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語嚇了一跳,趕緊擡起頭。
是個從未謀面的男人,長着一張英俊的臉,年紀跟韓煜非差不多,身上穿着黑色西裝戴着領結,很正式的打扮。
他小心地幫她取下裙襬,一邊說道:“你不能這樣去拽,會把裙子弄爛的,要這樣把刺取出來就可以了。”
“謝謝,請問,你是……”秦曉語直起身,搜尋了一下記憶,確定自己確實沒見過他。
男人笑着伸出手,“我叫莫東城,請問小姐貴姓。”
“莫先生你好,我姓秦。”秦曉語伸手跟他相握,心想這人肯定就是韓家請的第三家客人了,也不知道跟韓家是什麼關係。
莫東城笑道:“原來你就是秦小姐,我聽煜非提起過你。”
見秦曉語眼裡有疑問,他又道:“我母親是煜非的姨媽,我是他的表哥,今天受邀請,過來吃晚飯。”
原來第三家客人是韓家的親戚,秦曉語總算弄清楚了。
“莫先生,上次我過來怎麼沒見到你?”既然是韓家的親戚,上回韓煜非帶秦睿星迴來認祖歸宗,卻不見莫東城一家人,秦曉語覺得實在是奇怪。
莫東城道:“你是說上個月底嗎?我公司有事出差去了,我爸媽出國旅遊去了,所以都沒法回來見你們。我聽說你已經爲煜非生了一個兒子,都已經三歲多了,真是太讓我意外了。”
秦曉語不好意思地笑笑,含糊地應了一聲。
說起這事,她總是會覺得好丟臉。雖然是假的,可是韓家人除了韓老夫人之外,人人都以爲是真的,每次提及,她都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目光都充滿了譏諷。
一個人妻,卻揹着丈夫跟別的男人生下孩子,還隱瞞這麼多年,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個女人很不要臉吧?
而她,就是他們心目中這樣的女人。
莫東城似乎沒有半點看不起秦曉語的意思,問了幾句秦睿星的事,就問她現在在做什麼。
秦曉語道:“我在b市分公司做營銷總監,幫着煜非打理一下生意。”
莫東城很意外地看着她,眼裡有讚賞,“營銷總監?那你很能幹啊!看不出來你這樣的美女還有這種本事,煜非這傢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能找到這麼好的女人!”
秦曉語又覺得不好意思了,這回不是羞恥,而是害羞。
這個莫東城真會說話,夸人都有一套,明裡是在羨慕韓煜非,實際上是在誇她,又漂亮又本事。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往前院走去,秦曉語發現莫東城很健談,說話也很風趣,跟韓煜非比起來,感覺親切一些。
她就在心裡感嘆,爲什麼韓煜非的弟弟和這個表弟都是謙謙君子,偏偏韓煜非就像個無賴,跟他在一起,就沒法好好說話。
看見秦曉語抓住裙襬走路實在不方便,莫東城提出幫她抓着,被秦曉語拒絕了。
不管怎麼說,兩人男女有別,這樣讓他幫自己抓裙襬,也太雅觀了。
裙襬那麼長那麼大,就算他抓着也看不到摸不到她,佔不到她的便宜,她還是不能讓他代勞。
說話間到了前廳,屋子裡已經坐滿了人,一眼看去,幾個年輕的秦曉語都認識,只有兩對中年男女很面生。
不過,從他們的長相和氣質,秦曉語還是分辯出來了。
坐在李美麗身邊的那一對中年男女衣着雖然華麗,品味卻不怎麼樣,特別是那個女人,身上一條長袖大紅花金絲旗袍十分豔俗,再加上身上戴滿了珠寶首飾,就像一個暴發戶似的。
