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鍾澄宇是真的打算掛電話的,可好像又想到了什麼,轉而繼續開口:“沉魚,下個月我們……”剛說了一半,突然又覺得自己很沒有情調,一點都不浪漫,於是又沒了聲音。
沉魚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連忙問他:“下個月幹什麼?”
鍾澄宇其實想說沉魚,下個月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假期,我們一起去雲南吧!可鍾總偏偏腦子發熱,想玩一把浪漫,一句話愣是給活生生的給逼的胎死腹中!
“沒什麼……你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去接你回家!”
沉魚幾乎沒有多想,隨口就答應:“好,我等你!”
他淡淡的一笑:“我想你!”
她也淺淺的迴應:“我也是!”
他步步緊逼:“你也是什麼?”
她臉色緋紅:“我想你!”
夜深人靜,夫妻間的悄悄話彷彿就像是熱戀中的情人相互的低吟,漾在寧靜的深夜裡,美麗的如同跳躍的音符,曼妙不已!
後來沉魚睡着了,手裡還握着手機,屏幕還漾着光芒,上面還顯示着正在通話的時間和鍾澄宇專注工作的側臉,空氣裡隱隱約約漾着他的呼吸聲,一呼一吸伴着沉睡的沉魚一直到天亮。
秋巷的清晨也是一天當中最熱鬧的,各式各樣的早餐,精緻的船點、細如牛毛但卻彈勁十足的湯麪,走街串巷的挑子販賣油條豆漿,軟綿漸長的叫賣聲透着水鄉特有的腔調,吳儂軟語娓娓動聽,就像古代的美女輕聲吟唱的評彈小調一般抑揚頓挫,輕清柔緩,弦琶琮錚,十分悅耳。
沉魚的前二十幾年幾乎每天都是在這樣的叫賣聲中醒過來的,每次眼睛被叫醒,迷迷糊糊的看着秋巷的白牆黑瓦,心裡總能頓時清明過來,這是秋巷獨有的魔力,不可複製……
起來的時候,聽見樓下商陸和母親談笑的聲音,她趕忙掀被子下牀,手機也沒顧得上看,就被她順手放在了牀的另一邊,赤腳跑到窗邊,撐着下巴託着腮幫子看樓下天井裡兩個人。
一天之計在於晨,在沈家,對於柳卿柔來說最忙的就是早晨了,新鮮的豬羊骨等着她去處理,沈家菜的精髓就在於那一鍋鮮香濃郁的濃湯,而早起吊上一鍋香氣濃郁的高湯,是她一天裡最重要的任務,此時此刻,她正坐在院子裡打算從一盆子的豬羊骨裡挑出最適合熬湯的留着準備等會下鍋吊湯。
而商陸呢一大清早的也不怕冷,就只穿着黑色純棉短袖,下面是一件沙灘褲,腳上拖着人字拖,脖子裡還掛着毛巾,正咬着牙刷蹲在堂井邊刷牙,一旁的搪瓷盆裡是柳卿柔親自兌好的溫水,清澈的可以映出瓷盆底上的鴛鴦戲水的花紋。
商陸眼睛有點紅,但整個人卻精神奕奕的,看上去似乎還是睡的不錯,可只有沉魚知道,昨晚的西暖閣燈亮一夜。
柳卿柔一邊挑骨頭一邊和商陸聊天:“阿陸,現在還是單身嗎?有女朋友了嗎?沒有,乾媽給你介紹!”
商陸正在刷牙的手頓了頓,轉頭朝着她咧嘴直笑,嘴上一圈的白色泡沫看上去就像聖誕老人的鬍子一樣,滑稽極了,那樣子看的沉魚哧哧的輕聲笑了兩聲!
只聽見他說:“難道你乾兒子看上去像是找不到女朋友的窮屌絲嗎?”
柳卿柔哼了一聲:“你們這些孩子,欺負我這老太太跟不上潮流?什麼都不懂是不是?成天就給我拽這些個網絡名詞,什麼窮屌絲?什麼高富帥?”
商陸連忙吐了泡沫,漱口,完了又洗了把臉,整個人清清爽爽的,臉上還掛着水珠,一邊用脖子裡的毛巾擦臉,一邊走到柳卿柔身邊蹲下:“瞧我乾媽這話說的,我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欺負你啊,我跟你說啊,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裡,你乾兒子我不差媳婦兒!”
“臭小子!和死丫頭一個德行,就知道貧嘴,去去去,別杵在我這!大廳桌上有早餐,趕緊去吃!”
柳卿柔這是礙着手上髒,不然一定會狠狠的揍商陸一頓。
沉魚看他們倆個人的互動,不自覺的好笑,咯咯的笑出聲,銀鈴脆耳,直惹得樓下兩個人都擡頭看她。
柳卿柔見沉魚睡醒了也不洗漱,就知道發呆傻笑的樣子,搖了搖頭,誰說她有顆七巧玲瓏心的?這根本就是沒心沒肺的傻姑娘一個。
商陸衝着沉魚眨了眨眼睛:“我說沉魚,你在那憑欄倚窗的,怎麼着?是不是狗血劇看多了,也想摔個跤什麼的,然後嗖的一聲就穿到古代去,然後各路皇帝陛下,阿哥、王爺、貝子通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然後從此你便可上竄下跳、囂張跋扈、爲非作歹、無法無天直至紅顏傾國爲止?”
沉魚瞪着眼睛指着商陸嘶了半天:“商陸,男子漢大丈夫,你有本是站在那別動,看我怎麼收拾你!唉唉唉,有本事你別跑啊,你給我等着,姑奶奶我現在就來!”
鍾澄宇一口茶水噴在顯示器上,黑白相交,彷彿一幅美麗的水墨畫一般,他有點不可思議的看了看杯子旁邊的手機,剛剛他沒聽錯吧?那是沈沉魚?
他將信將疑的拿起手機,屏幕上依舊是淡粉色的被單,很近,他還能看見上面細密的紋路,慢慢回想剛剛沉魚的話:商陸?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突然間就有一種不安的情緒襲上心頭,商陸?這個商陸會不會就是這次和他搶地的那個海皇集團的老闆?可天下同名同姓的人這麼多,況且沉魚又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呢?以前是聽她提過這個名字,可她明明就只是說他們是兒時的鄰居,而這個海皇集團的商總,資料上顯示,他並不是水鄉的人啊?
他連忙從一疊文件裡翻出了海皇集團的資料,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遍,三十歲、單身未婚、h大金融系碩士,鄰市的地產大王商毓是他唯一的親人,其名下的海皇地產另闢出來留給商陸獨自經營的。
這個年紀、這個婚姻狀態、這個學歷,他實在覺得沒什麼特別的,放下手裡的紙,食指扣起,不斷的在紙上那張一寸照片上敲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