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她快步跑向剛剛打電話的位置,蹲下身子。她找得很仔細,每寸位置都在細細找尋。陸塵詡握緊了手心,那個吊墜握在手裡,竟然有些難受,他緩步走到她面前,攤開手心:“要找的,是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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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優優眼睛倏然一亮,伸手就要抓過他手中的吊墜,陸塵詡卻是忽地收住了掌心,站起身來。
“喂!”秦優優猛地站起身來,“還給我!我的東西怎麼會在你那裡!”
“是我撿到的東西,誰撿到了就是誰的。”陸塵詡痞痞地勾着嘴角,攤開手心,“照我看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既跟不上時代潮流,也不是什麼上好的材質。有什麼好寶貝的!”
“那是我的東西,你還給我!你管我寶貝不寶貝!”
秦優優的聲音顯然是惱怒的,伸手就要去奪,陸塵詡的手瞬間合攏,許是兩個人的動作都用了大力氣,許是時間太過短暫,發生太過突然,許是那吊墜已經時間太久,斑點狗的線絲已經不再牢固,陸塵詡的手還未完全合上,吊墜已經被扯斷,線條穿好的斑點狗也一下子散落開來,珠子滾落的聲音在安靜之中格外清晰,濺落滿地光華。
世界,瞬間安靜了。
最後一粒珠子在地面慢鏡頭地落定,漸漸地滾落到了一邊的盆栽底座下,秦優優整個人像是忽然之間回了神,眨了眨眼睛,瞬間蹲下身子,迅速着收拾着地面上散落的珠子。
陸塵詡攥了攥手心,看着眼前的女子如此蒼白的臉和慌亂的眼神,看着她那樣急切心疼地一顆顆地撿起地面上的珠子,紅色的和透明的珠子。他的手上還拿着扯斷的線條也已經凌亂的珠子,只是再也不是斑點狗完整的樣子。
其實剛剛,他不過就是壞心眼地想要跟她開個玩笑,他不過就是想看看這個不值錢的東西能讓她急成什麼樣,到這樣的地步,也是始料未及。
撿起珠子的動作如此小心,那麼大大咧咧的一個女孩子,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細緻的樣子。陸塵詡擰了擰眉心,往前幾步蹲下身子,正要撿起附近的一顆紅色珠子,秦優優卻是更快一步地將珠子撿起,低聲似乎說了幾個字。
那聲音,分明帶了些哽咽,好輕,可是陸塵詡聽清楚了。
她說:“你別碰。”
她對着他說,不要碰。
修長的手指合攏,太陽穴的位置突突地跳騰,他看着女人又這樣背過身去,動作依然迅速和小心,整個人已經跪在地上,在撿滾到盆栽下面的珠子時,指甲就這樣摳了進去。
“我讓人過來幫你……”
“不用。”秦優優站起身子,指甲摳得用力,裡面已經塞滿了塵土,似乎還有一道被劃破的痕跡。她伸着手,目光冷然:“還給我。”
“……”
“還給我!”
秦優優一下子扳過陸塵詡的手,掰開,手中是斷了的線和珠子,陸塵詡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從來都是明媚的眼睛,此刻卻是憤怒憂傷,那眼圈,顯然已經紅了幾分。
她大力地拿過他手中的東西,那模樣,讓陸塵詡心底難受到要窒息。他看着她的背影,話就這樣脫口而出:“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吊墜,壞了就壞了,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那身影陡然停住,秦優優攥了攥手心,她深吸了口氣,連頭都沒有回,就那樣冷聲道:“是很普通,不過希望陸院長以後撿到普通的東西,也能還給別人。這個世界上,不是誰都跟你一樣,見過奇珍異寶的。”
秦優優說完便朝着電梯快步走去,電梯的門緩緩合上,卻又被插入的手給強行打開。她看着緩緩開了門那男人俊逸的臉,真是夠了,他這樣跟着過來,又是想幹什麼!
陸塵詡邁步走了進來,秦優優的眼神顯然又是敵對和疏離的,他低了低腦袋,她卻是往後退了一大步。心頭有怒火,就這樣躥上,還夾着某種陌生的情緒。他再度往前一步,單手撐着牆面,秦優優整個人就被逼到了牆角。
是很重要的東西?很深刻的東西?想必是一段深刻到骨子裡的感情?那雙眼睛裡,似乎還有了淚水。他幾乎都沒有見她哭過,可只是因爲這樣一個小小的吊墜毀了,她哭?
