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站在自己家的門口,身上依舊穿着醫院的病服,天很冷,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現在的她,只想回家,回自己的家。她開了門,打開燈,看着整潔的屋子……灰塵已經積得厚厚一層,可是她一點也不在乎,因爲,這裡纔是她的家。她關上門,走向自己的房間,開了燈……走向書桌,拿起留在家裡的全家福……看着爸爸,老媽……還有十五歲的自己……就是在那一年,她最親的一個人離開了她和老媽……而現在……連老媽都不在,老媽在旅行……所以,她好想老媽……好想……吃她做的菜,和她睡在一個。無論在外面受了什麼傷害也會抱着你的家人……老媽……
她抱着相片躺進自己的牀,沉沉的睡着。
天亮的時候,窗外的鳥叫吵醒了她。她睜開了眼睛,好像回到了以前……總是在鳥叫與睡眠中掙扎,那時的自己好想要搬離這裡,總是抱怨沒有一個安寧的清晨。可是現在才感覺到這也是種幸福……
她換下病服,穿着之前沒有帶走的衣服。走到窗邊放下照片,再轉身向外走去,所以沒有看見窗外的院子裡停着的豪華轎車,而且已經停在那裡一夜。
她開門取下所有的信件。這麼久沒有回來,原來有這麼的信……一封封……咦?老媽的信?她關上門,坐了下來拆開信。
費柟徵睜開眼睛,擡眼望去,看向她的窗臺。想到昨天……她不見了,自己的驚慌……在找到這裡看到她房間亮着的燈自己才鬆了口氣……顧西,早安,今天好嗎?他的手穿過自己的發,什麼時候那麼運籌在握的自己……盡然變得這麼……無能爲力。
顧西的電話響了起來,他伸手拿過,這個手機真的很破舊,他纔想起,好像從來沒有爲她買過任何東西,連那枚戒指……可能一輩子也送不出去了。翻開手機蓋,是個沒有記錄的陌生號碼。他講電話貼到耳焙";喂。";
";你是……?";電話那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她的丈夫。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他打開車門,下了車,呼吸着新鮮空氣,輕靠在車上,看着這個她長大的院子。
電話那邊的女人小小的遲疑了下,仍是着聲音:";原來她結婚了,是沒看到信嗎?她媽媽在十天前給她寫過一封信,讓她聯繫我。我……";女人頓了頓,聲音輕輕的抽泣起來:";你告訴她,我是她秦梅子阿姨。她媽媽……在十天前去世了。今天是她的葬禮……在墓山,我們都等她。";
他站直了身子,瞪大眼睛,轉頭看向那個窗口,信……他收了電話,向樓洞跑去……
手中的信輕輕散落,她無神的跌坐在地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可能!!!門碰碰的響了起來:";顧西!!西西,你開門!!快開門!!";他在門外大聲的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什麼也聽不見……一雙眼只能大大的睜着,因爲她怕一眨眼,淚就掉了下來……
門被猛烈的撞擊着,她的胸口好痛……老媽……老媽……
";顧西!我告訴你,你給我站起來!!不許坐下!!!要哭就給我哭出來!!還有,你……快出來……去見你媽媽最後一面。";他的手頓在門上,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刺激她,傻女人,不要做傻事!
她聽見他的聲音,淚像絕了提的往下涌着……她爬了起來向門跑去,猛的打開門,他的身子向前一傾,輕輕的抱住了她。他低頭看着她:";你……要哭就哭出來……剛剛有個女人打電話來,說葬禮在墓山舉行。";
她用力的推開他:";你走開!!走開!!老媽……";她拔腳向樓下跑去……他看着她,關上門追了上去。
車上,她的淚一直沒有停過,一雙眼變的又腫又痛,可是現在的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而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讓她恨着。他動了動手,終是沒有伸手去擦拭她的淚。
她看向窗外,老媽……
西西:
我是媽媽。可能在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這個世間了,或許已經找到了你爸爸,正在看着你。請你一定不要難過,不要怪媽媽現在才告訴你,其實媽媽根本沒有去旅行,老媽我一直在和你爸爸相遇的那個小鎮慢慢的等着日子。一年前我被檢查出患有肝癌,已經是晚期了,沒有救了,所以我放棄了所有的治療,因爲我知道治療是沒效的,反而更浪費錢,更折磨身體。不要怪媽媽好嗎?媽媽告訴你,其實媽媽好愛爸爸,但是他走了,比我先走了十年。十年前,我就好想好想和他一起離開,可是因爲放不下你,所以一直活着,我活着也只是爲了你。知道爲什麼突然想要看着你結婚了嗎?因爲媽媽想要看到你的歸宿。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久了,所以不想讓你難過就騙你說去旅行,不要生我的氣哦。
現在我的頭好痛……可能快了吧……要去找你爸爸了,你要乖哦,好好的過日子,生活下去,因爲你是爸爸和媽媽生命的延續……媽媽真的好想你……好想見見你……可是,我註定不能再見你了,所以,不要太傷心,因爲,你的笑啊,是媽媽最美的記憶。
媽媽愛你。
老媽
顧西的頭靠在車窗上,如果這些傷痛還要再繼續下去,那麼就請來的猛烈些吧,她什麼也不怕了,都不怕了!!有什麼比這個還要讓人……悲痛?那是她的老媽……她那個大嗓門的老媽,每天揪心她戀愛問題的老媽……捨不得花她一分錢的老媽……她抹掉淚,顧西,不要再流這些沒用的淚了……老媽……還在等着……她哽咽着,生生的嚥下那口呼之欲出的悶氣。他伸了伸手,卻只能縮了回來,用力的一掌拍在方向盤上。一張臉陷入無盡的冰冷黑暗中。
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顧西下了車,一眼望去……遍山的荒涼,雨把山景染成了墨色,她向山上跑去,費柟徵拿了傘跟在後面:";顧西!";這個女人,不知道自己懷了孕嗎?
