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門大開,夜風颼颼而來,凜冽的像是一把刀子,霍王爺只覺得從頭冷到了腳上,又冷到了心裡頭。
他嘴脣翕合,想說什麼,可卻哽在喉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其實也在乎過霍天佑這個兒子。
猶記得霍天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作爲父親的他,也是在大營裡忐忑不安,看兵法的他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更命人時時來報,生怕他受傷,生怕他不能活着回來。
霍天佑大勝而歸,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一年,霍天佑與敵作戰時被敵人射了一箭,他怕箭頭有毒,親自替他吸了傷口的血……
只是當時他昏迷着,他並不知道這一切……
霍王爺覺得心口處一陣陣的疼,這些年他到底都做了什麼,讓兒子妻子如此恨他,以至於要與他決裂。
他做的所有事情,也是想讓霍家越來越好,想讓這個家越來越好,可是爲什麼,竟然會變成今日這樣的局面。
他咳嗽一聲,真是連振作起來的勇氣都沒有了。
而此時的霍天佑也是心潮澎湃,他無力的回到房中,一把緊緊摟住了迎面而來的6淑怡。
6淑怡正想問他和霍王爺都說了什麼。
他卻無力的在她耳側道:“別說話,讓我好好抱抱你。”
6淑怡心上一疼,輕輕撫着他後背,一個字也不說。
二人就這樣抱了許久許久,直到他漸漸平靜,他才鬆開她道:“從此以後,我與霍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你……會不會一直陪着我?”
6淑怡輕笑,拉了他的手道:“你說呢?”
霍天佑這才擠出笑容,同6淑怡道:“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去接母妃過來,順便也接了你父母兄弟過來,你看好不好?”
對6淑怡來說,其實他們二房早就沒有固定的家了。乘此機會來京都也好。
京都繁華,找西席也能找到好的,將來對弟弟妹妹的展也有益處。
因此點頭道:“好,只是我想我還是親自回去一趟的好。家裡事情那麼多,總需要處理處理。而且我已經在皇上面前求情了,求他開恩重新調查我們6家涉案的事情,對那些無辜者,皇上也說了。不予追究,我想……這個時候我不該幹看着,至少該去安慰安慰他們。”
霍天佑贊同道:“也好,這場大戰下來,皇上必定會允准我休息數月,我明日一早便進宮告假,陪你一起回家。”
“好。”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當下擁在一起說着悄悄話。
次日晨,霍天佑早早進宮告假,一則。戰事已止,朝廷暫時沒有需要他出力的地方,二則,6淑怡已經懷胎七月,再過三月就要臨盆,他想時時刻刻陪在妻子身邊。
榮帝倒是十分爽快,聽他說出緣由,一時笑着道:“愛卿也是性情中人,這個假,該準。”又道:“只要無要緊戰事。或者軍國大事,朕就準你一年的假。”
霍天佑屈膝謝恩,當即與榮帝約定,只要朝廷需要他。他會及時趕到。
夫妻二人與當日趕往保定府。
三日後,十幾輛馬車終於到了保定府。
霍王府上下一派喜氣洋洋,從前霍天康身邊的那些人卻後悔的捶地,覺得自己瞎了狗眼,竟然跟錯了主子,若是跟着霍天佑。今日說不定也能有所作爲,偏偏跟了個半死不活的主子。
霍府門口立滿了人,王妃領着6家衆人等着。
等馬車一停穩當,王妃就領着人靠了過來,親自攙扶着6淑怡下了馬車。
又見自己的兒子平平安安歸來,還封了候,王妃忍不住紅了眼睛。
霍天佑屈膝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讓母妃擔心了。”
王妃急忙攙他:“傻孩子,爲孃的豈有不擔心自己孩子的?”
前來迎接的還有柴曾,這些日子王妃和6家人的安危都靠着柴曾。
柴曾一襲玄色衣裳,爽快的拍一拍霍天佑的肩膀,朗聲道:“恭喜兄弟你成了侯爺,往後還要多多仰仗你才行呢。”
霍天佑也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仰仗談不上,以後咱們一起幹,如何?”
柴曾一撇嘴:“那我可得考慮考慮,沒有十足的好處,我纔不幹呢。”
6淑怡就小聲對柴曾道:“那你覺得我良玉表妹如何?她這個好處如何?”
柴曾一個大老爺們,真的就紅了臉。
6淑怡忍不住噗嗤一笑。
王妃和吳氏急忙問她爲何笑,她只搖頭道:“沒什麼,就是高興。”
眼睛卻偷偷去看柴曾的表情,見他紅着臉乾咳着,樣子十分逗趣。
霍天佑也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在柴曾肩頭拍了一把道:“跟着我幹,我保你美人入懷,如何?”
柴曾再次乾咳,卻一本正經的伸手與霍天佑擊掌道:“一言爲定……”
“好,一言爲定……”
當晚,王府大宴。
但是王妃並沒有派人去請霍天康。
這場熱鬧中,霍天康很顯然不是受歡迎的人,她不想讓氣氛不好。
但是偏偏霍天康卻不請自來。
這一段日子他一直頹廢不堪,身邊的暗衛一個個死去,而他的身體也越來越糟糕,每日從睡夢中醒來,總有種不久於世的感覺。
尤其是近來,他更會夜夜夢到何如意,夢到她向他哭訴,說她和孩子在地下實在太寂寞了,想要他過來陪着他們。
每次醒來,他都會渾身溼透。
這種感覺讓他很恐懼,恐懼的同時又很是不甘心。
他費盡心力,最後卻什麼都不曾得到。
他想,結果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贏家該是他纔對,他不該輸掉的。
他就那麼白着臉恍如鬼魅一般的站在了宴席中央。
鼓樂聲霎時停住,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了霍天康的臉上。
他像是活死人一樣,身上穿着一件墨綠色的團花長直裰,上面褶痕遍佈,袖口闊大,風一吹,烈烈而起。
6淑怡也驚了一跳,這些日子不見,他竟成了這幅模樣,臉上蠟黃蠟黃的,鬍子拉碴,立在那裡彷彿風一吹就要倒下一般,那裡還有過去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