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廂房換好了衣裳,陸淑怡忙帶着墨菊和冬梅往山上的亭子裡趕。
陸淑娟早已發了急,說是去換衣裳,這都有大半個時辰了,連個人影兒都瞧不見。
“這山路也不滑啊……”陸淑靜伸長了脖子往山下瞧,小姑娘皺着眉頭,急躁道:“不然我下山去找找。”
“我去找吧。”蘇子文更着急,不過是撿了一趟柴火,回來就不見了陸淑怡的蹤影兒,早知道就不去湊熱鬧跟着撿柴火了。
好端端的公子哥兒不當,偏偏要去當一遭兒樵夫,把人給弄沒了吧……
陸淑琪的眉毛皺了又皺,下嘴脣兒咬的幾乎能瞧見血絲兒。
“那就讓建昌和學昌也跟着找找吧。”錢文昌衝錢建昌使了個眼色。
這可是偶遇美人兒的好機會,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錢文昌雖然是成了親的人,可在外頭也是風||月場上的老手,男女那點子事兒他清楚地很。
在他看來,女人就是個玩物兒,好哄的很,一場偶遇,若是再能來個英雄救美,她的心自然就跟着你來了。
“我也去……”陸文傑跟着衝了下去,陸文輝是當哥哥的,自然也不能幹看着,一撩袍子跟着跑了出去。
“這叫什麼事兒,真真掃興……”陸淑芳極小聲的抱怨了一句,這些日子她也是憋壞了,日日要跟着陸淑怡抄經書,又要去吳氏那裡學規矩,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她昨晚上還跑去問了安姨娘,姨娘告訴她說:“等着吧。會有好日子的,等陸淑怡嫁出去,一定會有好日子的。”
等着陸淑怡嫁出去,什麼時候能嫁出去?嫁給誰?
陸淑芳抿着嘴兒若有所思……
陸淑怡走的又急又快,可再快那也是山路。一步一行都覺得費勁。
好在她體力不錯,前世白先生教給她的五禽戲,她每日都會打上一套,強身健體的同時,也養了一把子的力氣。
冬梅自小就是山裡頭長大的孩子,爬山對她來說本就是小菜一碟。一路走來都不帶大喘氣兒的。
墨菊一手叉腰,一手還要拿梅花,不過這姑娘本就是練家子,走路看着弱弱的,實則虎虎生威。
不過也真真是難爲她們了。嬌滴滴的姑娘又是跟着上山,又是下山找人,現在還得再匆匆趕回去。
若是將來不能給她們兩個一個好歸宿,陸淑怡都覺得良心上過不去。
正想着,前頭忽的堵了一道黑影子,一道聲音劈頭蓋臉的撲了過來:“這大半個時辰你都幹什麼去了?難道不知道我……我們很擔心?”
蘇子文語氣之所以一滯,是因爲身邊還有錢家兩兄弟和陸家兩兄弟,他不想讓陸淑怡難堪。
若是沒有這些人。他一定要拉着她的胳膊好好的問問她,這大半個時辰到底跑那兒去了,知不知道他都快要擔心瘋了。不,不是快要瘋了,是已經瘋了……
面前的幾個人影兒讓陸淑怡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們是來找她的。
“是啊三妹妹,我們都快急死了。”陸文輝走了過來,皺着眉頭道:“這荒郊野外的。就怕你有個意外。”
果然還是鬧出動靜了,陸淑怡吐一吐舌頭。露出了女孩子極可愛的一面,一臉歉然道:“山下梅園裡的梅花開的實在太好了。我一時忍不住過去看了兩眼……實在對不住了。”
“兩眼?”陸文傑撇了撇嘴:“三姐可真是任性。”
蘇子文聽後這才鬆了一口氣,目光又落在墨菊手裡的梅花上,看樣子她確實是去看梅花了。
“人沒事兒就好。”蘇子文身後的錢建昌忽然笑着開言道:“女孩子都喜歡看花兒,一時貪看也是有的。”
他在替陸淑怡解圍。
若是不知道他們錢家的目的,陸淑怡肯定會領情,感激他能替她解圍。
但是她現在心裡清清楚楚的知道錢家人的打算,她又怎麼可能感激黃鼠狼丟出的那一把粟米……
粟米不過是誘餌,她不咬就是了。
她對錢建昌選擇了無視,連最起碼的眼神都沒有給他,只是對着蘇子文,陸文傑和陸文輝輕輕笑着:“這次是我不好,要不……回去我請你們喝茶?喝茶不行的話,我讓墨菊去桂順齋裡買點心,桂順齋的點心可是最好吃的……”
蘇子文聽着這才笑了:“行了行了,再說下去你是不是還要請戲班子唱戲?”
“嘖……這倒是個好主意。”陸淑怡順水而笑道:“反正過年的時候老太太賞了我好幾個銀錁子呢!”
