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不得不承認, 李沛然的眼光是很好的，她掃了一圈店裡的成品，果然沒有一條比他指的更耐看。
“這是新款式, 今年流行綁帶。”那位師傅打量冉冉一下, “四號差不多, 趙小姐先試試這件, 不滿意的地方可以按要求改。”
冉冉拿着裙子進了試衣間, 這才發覺這試衣間倒是很不低調，和店面形成鮮明的對比，實木的房間, 花紋像是櫸木，說是試衣間, 倒不如說是個小休息室, 單人沙發、桌子、全身鏡和衣架, 一應俱全，桌上還攤着幾份時尚雜誌。
換上裙子, 又穿上一旁放着的一雙黑色高跟鞋，冉冉在鏡子前轉了兩圈，打心底裡覺得李沛然挑的這條不錯，推開門出去。
李沛然正背對着她，站直身子, 伸開雙手, 讓那師傅量尺寸。
“身材沒變。”那師傅對着原先的記錄說。
冉冉歪着頭, 看他寬厚的肩膀, 此時在一件薄針織衫之下, 雙臂展平，後背肌肉的線條在針織衫之下更顯雄厚。
他轉過身來, 看到冉冉的一瞬眼裡閃過驚喜。走上前來，“這麼快換好了？嘖嘖，很漂亮。”
“趙小姐穿正合適。”那師傅擡眼之後也很滿意地評論。
李沛然突然眉頭皺了皺，湊到她跟前，小聲說，“是不是還要改一改？”雙手拉住胸前V字的開口，一個勁兒往中間合，“這綁帶的地方，露得有點兒多啊……”
冉冉忙後退一步，握住他扯着衣領的手，“哎，你土不土啊？”說着把試衣間裡一本雜誌舉到他眼前，“人家都是這麼穿的。”
李沛然鎖着眉看了模特一眼，“人家穿看着挺自然的，你穿，我看也好看，就是穿出去，我心裡有就點兒……”
“你別煩了！”冉冉推開他，“你不是想讓我穿那黑袍子吧？從頭裹到腳？”，走到店中一扇大鏡子前。
李沛然站在她身後，鏡子裡的她，被黑裙子襯得分外雪白，燈光之下，細膩得像有層淡淡的白光。V行的領口，在她身後倒是很保守的，背上便被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粉嫩的脖頸，他忍不住伸手在上面捻了兩下，看到冉冉從鏡子裡狠狠瞪了他一眼。
腰身也是正好的，她纖細的腰盈盈不堪一握，長裙包裹之下，雙腿修長，線條柔和而攝人。
李沛然雙手抱肩，看着她空蕩蕩的脖子間，想了會兒，對那師傅說道，“你讓隔壁送幾條項鍊來搭配試試。”
不一會兒，一個年輕的女店員，手捧一個木匣子從店門口走進來，將匣子攤在禮服店的茶几上。
滿盒子耀眼的寶石，冉冉一時眼花。
李沛然的手指在紅藍綠的寶石上撫過去，挑了一條素色鑽石的鏈子，簡單一根，卻泛着碎碎的銀色的光，徹底點亮了被黑色反襯得很豔麗的冉冉。
即使他一百個不情願，卻不可否認，她穿這裙子漂亮極了，簽下單子，將地址填好，兩人的禮服和那項鍊都讓店員轉天送上門去。
從店裡出來，已經華燈初上，李沛然開車經過頤和路時，順手指了指透過德國制黑色的鐵柵欄門，遙遙可見的青磚大宅【注】，“訂婚宴就在這裡面。”
冉冉回頭仔細打量了那大宅子，有些詫異，她以爲會是個什麼大酒店，沒想到卻是這綠蔭環繞、極其靜謐的老宅子，比其他的場所都要脫俗。“這，老建築，也能租來派這種用處？”
李沛然點點頭，“特別難訂。”
其實他去年來過一次，是老一輩的生日宴，他就是那天發現鄭其雍揹着張伊慎的小九九的，只不過當時並不知道對方是趙冉冉，當時和趙冉冉也是同今日截然不同的關係。想起這一年不到的時間，他們經歷過的起起落落，雖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故事可說，可身在其中，真覺得不易。面前正好一個紅燈，他不由得捉住冉冉的手，要握緊她，再不鬆手。
“今天這麼特別，我們上哪兒去吃晚飯？”李沛然側過頭，剛好和冉冉靠在一起。