她身旁的那個中年男子穿着一套銀灰色西裝,原本衣服的款式和料子還不錯,可是他偏偏要在裡面搭配一件棗紅色襯衣和一條粉紅色領帶,看着就不倫不類。
不用說,這一對一定是李美麗的父母。
而緊挨着韓老夫人身邊的那一對中年男女,衣着品味和氣質就完全不一樣。
女的穿着一條深紫色晚禮服,脖子上簡單地戴着一串珍珠項鍊,身上就再無半點首飾,看上去高貴大方。而男的是一身黑色西裝淺米色襯衣藍色領帶,沉穩莊重,一看就有良好的教養。
看他們的長相,跟莫東城有幾分相似,秦曉語猜測他們一定是莫東城的父母。
看見秦曉語跟莫東城一起進來,在座衆人都露出奇怪的神情,韓煜非率先問道:“東城,你剛纔去哪裡了,到處都找不到你。”
莫東城笑道:“我出去賞花了。”
韓浩洋看看外面的天色,道:“天都要黑了,你賞什麼花。”
莫東城看一眼秦曉語,語帶雙關,“誰說天黑就不能賞花,我剛纔看見一朵芙蓉花,美得炫目,想不到你家還有這樣的寶貝。”
秦曉語意識到他是在映射自己,心裡就有些不自在了,剛纔還覺得他風趣幽默,現在卻覺得他太過輕浮了。
在座有一大半人都聽出來莫東城的意思,只要看看秦曉語身上那條粉紅色晚禮服就能明白,李美麗母女卻比較遲鈍,沒有聽出來,李母馬上問道:“後院種了芙蓉花嗎?我怎麼不知道?”
蘭心玥撲哧一聲笑了,“舅媽,東城是在開玩笑,他說的不是花,而是人。”
“是人?誰啊?”李母更覺奇怪了。
“媽,芙蓉花是粉紅色的,你看看我們這裡誰穿這種顏色的裙子啊?”李美麗卻已經明白過來,她的反應極快,看見韓老夫人和韓國良的臉色不太好看,就知道他們不喜歡莫東城這個玩笑,趕緊加一把火。
果然,這下子別說韓老夫人和韓國良臉色不好看了,連韓煜非也沉下臉來,皺起眉頭問秦曉語,“你怎麼這麼遲纔過來,客人都到齊了。”
秦曉語覺得委屈,自己又沒招蜂引蝶,是莫東城非要把她比做鮮花,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表示出莫大的興趣,言語還這麼輕浮,又怎能怪她。
正想解釋,誰知莫東城又來一句,“煜非,你別怪秦小姐,剛纔她的裙子不小心勾到樹枝了,我幫她弄了半天才弄下來,以後她穿禮服過來,你還是應該派人幫她托住裙襬,她纔好走路。”
這話一出,屋子裡的空氣更加凝結,人人臉上都露出古怪的神情。坐在韓老夫人身邊那一對氣質不凡的中年男女都皺起眉頭瞪他一眼,像是很不高興,卻又不好說什麼。
李美麗馬上又笑道:“呵呵,原來東城剛纔特意跑去幫曉語託裙襬了,想不到你們倆剛認識就這麼熟稔了。”
“美麗,別亂開玩笑,讓人誤會,東城不過是湊巧跟曉語碰上,纔會幫她的忙。”蘭心玥很不滿地瞪了李美麗一眼,然後對秦曉語說道:“曉語,別光站着,過來坐吧!”
秦曉語剛想走過去,韓老夫人卻沉聲道:“行了,你也別坐了,去看看廚房做好飯沒有,幫下人一起擺桌子吧!”
蘭心玥皺起眉頭,“老夫人,曉語穿得這麼漂亮怎麼可以去廚房幫忙,會把她的裙子弄髒的。”
韓老夫人冷哼一聲,“哼,髒了不會換掉嗎?又不是參加什麼大型酒會,用得着穿成這樣來招蜂引蝶嗎?”
秦曉語吃驚地看着韓老夫人,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
剛纔被李美麗譏諷,她就已經想發作了,只是考慮到如果自己卻解釋,只會越描越黑,乾脆就不吭聲算了,哪知道韓老夫人如此過分,居然直言她在故意*莫東城,這種欲加之罪,她怎能再忍受?