大,葬着父親的墳爆又有了一座新塚。幾個穿着黑衣服的人打着傘,穿着黑衣站在墳前,顧西踉踉蹌蹌的跑了過去,一個女人回了頭看見顧西:";孩子……你來了……";女人扶住顧西,看見顧西那張憔悴,傷心欲絕的臉,卻只能說出:";節哀順變……";她慢慢的後退,將地方留給顧西。全部人對着墳頭深深的鞠躬,然後轉身離開。她們都是她媽媽的同學,唯一能做的只有爲死者祈禱,爲生者祝福。
的兩座墳,孤苦伶仃,卻又緊緊相依。顧西站在雨裡,他寒緊着眼神,慢步上前將傘舉在她的頭頂。她";咚";的一聲跪在了墳前,分不清臉上是淚還是剛纔的雨水,頭髮緊緊爹在臉頰,冷的她嘴脣已經變得紫白,可是依舊咬緊着牙齒看着那座石碑。
";你怎麼忍心丟下我一個人……你知不知道我就只有你這一個親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了……我怎麼辦……你的女兒這麼不孝……你怎麼可以放心……你怎麼騙我……老媽!!老媽……啊……";她坐在了地上,沒有了……真的什麼已沒有了……
他的手緊緊的握着傘柄,手的指節微微發白,眼神落在那座墳碑上:顧氏李姓文敏女士之墓。冰冷的幾個字,卻是一個人的一生。雨水沖刷着碑文,淹沒了她的哭聲。
他蹲下身子,手伸了伸,仍是輕輕的放在了她的肩上。他將無助絕望的她輕輕擁進懷了:";不要哭了。";
";你走開!!!";她回身用盡全力的推開他,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間爆發,他手中的傘飛落在遠處,他跌坐在她的身後,迎向她憤恨的眼神。她悲憤的的看着他:";這個女人,冰冷瞪在這裡,她是我的母親,是生養我的人!!你呢,你有見過她嗎?你有給她磕過頭嗎?我再怎麼被你利用,她也數你的岳母不是嗎??爲什麼你還可以沒有一滴眼淚!!爲什麼你還可以這麼冷漠的說不哭……";她看着他,淚溼了整張臉,她的眼裡全是對他強烈的悲痛和……恨。
";費柟徵。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愛你了。我後悔愛上你了。我恨你,恨你。更恨我自己……如果我沒有愛上你,我媽不會離開我……她至少會在我身邊……讓我守着她……到最後。我受到你的傷害我都可以忍受,可是,我不能忍受……你對她的不敬。";她站了起來,語氣越來越冰冷,態度越來越漠然。她的一張臉已經看不出表情,整個人站在雨裡……就像是濡溼的雜草……正在向岑天大樹而發……
她轉身向山下跑去。他坐在原地看着墳頭,看着那碑上的名字:";對不起……母親。今天才第一次拜見你。真的……太晚了。";他站了起來,在慢慢的跪了下來,滿臉的敬意。";之前並不知道會和您的女兒走到今天,也沒有想到會把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情景。但是,我會想您保證……";剩下的話全部掩埋在了肚子裡,他慢慢的磕了個頭,再緩緩的站了起來,轉身向山下走去。只剩下那把傘和兩座墳。滿眼望去,整座山……全部的墳……都變得好淒涼。
他下了山,看向車,而車爆躺着她的身子。他的身子輕輕的僵住,下一秒已經衝了過去將她抱了起來。
醫院,醫生走了出來。費柟徵站了起來:";怎麼樣。";
";病人的身體已經快要負荷不起肚子裡的孩子的生養。如果她的身體再這樣繼續下去,孩子一定會保不住,病人自己也會留下很深的病根。";說完後,醫生就轉身離開,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門口。
推門進去,她還閉着眼睛在昏睡中。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走到牀爆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她的發,她的額頭。他低下頭,在她的額頭輕輕印上一吻:";如果……是爲了你的身體……我同意將孩子打掉。如果你可以好過些,讓自己有活下去的意念……我願意讓你恨着。聽到了嗎?只要……你不要離開。一輩子。";他的聲音低低柔柔,她也聽不見。
他嘆了口氣:";我到底傷你有多深……我要怎麼彌補……傻瓜……我……";她的眼睫毛輕輕的顫動,他立即站了起來,剩下的話全部咽回自己的心裡。
";你醒了。想吃什麼。";他平息了自己的氣息,用以往般冷清的眼神看着她。她側過臉去,像是沒有看到他般。
她一直沒有理他,無論他做什麼,說什麼。這樣僵持了一天一夜,她只吃費夫人送來的食物,或是傭人送來的東西。像是他更本不存在般,完全將他無視着。
傭人再次送來食物時,她坐在牀頭,他握着電話走了進來,在離牀邊一米遠處停了下來,他看着她,用無奈卻依舊冰涼的聲音對她說:";我要回公司一趟,你乖乖的在醫院。五點我會過來接你,";他微微頓了下,又看向她:";我們回家。";
這次,她輕輕的點了下頭。他以爲是自己的錯覺,看着她。足足五秒。她低頭喝着湯,他才轉身向門口走了去,在門口處回了頭,像是一種錯覺,好像永遠再也見不到她般,像是一種強烈的的會失去她的感覺。可是,他依舊是轉了身,離開。
她的淚,輕輕的滴進湯裡,濺起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