特別，冉冉在心裡輕念，確實特別，今天開始他們要同居了。“學校食堂吧，谷裕走了，以後只能拉着你了。”
只知道她有特別的想法，可沒想到這樣特別，可他欣然答應。
跟在冉冉身後，穿過嘈雜的食堂，在打菜窗口前流連，冉冉看到他臉上爲難卻又無法拒絕的表情，着實好笑，拉着他走到二樓的炒菜窗口。
“從前呢，一兩個禮拜，或是遇上什麼高興事情，我和谷裕，或者是整個宿舍，就到這裡來吃一頓好的慶祝一下。”從前總是飢腸轆轆的大學時光，她很願意能讓李沛然也感受下。
菜色和餐廳自然不能比，但炒菜樓層的大叔大媽們，號稱是全校食堂裡最能做出“媽媽的味道”的廚子們，口味還是能勉強滿足李沛然這種高要求的人。
吃晚飯，冉冉買了兩杯奶茶，兩人捧在手裡，邊喝邊逛校園，冉冉給他指了從前花了許多時間的物理樓與消聲室，不需多說，那裡曾經也有過鄭其雍的身影，可是現在似乎不重要了。
夜間的校園，長椅或是臺階上，時不時能看到依偎的情侶，天真靦腆卻甜蜜，是大家都經歷過的青澀時光。
李沛然摟着冉冉的肩，也很應景似的，“你說，咱們要是一個學校的，會不會也能成？”
冉冉打量他一下，他畢業已經很久了，很難想象他做學生的樣子，“也許吧，太早認識，說不定也黃了呢？”
是啊，不早不晚，這會兒，剛剛好。李沛然摟緊了她，在她散着幽幽香氣的頭髮間吻了吻。
兩人走到北大樓前，月光投在這片碧綠的草坪之上，剛好過了養護期，草坪開放，他們背靠背坐在這一百多年的老建築前，重複着一代代學子的動作，相互靠着，談天說地。
“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很開心。”李沛然低低說。
冉冉愣了愣，她和他在一起，很多時候是累的，然而，此刻，她卻很心甘情願經受那些累，只爲了現在，“我也是。”
開車回家，在靈谷公館門禁處，門衛看到李沛然的車，早早候在門口，等車窗放下，他遞過一套門禁卡。
李沛然接過交給冉冉，“你自己出入就方便了。”
冉冉小心翼翼地塞進皮包裡，心裡突然有種自己真的是家庭成員，一邊勸自己別飄飄然，一邊卻感覺好極了。
洗漱完，冉冉穿着睡裙，在自己的房間裡吹了會兒頭髮，落地窗前只拉了一層薄薄的紗簾，看得到月光和外頭隱約的景色。
拔下插頭的時候，聽到門被敲響。
她開了道小口子，看到李沛然倚在門框上，冉冉也學着他的模樣斜靠在門框上，“這夜深人靜的，有何貴幹吶？”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以爲只有我睡不着，沒想到冉冉姑娘也睡不着”他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冉冉樂了，“是啊，不知道李先生爲什麼睡不着啊？”
“就是因爲冉冉姑娘你啊。”
“啊？”冉冉睜大了雙眼，不妨李沛然已一把推開了門。
她不由退後幾步。
“我剛剛在浴室琢磨，你說的此生無以爲報，只能來世做牛做馬的事情。”他關上門，將她逼到牆邊。
“嗯？”冉冉手向後探到牀上一個軟軟的抱枕，攥在手上。
“來生太遠，就此生每天每天的還吧！”他突然露出一個獰笑，撲上來。
冉冉“啊！”地叫出來，將手上的軟枕甩在他身上。
“螳臂當車。”他摔開軟枕，將冉冉撲倒在牀上。
半個鐘頭之後，冉冉癱倒在他懷裡，斷斷續續地說道，“都說天上不會掉餡兒餅……”
“可是會掉大棒棒糖啊！”
冉冉突然坐起身來，將枕頭推到他身上，“咦呃，怎麼有你這麼污的人！”起身去了浴室。
李沛然在牀頭靠了會兒，身心愉悅，順手撈起方纔被他剝了丟在一旁的睡裙，全棉的料子，上頭一個大大的蝴蝶結。他嘴角微微上挑，這可愛的小女人。疊好，塞在枕頭之下。
冉冉淋浴完，頭髮還盤着，裹着條浴巾，進來就滿牀地找睡裙，被李沛然一把拉進被子裡，“不許穿，這樣抱着才舒服。”
“你這個流氓。”冉冉掙扎了幾下，知道掙脫無望，沒有再動。
