嗎?他真的一點沒看出來。他看到的都是蘇末的冷靜,堅強和體貼。
如果吳森現在在這裡,也許他就多少能明白一點凌墨軒爲什麼對蘇末這麼上心了吧。
因爲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