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不到

情緒已然空洞,剩下心臟轟鳴的跳動聲,我並指說噓,請你安靜,於是它便再也沒有了生機。

所謂新人入洞房,媒人扔過牆。

由此可見這該是個多麼坑爹的高危職業,完全是‘你是我的優樂美’的升級版,下場都是被當作垃圾棄若敝屣。唯一不同的是,媒人屬於大型垃圾,並且扔在路邊有妨礙交通,破壞文明的嫌疑。

段安然如今算是跟那一對沒被棒打卻兩散的鴛鴦卯上了,全然不管不顧,一心一意只想做這個說媒拉縴的活,奈何兩個當事人都不肯配合。

顯擺的她上躥下跳,跟耍猴把戲似得,忒熱鬧。

於是段安然在又一次約顏芩出來見見面談談心,順道還能去看看病人神馬的說辭被拒絕之後。她終於悲憤的認識到,哪怕自己使出千般手段,萬般心計,開不了竅的還是開不了竅,榆木疙瘩他還是榆木疙瘩。

這樣的結果真是他媽的傷人。

段安然自暴自棄的放棄了。

段家的子嗣只有他們兄妹兩人,彼時段安初爲了妹妹的幸福,一力扛起了家族事業。如今他身在醫院半死不活,段安然也沒了追求自由肆意生活的想法,對她之前極其厭惡的公司事務也開始上心起來。

沒別的原因,實在是她看不慣段安初躺在病牀上還要處理那些該死的企劃文件。

真是見鬼,段氏企業的高管都他媽的死光了麼,竟然還要讓病人工作!

段安然絕對不肯承認自己是在遷怒,即便再不關心自家公司的運營情況,她也知道,沒有段安初的簽字,企劃書上就算是寫出花來,那也是沒用的。

沒有簽名就是通不過!鐵一般的規定。

以上規定則來自於自己強勢又霸道的老爸。

所以知道皇帝是怎麼死的麼,就是這麼累死的。

撮合自家兄嫂的行動不成功,哪怕她把在一起當成口頭禪來喊,自家兄長就是不搭理她。每天還要被困在公司學這學那,滿天飛的數字線條專業術語差要把段安然逼瘋。

連做夢都是拋物線走向上升下降幅度增減好不好?

尼瑪,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不到黃海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

段安然蠢蠢欲動的準備再次出擊。人家說事業愛情雙豐收,怎麼到了她這裡,事業不用想了,連感情都搞不定?

因爲你忘了那不是你的感情,作者吐槽。

好吧,言歸正傳。

又一日春光燦爛,人生暗淡。段安然灰溜溜的跑到段安初的病房裡避難外加遊說。

仿若五星級酒店的病房裝修奢華,偏偏沒有一絲人氣。段安初並不喜愛待在太過明亮的地方,所以窗簾大半時間都是拉上的,有陽光從未合攏的間隙透出來,留下一地細碎的光斑。

兩張相似的面孔排排坐,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等待吃果果。

好吧,我承認這個笑話有點冷。

事實上,段安然默默咬碎了一口銀牙。

身邊是自家眉眼淡漠,不動如山的兄長,彷彿身患絕症,心愛之人對其不聞不問的人不

是他一樣。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個太監。啊呸,娶不上媳婦,黯然神傷的人又不是她,她急個屁!

最後段安然實在是看不得段安初這麼一副無慾無求,堪破紅塵的模樣,惡朝膽邊生,突然伸手裝模作樣的取了一疊雜誌就這麼開始翻。

一邊翻還一邊還朝着身邊的某人嘖嘖出聲。

哇,顏芩姐的照片登報了耶,咦,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是誰啊,看起來和她好般配的樣子呢。

媒體都在問他們兩個決定什麼時候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呢,好羨慕哦。不知道顏芩姐會不會讓我當她的伴娘。

如此等等,等等如此。

段安初似笑非笑的瞄了她一眼。我記得這本雜誌是你剛纔從我左手邊的那個牀頭櫃上拿的吧。那是公司今年準備刊發的宣傳冊樣本,早上秘書剛剛拿過來。

段安然:“……”

所以說活該你被人撬牆角,你到底有沒有點情商啊白癡!

這邊段安然正淚流滿面,渾然不知她看作大嫂的顏芩姐差一點就被人翹了牆角。

一回到蕪城簡直就像回到了監獄。顏芩一邊爲葉令楓24小時不間斷的緊迫盯人政策鬱卒,一邊還要面對蘇沉大爺的冷眼。

不就是沒把蘇一若帶回來麼,不就是不肯告訴你她人在哪裡麼!