“我就是流氓，專爲調戲你來的。”
無賴到他這個地步，冉冉就無能爲力了。
白紗的窗簾在窗口微微抖動，冉冉看着看着就困了，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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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冉冉認真之後，他已經回絕一切酒肉朋友，現在冉冉住進來，他連業務上有關的飯局都能推就推，一下班就迫不及待地去她公司樓下等着候着，兩人或者挑個喜歡的餐廳，或是一起去逛超市買點菜回家自己燒，李沛然的廚藝真好，不單能解決冉冉的晚飯，快手的他，連第二天的午飯都燒好放在玻璃飯盒裡給她帶去公司。
冉冉在廚房裡給他打下手，看他心無旁騖的樣子，忍不住從後面抱住他不肯放手。
“哼哼”他裝作冷笑兩聲，“牀上可得好好伺候爺。“
冉冉賭氣地甩手而去，卻被他反身抱住，“得得，牀上爺好好伺候你。”
“敗給你了！”冉冉無法。
但即使他這樣居家，仍然有應酬是必須去的，每每這時，冉冉就比較尷尬了。
靈谷公館最初的規劃，根本就沒考慮過通勤，即使算是市中心，可始終有一段山路，沒有公交沒有地鐵，晚高峰的時候，出租車聽說去那裡也是不樂意接單的，靈谷公館裡需要打車的人少之又少，載客去空車回的賠本生意他們不樂意做。
冉冉好幾個晚上都是坐了公交之後獨自在遊客棧道上走了半個鐘頭纔回到家的，這事情她沒和李沛然說，只在心裡尋思，是不是該買輛車。
然而聚餐晚歸的她終於在棧道邊被開着車的李沛然撿着了。
“嘿，前面那小丫頭，幹嘛呢！”他赴完不得不去的約，正匆匆忙忙往家趕，就發現離家還有兩公里的遊步道上，一個熟悉的聲音揹着皮包，向山上走，放下車窗，似乎還能聽到她喘粗氣。
鐘山本就大，只有雙休日白天才遊人如織，平日夜晚，棧道上前後幾百米都看不到個人影。
“天黑了，不能獨自在外晃盪，你不懂啊！”招呼她上車後，他心頭突然升起點惱意，“你結束了給我打個電話，等我會兒就能去接你回來”他很少和她說太重的話，這是頭一次責怪她。
知道是擔心自己，冉冉笑笑，“剛剛大吃了一頓，我散步消消食。”她抽了一張面紙擦擦額頭和鼻尖沁出的汗珠。
李沛然看着臉頰微紅的她，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沒再說什麼，夜裡倒是很體恤地沒有折騰她太久，只默默地低頭凝視她，心頭泛了點兒軟軟的酸脹感，心說，女人太獨立也不好，她自己吃苦，自己也跟着心疼。
冉冉再在公司樓下看到他時，一開始還沒認出來，她還在找黑色A6，可是根本沒有影子。他明明發信息說就在樓下的，好久好久，纔看到眼前一輛棕色的雙門Mini Cooper，放下車窗。
李沛然很高大，坐在裡面，握着方向盤時雙肘是彎着的，冉冉覺得很好笑。
他走下車，“笑什麼笑，調的是適合你的位置，上來開。”
冉冉有點吃驚。
雖然他儘量接送他，可現在看來她還是需要一輛，尋思了一個晚上，Cooper自然不是首選，甚至不在備選名單上。最先蹦入他腦海的幾款車都在仔細思量過被否決了，一來太貴重她不肯收，二來她着實不想太惹眼，三來她那新手的模樣，若是給她買個大SUV，她估計嚇得不敢開。思來想去，她一個小姑娘拿來通勤或是市裡逛街用，這款無論是遇上堵車還是找車位，挺合適。
冉冉得知是送她的，心頭軟軟的，知道是他撿着自己之後才做的決定，這小巧又時尚的車型，她很中意，扭頭在他臉頰上啄了一下。
提着的心這才放下，送人禮物居然要擔心人家不願意收，李沛然也是被她折騰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