“是誰的東西,那麼寶貝?”他盯着她的眼睛,隱隱有淚光的眼睛。
“不關你的事。”秦優優垂着眸子,今天真的是糟糕透頂的一天,什麼事情都沒有辦成,卻毀了她最珍貴的東西。
再也回不去之前的模樣了,她沒有本領重新穿一個斑點狗出來,而且那珠子,應該還有遺落的吧?
“是我不小心弄壞的,當然關我的事。我重新賠給你,你把珠子給我,我讓人做一個一模一樣的。”
“還能一模一樣嗎?”秦優優擡眸,“怎麼可能一樣得了?就算模樣一樣,材料一樣嗎?就算材料一樣,意義一樣嗎?你們有錢人的思維就是這樣,自以爲是,卻不知道到底有多愚蠢。”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秦優優用力推開他直接走出電梯,陸塵詡很快邁步出來:“優優……”
“塵詡!”一道嬌媚的女音,藍詩雅踩着高跟鞋疾步朝着他的方向跑過來。秦優優加快腳步走出大門,門外正是豔陽天,只是她的心情,真的是糟透了。
“塵詡……”
“你怎麼還在這裡?”陸塵詡被藍詩雅拉住了身子,隔着這麼近的距離,女人的香水味道有些刺鼻。其實她的香水噴得不多,只是還是會讓人覺得難受。
“阿姨給我打電話了,讓我晚上跟你一起回家吃飯,所以我就想着過來等你一塊兒。你晚上不會有什麼事的吧?阿姨說很久沒見過你了呢,工作再忙也要常回家看看的呀!”
“……”
“阿姨說今天會親自下廚,塵詡,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就先推了吧?”
“……”
“阿姨說……”
“今天晚上有事情,我會跟媽說不回去吃飯。醫院這樣的地方不適合你,你還是先回去吧!”
“……”藍詩雅還想說什麼,陸塵詡已經大步往前走去。只是他走的方向,不是辦公室,而是外面。如果忙的話,不是醫院裡的事情嗎?難道說,他還要去找秦優優?
剛剛那一瞬,她當然看清了那個女人就是秦優優。她倒是長能耐了,跟唐語輕學得一套一套的。搶男人竟然搶到她藍詩雅的頭上了,她還真是反了她!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記者,拿什麼跟她爭!她連唐語輕那點都算不上,以爲自己有什麼能耐不成!
她咬了咬脣,很快地也跟着跑了出去,看着陸塵詡的車子開走,自己也迅速發動了車子。
***
秦優優神思有些渙散,只是重複地把放在包裡的珠子一顆一顆地撿起來放到小袋子裡。這個墜子陪伴了她那麼多年,承載着她所有美好的情感。以前,她一直都放在一個小盒子裡,後來就一直掛在手機上。有事沒事的時候,都會拿起來放到手心去看看。
一個瞬間,就這樣毀於一旦。這個花花公子,從來都是這樣的。他根本什麼都不懂,不懂什麼叫珍惜,什麼叫價值,什麼叫情感。他就知道毫無理由地不接受採訪,只知道有事沒事地對她進行些似是而非的騷擾——他可是個有未婚妻的男人!卻還是喜歡跟女人言辭這樣*嗎?是吧?就是這樣不負責任,,就是這樣開口閉口都愛用錢解決事情!多可惡的男人,即便他得了大獎,有錢英俊,那又怎麼樣!就可以隨意毀壞別人的東西嗎!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個東西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
秦優優深吸了口氣,把小袋子放好,目光望向了窗外。
時光穿梭,恍如回到了許多年前,她睜着眼睛,看着那雙手一點一點地照着書本上的樣子,穿成了一條斑點狗。
其實並不專業,也也已經成型。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還是扎着羊角辮,拍手的時候兩根辮子都在有節奏地晃動:“哇!哥哥好棒!謝謝哥哥!”
“小姐,你到底是要到哪裡下車?”
問出去的問題沒有迴應,司機耐着性子再問了一遍,他看了眼後視鏡中女人蒼白的臉,不由擔心道:“小姐,你沒事吧?”
“就在這裡,把我放下吧……”秦優優嘆了口氣,車子緩緩停住,她走下車來,所在的位置,是g城的母親河,衢江,此刻望去,就如同一條玉帶橫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