正要申辯,卻見韓煜非有些不高興地對韓老夫人說道:“奶奶,你別怪曉語,禮服是我買的,是我要她這麼穿的。我覺得今天過節,就該穿得漂亮一點。”
“穿那麼漂亮幹什麼?給誰看?”韓老夫人依舊板着臉。
“給我看。”韓煜非說着站了起來,走到秦曉語身邊拉住她的手,語氣變得溫柔,“曉語,你別生氣,奶奶要你去廚房看看,其實是想要你先學學怎麼招呼客人,以後做了這個宅子的女主人,纔不會手忙腳亂。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幫你託裙襬。”說着,他真的托起秦曉語的裙襬,就往廚房方向走去。
秦曉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這個男人剛纔還那麼不高興地責問她,現在馬上換了一張臉,還幫她解圍,轉變得也太快了吧!
本來也不想再呆在那裡看韓老夫人的臉色,她馬上跟着韓煜非往廚房走去。
出了前廳的門,韓煜非刻意裝出來的溫柔笑臉就不見了,語氣也變得有些不悅,“你怎麼會跟莫東城撞上了?”
秦曉語原本還心生感激,現在見他又變了臉來質問她,馬上火氣就來了,“喂,韓煜非,你不是也跟他們一樣以爲我在*他吧?我不過就是在路上碰見他,跟他一起過來,你們要不要就這樣發神經來質疑我?”
韓煜非正色道:“我纔不會那樣以爲,只是莫東城那個人最大的嗜好就是喜歡美女,你最好離他遠點。”
秦曉語停下腳步,更覺生氣,“難怪剛纔他要說那些話,你們一家子沒一個人去說他,卻都來指責我,也太過分了。”
之前她還覺得莫東城這個人很有禮貌,有點像韓浩洋的風格,誰知道他是這種花花大少爺,明知道自己是韓煜非的女朋友,還出言*,而韓老夫人卻又如此偏心,幫親不幫理,還要說她招蜂引蝶。
韓煜非道:“你不用這麼生氣,我並不是要指責你,只是擔心你欺負你。”
“哼,算了吧,你是擔心我給你戴綠帽子吧!”秦曉語哪裡會相信他的話,憑直覺,她就能看出來,韓煜非不喜歡自己跟莫東城接觸,儘管莫東城是他的表弟。
韓煜非忽然笑了,“這麼說我是不是應該趕緊讓你成爲我的人,那樣你才能給我戴綠帽子。要不,今晚你別跟星星睡了,過來跟我睡吧!京城晚上很冷,你幫我暖暖被窩。”
“你想得美啊,我不過是打個比方罷了。你這麼*,可以去找蘭心玥啊,她保證一百二十個願意幫你暖被窩。”秦曉語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惱羞成怒,一把拽過自己的裙襬,快步向廚房走去。
剛走到廚房門口,秦睿星衝了出來,差點撞到她。
秦曉語急忙扶住兒子,“星星,你怎麼在這裡,跑那麼快乾嘛?”
