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的臉不紅氣不穿,完全把自己當做了一棵大白菜賣出去一樣,春心兩眼直勾勾的瞅着章氏:“能不能漲價?我要是擴大店面的話,這裡頭的櫃檯啊桌椅啊藥材啊,可都是要再添的,三百兩好像緊張了點,能不能再添一百?”
章氏還沒開口,蒙動的表哥已經按捺不住出聲道:“小丫頭,你有完沒完,三百兩你還不夠,胃口也太大了!”娘這一口氣拿給這丫頭三百兩,還不知道能不能撈回來呢,若是蒙動那小子將來把整個蒙家拿到手還好說,可要是那小子沒能鬥得過他那後孃,娘這銀子可就是白掏了。
“坐地起價就地還錢麼。”春心不爲所動,笑眯眯的說道,“你們也不想想,我要真是死纏爛打非要嫁給蒙動的話,我能拿到多少?別說嫁給他做正妻了,就算是做妾,我只要嫁過去了還不是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那是三百兩銀子能比的麼?以我跟他的交情,你們信不信我能哄得他乖乖俯首帖耳?”這純屬是胡謅八扯了,蒙動那小子成天不挑她刺就難受,哪次也沒順着她過。
不過,既然她是他們眼中的狐狸精,那就應該是這樣嘛,把蒙動哄得暈頭轉向纔不會辜負了他們的猜想咧。
“春姑娘,你不要得寸進尺,你以爲你只要纏住了動兒就一定能進蒙家?”章氏的臉色自打進了春字號就一直沒好過,如今更是陰沉的可怕,“我這不過是看你可憐給你點銀子,其實,哪怕我真的不理會你,你也未必能纏得了動兒多久。”
春心立刻反問:“那你還管我做什麼,別理我不就行了?”
章氏氣結。動兒如今正是需要有人幫忙推一把的時候,偏偏爲了這個丫頭拒絕了大好的親事,這不是自毀前程麼。爲了動兒的前程,她說什麼也不能讓這丫頭繼續糾纏下去啊。
“好嘛好嘛。你再給我加一百兩,我就發誓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對蒙動起任何歪心思,絕對不會打嫁給他的主意,也不會做妾做通房,不會冠上任何蒙家的名,怎麼樣?”春心繼續提條件,反正蒙動是她的最佳損友。又沒有別的成分,現在非要有人自己捧着銀子送上門,求她做本來就是事實的事情,她幹嘛不笑納?
話說她今天是走財運麼。怎麼總有人送錢上門呢,要是這樣的人能多幾個的話,估計她春字號的分店很快就能開起來了。
一個身影站在春字號門外,聽春心在那裡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對蒙動產生任何想法,絕不會糾纏蒙動。也不會去妨礙蒙動的婚姻大事,他不由得苦澀的笑了起來。
縱然是他沒有挑明,縱然是他不敢表露出來,可聽到她親口說出對自己並無半點念頭的話,心頭還是忍不住會泛起苦澀啊。
真是的。怎麼就……看上了這麼個難纏的丫頭呢?
輕輕搖了下頭,蒙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轉身走開。
本是想來告知她一聲,自己最近恐怕都沒時間來找她閒話了,但眼下還是算了吧。他也能猜到那丫頭接下來會對姨母做什麼,必然會是藉此機會大加敲詐。
姨母,她變了,他越長越大,姨母也就越變越多,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善良體貼的姨母了。
擡頭望望天,蒙動頭一次發現,秋天真的來了,天氣已經涼下來了,那風,再不是吹在身上的熱氣,而是刺入皮膚的涼意。
“爺……您可別把氣憋在心裡……”跟着蒙動的小廝小心翼翼的勸道,“那春姑娘從小就鑽錢眼兒裡了,你可別往心裡去,這世上的好姑娘多着呢……”那姓春的丫頭也不知道交了哪門子好運能得爺青眼,如今竟然爲了區區三百兩銀子就離了爺,怕是傷了爺的心了。雖說二姨奶奶做的不太厚道,可這樣也好,省的爺爲了這麼一個女子耽擱了自己。
“生氣?你想得倒不少,我還不知道她是什麼人?”蒙動擺擺手,不再說話。倘若那丫頭真是鑽進了錢眼兒裡,以那丫頭的精明,豈會看中那點銀子?正如她所說的,若是嫁給了他,何止能得到三百兩。
可是,她沒有。她笑眯眯的接受了,這說明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也根本沒將他身份所代表的財富看在眼裡。
只是,他沒想到當初那個溫和體貼的姑母如今變成了這樣,那般高高在上的用銀錢去羞辱人。既然如此,小春,你就多敲詐一些吧。脣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蒙動不快不慢的走着,人都道他是溫潤謙和的如玉君子,可笑,若真是那樣,如何能活的自由自在。
春心不知道蒙動那傢伙剛從門口溜走,還在跟章氏討價還價,價碼也已經從三百兩漲到了四百五十兩,她現在是拼命的想把那五十兩給加上去湊個整數。
“春姑娘,你不覺得你胃口太大了嗎?”章氏終於維持不住表面的冷靜,輕輕拍了下桌子說道,“四百五十兩還嫌不夠,你到底想要多少?”