“你呀……”陸文輝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罷了,咱們趕緊回去吧,大姐大姐夫他們還等着呢。”
錢建昌被徹底無視了,陸淑怡眼風輕掃,錢建昌的臉上分明一陣陣的發沉。
黃鼠狼一定沒想到他的粟米白丟了吧。
陸淑怡收回了目光,笑吟吟的跟着蘇子文他們上了山。
到了亭子裡,陸文娟少不得一番盤問,陸淑怡按照先前想好的話回了陸文娟。好在她換了衣裳,又有一支紅梅作證,陸文娟對她的話並未起任何的疑心。
來的人都湊齊了,篝火火苗兒紅撲撲的,陸淑靜如願以償的吃到了烤堅果。
她興奮的拿着烤好的松子兒對陸淑怡道:“這松子兒可真香,外頭賣的可沒這個好吃。”
“烤栗子纔好吃。”陸淑怡炸了眨眼睛,覺得嘴巴里還有方纔栗子留下的香味兒。
“栗子不都是炒的嗎?”陸淑青湊了過來,抿嘴兒道:“我只吃過炒栗子。”
陸淑怡不語,只是輕輕笑了笑。
烤栗子,這是她和霍天佑之間的秘密吧!
…………
福壽居內,陸老太太盤腿兒坐在榻上,手裡頭拿着一串兒沉香木的佛珠一粒一粒的撥弄着。
大太太挨着牀榻坐在一側的錦杌上,身邊依次兒還坐着陸昭寧和吳氏二人。
吳氏臉上的表情有些緊張,雙眉輕蹙,手裡的帕子團了又團,早就皺巴巴的不成樣子。
大太太已經對陸老太太提了錢家想再結親的打算,此刻雖然陸老太太尚未表態,但是她能察覺出來陸老太太並不排斥錢建昌。
吳氏心裡很忐忑,這個家後宅的事情自來都是陸老太太拍板兒作數的,陸老太爺雖然也插手,但是隻要合乎情理,他都會聽陸路老太太的。
若是陸老太太此刻拍了板兒該怎麼辦?
錢家固然是不錯,可是還在薊縣呢……
薊縣說遠不遠,可說近也不近,真要嫁過去,回孃家都得早早的坐馬車。
吳氏捏帕子的手又重了幾分。
“說起家世,錢家與咱們陸家也是門當戶對,都是商賈之家,又都是佔據一方的大族。”大太太聲音清朗,一句一句慢慢說着:“文昌那孩子您是瞧見的,爲人穩重孝義,又恭順聽話。建昌是和他一起長大的,脾氣秉性應該不會錯。況且二房的老太太又極疼愛建昌,往後三丫頭嫁進去,必定會得了老人的庇佑……”
陸老太太聽着,手裡的珠子噼裡啪啦的想着。
吳氏心裡發毛,實在不知道她婆婆心裡怎麼想的。
“錢家不錯是不錯,但是結親不是要結兩姓之好嗎?”陸昭寧笑對着大太太,直言了當道:“咱們家已經有娟丫頭嫁過去了,怡兒的話……可以另外擇人再嫁。”
大太太的眼角挑了挑,心裡有些不喜。
陸昭寧不過是陸家嫁出去的閨女,她有什麼資格摻和陸家女孩嫁人的事情?
哼……
先前哭着死乞白賴嫁人的時候不是說不要陸家一文錢嗎?這次回來還不是要走了兩個茶莊。
大太太鼻孔裡呼出一股冷氣兒。
陸昭寧對大太太臉上的表情恍如未見,她繼續笑着對陸老太太道:“三丫頭前頭不是還有二丫頭嗎?若是不挨着出嫁,外人會不會說閒話?”
大太太雖然不喜歡陸昭寧摻和陸家的事情,但是陸昭寧這一句倒是提醒了她。
對呀,從來嫁閨女都是按照排行來的,陸淑怡要是訂了親事,外頭會不會猜忌陸淑琪?
人的話可是最可怕的東西,天知道外頭那些碎嘴婆們會說出什麼話來。
她昨晚上怎麼就沒想到這些,真是險些誤了事兒。
大太太轉了轉眼睛,將反駁陸昭寧的話嚥進了肚子。
吳氏感激的看了一眼陸昭寧,這個時候陸昭寧肯替陸淑怡說話,也正好免去了她這個當孃的開口的爲難處境。
若是一開始她開口拒絕,大太太一定會以爲她是不是嫌棄錢家呢!
陸昭寧只是笑笑,吳氏肯定不知道陸淑怡一早就讓墨菊給陸昭寧送了信。
陸淑怡昨晚上想了一夜,她知道大太太的爲人,肯定是言出必行的人。
她既然能找吳氏說親事,就一定會去找陸老太太說。
她的母親一來膽子小,二來站在她的立場上,肯定也不好開口明着拒絕大太太,所以,陸昭寧是最佳人選。
當年陸昭寧能說服陸老太太低嫁,肯定有她的厲害之處,所以陸淑怡覺得陸昭寧能行,覺得她能說服陸老太太拒絕這門婚事。
照目前局勢來看,陸淑怡確實託對了人。
至少此刻大太太心裡也有了顧慮,不敢再貿貿然說合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