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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一過, 原地裡頓時冷清不少,以往的熱鬧彷彿隨着暑氣的消退而漸漸涼了下來,顧依岸依舊在程嘉開學之前支給了他他應得的工資, 活力四射的小夥子一離開, 原地的姑娘們一陣虛空, 好在有靳兆其這麼一個大帥哥每天都會親自接送靳遲, 大家纔沒有太過失落。
自然, 顏川溪也會常常過來。顧依岸直覺顏川溪不太喜歡靳兆其這個人,但也知道絕對不僅僅是因爲他偶爾對自己表現出的莫名其妙又毫不掩飾的好感,好像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這天, 裴詠怡照例過了來,手裡還帶了一個保溫桶, 說是給顏川溪熬的粥。
她跟顧依岸聊了沒幾句, 突然“哎呀”一聲, “我忘了待會我跟別人有約,要不小岸這粥你幫我給他送到公司。”
“啊?”顧依岸本能地發出一個音節。
裴詠怡以爲她不樂意, 耐着性子哄她,“這些年他爸爸走了之後,小溪忙着打理公司,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每天早起晚睡, 飯也不好好吃, 再這樣下去, 遲早要搞出胃病來。”她低頭看了眼腕錶, “這都下午五點半了, 我給他打個電話,就說你要去公司陪他一起吃飯, 他肯定高興。”說着拿出手機撥了過去。
她簡單交代了幾句就掛下電話,一臉得逞的表情看着顧依岸,“那阿姨就先走了,你們‘好好’吃飯。”
顏川溪的飲食跟作息一直規律地像無限循環小數,偶爾幾次發瘋買醉還是爲了自己,顧依岸自然知道裴詠怡這是刻意給兩個人制造在一起的時間。
她正要起身,靳兆其恰好從門外進來,看到她微微一笑,徑直走過來:“要出去?”
“嗯。”顧依岸答完就要繞過他往外走。
靳兆其瞥見她手裡的保溫桶,挑了挑眉,“要去黎川?正好我順路,可以載你過去。”
一路上都是靳兆其在主動挑起話題,顧依岸不鹹不淡地迴應,完全不像是正在受人恩惠的樣子。
靳兆其單手打着方向盤,側頭問她:“你難道不好奇我跟靳遲是什麼關係麼?”
顧依岸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又從後視鏡看了看正低頭玩魔方的靳遲,試探地開口:“……難道不是父子關係?”
靳兆其被噎了一下,卻絲毫沒有生氣,好脾氣地笑笑:“自然不是。”
“那是?”
“是我收養的孩子。他以前也是我叔叔的病人,這些年跟我住在一起之後,情況好了很多,看到和善的陌生人也不會像以前那麼牴觸。”
靳兆其開始自顧自的回想起來,“我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只會驚恐地往叔叔身後躲,我勉強靠近他,偶爾還會被他咬,後來我們漸漸熟悉起來,他不像以前那麼怕我,而我一個人住也覺得孤獨,便把他接回了家,他從小就沒有家人,看到同齡的孩子喊爸爸,就一直這麼喊我。”
“其實你應該懂,自閉的人自閉只是最後的結果卻不是目的,他們也渴望與這個世界進行交流,無奈力不從心,從表象上來看,是他們將外人越推越遠,而實際上,只是沒有人甘願花時間跟精力走進他們的世界裡面,將他們牽引出來。”
顧依岸點頭,若不是她也經歷過這樣的時光,她大概會以爲自閉人羣需要的是放任的獨立空間。
因爲經歷過所以感同身受,她那時候需要的只不過是別人像正常人一般的對待,不把她當成病人,而是一個相比一般人來說需要更多的愛跟耐心去溫暖的人。
車子平穩地停在黎川門口,顧依岸道了聲謝下了車。
她方一進去黎川的大門,便被單易直接領到了總裁專用電梯前,顧依岸心道,單易工作範圍還真是特別寬廣。
“請進。”
顧依岸來到十九層,單易便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覺。她走到總裁辦公室門外,扣了扣門,顏川溪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了出來。
她輕輕推開門,顏川溪從文件中擡頭,含了笑意的黑眸對上她的,他像哄小孩子一樣朝她招手,“過來。”
他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襯衣,領口略開,男人少有的精緻鎖骨就那麼暴露在空氣之中,讓周圍的空氣都帶了一點他的味道。
顧依岸倒真的乖乖走向他,她每走一步,心跳便凌亂幾分,甚至不敢觀察他工作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裝飾,更不用說直視他的眼睛,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減少這種窘迫。
“我帶了粥過來,不過是阿姨做的,工作忙完了嗎?”顧依岸一邊走向他一邊輕聲問着,最後一個字收了音,她也恰好停步在他身側。
顏川溪接過她手裡的保溫杯放到一旁,牽起她的手同時指了指自己閒置的腿。
“幹嘛?”顧依岸明知故問。
“你說呢?”