你要不要這麼狠心,直接把我丟給媒體狂轟濫炸。

顏芩還沒來得及培養的一點感傷直接被鎂光燈炸了個精光。藝人和狗仔永遠都像是貓和老鼠,但是你永遠不要做夢狗仔是湯姆,藝人是傑瑞。

每一個在利爪下生存的老鼠背後都有一隻傻貓。可惜,大部分的貓還是很聰明的,她這樣的小老鼠還是跑路比較好。

前途渺茫,暗淡無光啊。

無語望蒼天的顏芩忘了,就算她躲過了貓,世界上還有犬這種生物。

這個世界上還有個成語叫做,狗拿耗子。

在段安然拼命胡編亂造妄想挑起段安初的一絲不甘心,然後出手把人搶回來的時候。顏芩是真真切切的被人劫走了。

還是個熟人。

從前的情敵,到現在的難友。

他叫做,池峰城。

向來帶着三分漫不經心笑意的池峰城第一次沒有笑,板着一張直冒寒氣的臉,乍看上去竟然還有些神似段安初。

顏芩來還不及說一個不字,就被人拎着去了公園。

此時夏至,竹林滴翠,正是踏青的好時節。

奈何身邊跟了個活閻王,縱使有幾分綺念也着實失了心情。

池峰城站在小山坡上,面前綠意從容,枝葉纏綿,身後是十六節青竹骨撐起的驕傲。

無心則無傷,無傷則不倒。

驀然,顏芩覺得池峰城很像這一片鬱鬱蔥蔥的青竹。他的心永遠虛空成節,看不清明。所以無論看似經受了多少的風霜,他都能筆直而立,不卑不亢。

就像現在,池峰城終於說了自今天見面以來,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卻是,“顏芩,我們結婚吧。”

顏芩被嚇了個仰倒。

有什麼是被情敵挾持還要可怕的事?那就是被情敵求婚!

顏芩暈暈乎乎的苦笑,實在不願意相信自己的魅力已經大到讓池峰城忘記了段安初,轉而愛慕起了自己。她相當清楚,即便自己自詡爲世界上最愛段安初的人,池峰城也比她多了十年。

是整整的十年,不是十天,十個月,十個小時。

“你是瘋了嗎?”風掠過竹葉捲起沙沙的聲音,許是枝葉晃動的太過頻繁,顏芩覺得便是她的心也開始隨着搖曳起來。

一會如同油煎,一會如同冰鎮。

“我是認真的。”池峰城轉身看她,陽光嵌在他的眼眸中點出一色深沉,黝黑的眼專注而認真,隱隱還帶有一絲瘋狂。

他說,“顏芩,我們都愛他,可是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們誰也得不到他。而不管我願不願意,我的出生代表着我以後勢必要結婚生子。如果非要娶一個女人,與其將來娶一個我不喜歡的,還不如娶你。”

“把我娶回去玩家暴麼?”到了這個時候,顏芩甚至還有饒有興致開了個玩笑。

這一切都太荒謬了,她覺得自己接受無能。

“顏芩,你很清楚,他要死了,他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了。”池峰城定定的看着她,有流雲漂浮過天際,他身上單薄的衣衫彷彿要隨之飛揚起來,帶着他一起羽化登仙。

“你嫁給我,我會照顧你,而我們心裡都愛着同一個人,這樣不是很好嗎?”

顏芩重重咬着脣,神色難辨。“我爲什麼要答應你,也許我以後還會愛上別的人,和他一起組建家庭不是嗎?”

池峰城聞言卻突然笑了,好像聽了一個極可笑的笑話一般,連脣角都隱約翹起。他收回眼神,篤定的開口,“不會,你不會再愛上別人。”

他說,顏芩,愛過那樣的一個人以後,被那樣的一個人愛過以後,你怎麼可能還會愛別人。

我也不會容許,你有機會再愛上任何一個人。

只此一步,墜落深淵,粉身碎骨,渾然不悔。

一切都已經,無法回頭了。

只因,他們愛的那個人就快死了。

顏芩如同被蠱惑一般,上前一步同他並肩。行至水窮,坐看雲起,人生百態不過是一場過眼雲煙,百年過後,她是枯骨粉碎的舊時紅顏,而他只是陌上途徑過一場盛放的此間少年。

他和她,不再有任何的相干。

顏芩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顫抖的無助的絕望的祈求的響起,她說,“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即便只能抱着帶有他的回憶去死,我也無法答應做別人的妻子。

和任何人一起懷念他。

我做不到。

我可以不要朋友不要親人不要愛人,即便我還有千千萬萬的理由必須活着,不能追隨他而去。那麼我也不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的活着。

我只能是一具行屍走肉,因爲,我沒有了心。

你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嗎,就像是大冷天喝了一大口的冰水,然後用很長的一段時間看它化成熱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