剛纔在前廳沒見到兒子,也沒見到林莎,秦曉語還覺得奇怪,不知他們哪去了,只是被莫東城一搗亂,弄得她被韓老夫人訓斥,她也沒顧得上問問兒子。
秦睿星笑嘻嘻道:“媽媽,我剛纔看到巧姑炸地瓜丸子,好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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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林莎也走了出來,看見秦曉語一身禮服站在門口,吃了一驚,“秦小姐,你來這裡幹什麼?這裡很髒,別把裙子弄髒了。”
韓煜非板起臉,很不高興地瞪着林莎,“林莎,你也知道這裡髒?爲什麼還把星星帶過來?廚房有刀又有火,多危險。”
林莎惶恐地低下頭,“對不起,大少爺,我以後不會了。”
“大叔,你別扣莎莎阿姨的工資,是我自己跑過來的,不關她的事。”上午因爲自己調皮,已經害得林莎扣了一個月工資,現在見韓煜非又訓斥她,秦睿星擔心起來,生怕他再扣林莎工資。
韓煜非放柔語氣,“我不會扣她的工資,就是要說說她,照顧好你,別帶你來這種地方。”
“好了,韓煜非,你用得着這麼緊張嗎?莎莎已經很用心在照顧星星了,真不明白你們家怎麼還跟舊社會似的,人家犯個錯都要罵,還要扣工資。”秦曉語白了他一眼,拉着秦睿星的手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頭對他說道:“你自己進廚房去瞧吧,我不會做你家的女主人,也沒必要學着怎麼招呼客人。”
林莎見狀,只好留下問韓煜非,要不要她幫忙。
韓煜非知道秦曉語在生氣,肯定不會張羅晚飯了,只好要林莎去。
秦曉語拉着秦睿星的手走到外面,順着長廊往另一邊走了一段才停下來。
這個時候她不能回客廳,也不願去廚房,只能跟兒子在外面待一會兒,等到快吃飯了再去飯廳。
想到兒子總是這麼頑皮,對韓家大宅每一處地方都那麼好奇,生怕他又受傷,秦曉語又叮囑了他一番,不准他再去廚房。
秦睿星道:“媽媽,我去廚房不是想搗亂,是想去問問巧姑,她拿我那張有血的紙巾有什麼用。”
“什麼有血的紙巾?”秦曉語沒聽明白。
“就是我受傷的時候,莎莎阿姨給我包住手的那張紙巾。”秦睿星道:“大叔丟在凳子上,我看見巧姑撿了起來,沒有丟進垃圾桶,而是放進她的口袋裡了。”
秦曉語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意思,巧姑要那麼髒的東西幹什麼?
她忙問兒子,“那你剛纔問她,她怎麼說?”
秦睿星道:“她說那麼多血怕老奶奶看見又心疼,就帶到外面丟掉了。”
這分明是在騙小孩啊,紙巾丟進垃圾桶不就是了,怎麼可能還會給韓老夫人看見,再說就算看見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秦曉語絕對不相信巧姑的解釋,她那樣做一定有什麼目的。
仔細一想,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帶血的紙巾只能有一個用處,就是拿去化驗dna。
看來,韓老夫人是想弄清楚,秦睿星究竟是不是韓煜非的兒子。
當她知道自己是在跟韓煜非演戲之後,應該已經猜到那份親子鑑定書是僞造的,秦睿星並非韓煜非的骨肉,只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還是打算檢驗一下。
對韓老夫人的這個舉動,秦曉語只覺得很可笑。
老太太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只要問一下她就可以了,她絕對會告訴她真話,因爲,她不想讓老太太誤會兒子是韓家骨血,免得她總是想把兒子留下。
秦曉語問秦睿星當時爲什麼不說,秦睿星說他那時候太疼,沒顧上,之後就忘記了。剛纔洗澡的時候林莎要他把手擡高別碰到水,說是怕傷口發炎,他纔想起來。
秦曉語忙問道:“那你有沒有告訴莎莎阿姨這件事?”
秦睿星搖搖頭,“沒有。”
“那你記住,這件事不要再跟別人說了。”
“爲什麼?”
“因爲,你今天受傷每個人都很難過,莎莎阿姨還被扣了工資,如果你再提起,大家都會不高興,說不定老奶奶和大叔又會罵莎莎阿姨。”
“是哦,以後我都不說了。”
秦曉語鬆了一口氣,這事如果被韓煜非知道了,肯定會很麻煩,那傢伙一定又會想辦法搞破壞去偷樑換柱,到時候驗出來秦睿星是他的兒子,韓老夫人肯定會想辦法把兒子搶走。
到時候她即便是解釋,韓老夫人也不一定會相信,她纔不要把事情弄得這麼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