“這是在公司,萬一有人進來看到怎麼辦?”
“他們會敲門。”
“……萬一有急事,直接推門進來呢?”
“他們不敢。”
“……”
“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
顏川溪讓她坐在自己左腿上,左手自然地環住她的腰,眼神示意她用勺子喂自己,顧依岸遲疑了半晌才咬牙切齒地舀起一勺喂到他嘴邊,沒好氣:“張嘴。”
“不然我餵你?”顏川溪慢慢嚥下剛剛喂入的一口,語氣溫柔。
他們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喂來喂去的,又不是自己沒有手,然而顧依岸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鬼使神差地點過頭的情況下,顏川溪已經喂到自己嘴裡,扣着她的後腦勺,含住她的嘴脣,將口裡的粥分了一半到她的口腔,顧依岸睜大了眼睛,他居然用嘴喂自己……
然而,她並沒有覺得髒,反而覺得,嚥下去的這一口,好像味道格外好。
“咳。”顧依岸避開他熾熱的目光,佯裝鎮定地繼續喂他。
顏川溪倒是沒再不正經,認真一口一口、慢慢消滅掉了一整桶的粥。
飯後,兩個人依偎靠坐在皮質沙發上,顏川溪把玩着她的手指,將她的小指疊放在無名指上,又將無名指疊放在中指上,最後將中指疊放在食指上,然後依次拆開,循環往復。
大約過了一刻鐘,顧依岸終於忍不住了,“很好玩嗎?”
“唔,還可以。”他這時擡頭在她臉上發現了什麼,嘴裡說着別動,拇指在她臉頰上細細的摩擦,“被蚊子叮了一個包,”他說。
“好癢。”
顏川溪盯着紅紅的地方看了半晌,在上面輕吻了一下,而後用指甲橫向豎向各掐了一下,掐出了一個十字,“好了,不癢了。”
“……”敢不敢再幼稚一點。
顧依岸想起今天裴詠怡的話,將下巴靠在他肩頭,這樣近的距離,可以看得清他側臉的每一處,她伸出手摸上他的下巴,感受着手掌傳來的酥麻。
“很累嗎?”
顏川溪吻了吻她的額頭:“不累。”
“真的?”
“真的。”顏川溪這時把她輕輕摟在懷裡,聲音輕柔而篤定:“你知道嗎,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便覺得自己擁有了披荊斬棘的力量。”
顧依岸聞言,心裡狠狠地、洶涌地跳了幾下。
片刻後感受到他身上灼人的溫度,輕推開他,便看到他臉上正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在他額頭按了一下,急切道:“怎麼這麼燙,有哪裡不舒服嗎?”
顏川溪扣住她要抽回的手,“依岸,我好像……”他這時緊緊蹙起了眉,撥開她的手,“你坐一會,我換一下衣服。”
走進休息室,顏川溪直接打給了裴詠怡,那邊很快便接起,“怎麼樣了兒子?”
“媽,您在粥里加了什麼?”顏川溪直奔主題。
“還能加什麼,我早就說過我想要抱孫子。”
“媽,您怎麼能——”顏川溪深深呼出一口氣,“以後別這樣了,我不是跟您說過,我愛她要她,但絕對不是以這種方式。”他要她心甘情願,就連半推半就都不能接受。
顧依岸看他很久都沒出來,便敲了敲休息室的門,“顏川,你沒事吧?”
顏川溪這時聽到她的聲音,身體裡剛剛被壓抑住的那團火重新燃起了囂張的火焰,他努力平復着呼吸,“沒事,你先別——”
“進來”兩個字還未說出口,顧依岸旋開門把手,打開了休息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