“反正四百五你都掏了,也不差那五十嘛,補上那五十,湊個五百多吉利。”春心笑眯眯的給章氏端茶遞水,“我自己配的藥茶,您嚐嚐?”
章氏冷哼了一聲,連手都沒伸過去。
“好吧,您大菩薩瞧不上我這小香火。”春心不在意的聳聳肩,將那茶一飲而盡,頓時覺得扯了半天廢話的喉嚨舒服了許多,繼續說道,“你想想啊,蒙動他今年都十六七歲了吧,是該定親成親了,人家王大小姐是官宦小姐,家世好長得又漂亮,你真不急?我記得她明年開春就十五了,聽說從她十二三歲起,上王家說媒的媒婆都快把門檻給踩爛了呢。”
可不是麼,要不是爲了這個,章氏怎麼會這麼着急。她怕的就是蒙動這邊麼說通,結果人家王家那邊已經把女兒許了出去,白白丟了這麼好的親家。想到這個,她不由得狠狠剜了春心一眼,一個是官宦小姐,祖父是三品京官,父親又是個知府,一個是商家出身的野丫頭,充其量也不過是祖父做過太醫還早就過世,動兒真是鬼迷心竅了。
“娘。”蒙動的表哥有些急,四百五十兩已經太多了,要是任由這丫頭獅子大開口繼續喊價,他們也太虧了。
章氏搖了搖頭,對春心說道:“五百兩也不是不能給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先說什麼事。”
“賣了這間店,去別處開店。”章氏冷冷的看着春心,“我想看見這間店儘快關門。”說着,她不由得輕蔑的笑了一聲,“你也不小了,也是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不如拿了錢找個好人家嫁了,何必拋頭露面做生意?”
本來,這些話她是要尋這丫頭的母親說的,既然這丫頭執意要親自談,那她就直接說出來好了。
“這樣啊……”春心有些爲難的皺起了眉頭,半晌才歪着頭看着章氏,問道,“賣了這家店?”
“沒錯。”章氏頜首。
抓過手邊的算盤,春心噼裡啪啦的打了一通,然後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去別處開店也不是不行啦,只是我這賣店,再重新開店,花銷可就高了。”
雖然明知春心是要即系提價,但章氏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到底要多少,給我個準話。”
“那就六六大順,六百六十六吧,圖個吉利。”春心笑的無比真誠。
但章氏那心裡憋屈的簡直如同吃了一把蒼蠅一樣,更重要的是,她是自己送上門要給春心錢的,這個事實讓她更加憋屈。當她往外掏錢的時候,這種憋屈勁兒更是到了極點。
“等等!”蒙動的表哥攔住了春心要拿錢的動作,說道,“口說無憑,你得給我們立個字據。”
矮油,還有點腦筋嘛。春心挑了挑眉,繞到桌後拿起了筆,抱怨道:“當我是不受信義的人麼,還要寫協議,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原本還想來個黑吃黑,現在看來,倒是要麻煩一番了。
關店協議:春字號老闆春心收下趙章氏現銀六百六十六兩整,依照合同一月內將位於吉慶街西甲十二號的春字號關門,如若違約,將十倍賠償於趙章氏。
收下了關店協議,章氏冷笑,十倍賠償就是六千多兩,她諒這丫頭砸碎了骨頭也拿不出來。
“吶,滿意了吧,滿意了就請走人,我還想趁着一個月沒過去多賣點藥賺點錢呢。”春心收起協議開始趕人,順便拿起一張紙開始寫賣店告示。
看春心連賣店的告示都寫了出來,章氏纔有八成把握信了春心會關掉春字號,立刻就帶了兒子丫鬟走人——她是一眼都不想看到這個不知廉恥沒規矩的野丫頭了。
打從有人來,林哲就屏聲靜氣閃身躲到了小門後,旁聽了一陣子,確信來者只是普通人,他才放下心來。
不過,是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了,不然遲早會把危險引來的。
伸手觸了下傷處,他不禁皺了下眉,以他這樣的傷勢,怕是真的逃出去也逃不遠,萬一那人正好趕來,那可就麻煩了。
無奈之下,他索性先不想那些,將注意力放到了外面的對話上,聽那年輕人對春心的刁難,那婦人對春心的羞辱,他臉色冷了下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