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這樣的事情,陸老太太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雷厲風行的開始整頓各房下人,將那些有連帶關係的,逐個的查了一遍。覺得用的不放心的,全都給了銀子從陸家打發出去。
墨菊本該早早的回去吳家伺候,可現下陸淑怡身邊離不開人,墨菊又是個極其得力的。
楊氏思考一番,乾脆將墨菊給了陸淑怡,而月例仍舊從吳家出。
吳氏領着墨菊去回明陸老太太,陸老太太倒也沒多言語,只道:“既然是你母親家母親給的人,自然要留下。至於月例……三丫頭身邊正好也缺個管事的大丫鬟,這一份便從咱們陸家公中出。”
墨菊謝了恩典,自此便安安穩穩留在了陸家,一門心思用在了陸淑怡身上。
而陸淑怡本想着壽宴後的第二日能在陸家再見白先生一面,可第二日一早,侯府的馬管家和白先生就告辭了。
沒能和白先生說上一句話,陸淑怡總有些悶悶不樂,好幾日都懶怠的出門。
再加上陸淑青被換了羹湯一事,也查不出眉目,弄的陸淑怡更是無精打采,天天的躲在房裡看書寫字打發時光。
墨菊看在眼裡,心裡不免犯嘀咕,沒人的時候她悄悄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這兩日這麼消沉,連話都少了。”
陸淑怡一手支着下巴,悶聲道:“沒什麼,只是入了秋有些疲乏罷了!不想出去走動。”
墨菊聽了並不信,只悄悄的搖了搖頭,私下裡卻找人偷偷的去打聽白先生。
這一日秋高氣爽,陸淑怡仍舊不想出門,躲在書房中練字。
梅花朱漆案几上鋪着白如雪的宣紙,青花梅枝花觚插着幾支新開的鵝黃色桂花。桂子飄香,心情也能跟着寧靜幾分。
墨菊在一旁研磨,小聲勸道:“今兒天氣不錯,小姐要不要出去走動走動?”
“不去……”陸淑怡想都不想,緩緩道:“替我盯着安姨娘的一舉一動,至於別的事情我暫時不想管。”
“您都在屋裡一連憋了五天了……”墨菊不死心,又勸一句道:“八小姐來了好幾回,說邀您去賞花呢。”
“不去……”
陸淑怡提筆收尾,一個漂亮的“白”字躍然紙上。她細細的看着,心裡還是有些放不下白先生。自從見到白先生後,她這幾天腦子裡全是前世發生的事情,攪擾的她無法安定。
墨菊看着那個“白”字暗自嘆氣,小聲嘟囔道:“您這一早上都寫了一沓‘白’字了……再寫下去……再寫下去人都要廢了……”
“誰要廢了?”陸淑靜不知何時笑嘻嘻的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後的竟然是蘇子文和蘇良玉。
蘇子文穿着一身青色儒袍,衝陸淑怡得意的眨一眨眼睛,問道:“三表妹,這兩天怎麼都不見你出來走動?”
墨菊看見蘇子文也跟着進了書房,不由嚇了一跳,一面行禮,一面忙道:“表少爺,您怎麼跟進來了?這裡可是內宅……您……您怎麼能進來?不合規矩吧……”
陸淑怡倒是並不吃驚,前世蘇子文沒少做這樣的事情,偷偷摸摸的溜進來玩,反正老太太只當他淘氣……
蘇子文揚一揚眉,一臉輕鬆道:“我和老太太說要找三妹妹借本書,老太太就讓八妹妹帶着我進來了。”
“哼……我看你借書是假的,就是想溜進來玩纔是真的。”蘇良玉瞪了蘇子文一眼,提醒他道:“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胡鬧,回去我就告訴母親,讓她罰你。”
蘇子文不以爲然,嬉皮笑臉道:“我哪有胡鬧?我真是來找三表妹借書的。”說話間他已經拿起了桌上陸淑怡寫的幾頁字,上面皆是一個“白”字,只是字體不同而已。
蘇子文細細的看着宣紙上的字,驚訝道:“沒想到你還會寫草書,而且寫的還很不錯。”
陸淑怡一把將宣紙奪了過來,瞪他一眼道:“我胡亂寫的罷了……”
“胡亂寫的?”蘇子文狐疑,皺眉道:“那你爲何只寫一個‘白’字?這個字……可有深意?”
陸淑靜和蘇良玉也疑惑的看着陸淑怡,等一個答案。
陸淑怡只將宣紙緩緩捲起,淡淡道:“表哥難道沒聽過一日一字?”
蘇子文搖頭,一臉認真道:“怎麼說?”
陸淑怡將宣紙交給墨菊,隨口胡騶道:“一日一字是說每日只練一個字,這樣日積月累練下去,自然字字精華。你也瞧見了,今日我練的正好就是這個‘白’字……”
衆人聽了恍然大悟,蘇子文歡喜道:“怪不得你的字越寫越好,原來如此。”
陸淑怡心裡不由鬆了一口氣,可算是混弄過去了。若是糊弄不過去,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呢!
落座後,陸淑怡讓墨菊煮了杏仁茶來,衆人喝茶聊天。
蘇良玉說起陸淑青的事情,十分感慨道:“真是沒想到,你們陸家的家奴這麼可惡,竟然敢謀害小姐。”
陸淑怡不吭聲,心道,哪裡是奴才可惡,分明是有人操控……
蘇子文卻煞有介事道:“上行下效,凡事必有因果。刁奴固然膽子大,可膽子再大,能大的過主子?”
陸淑怡十分吃驚,蘇子文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記憶裡他永遠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看上去沒個正經樣子,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實在不像。
蘇良玉聽了不由一驚,忙瞪了蘇子文一眼,生怕蘇子文又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混話來。畢竟這裡是陸家,不是蘇家,陸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他們蘇家人說長道短,心裡明白就好。
蘇良玉喝了一口杏仁茶,忙把話題揭過去,問蘇子文道:“你不是說來找三表姐借書嗎?怎麼還不借?”
蘇子文輕輕咳嗽一聲,看着陸淑怡身後的紅漆多寶閣書架,一本正經道:“這個月二十七是孔聖人誕辰,定北侯二公子要在易州城開詩會,到時候整個冀州周邊的大族公子們都要參加。所以……我想從三表妹這裡借幾本詩集看看。”
陸淑怡眉眼微動,暗暗思忖。
前世似乎也有這樣一件事情,當時陸家幾房的男孩子都有去,包括她的弟弟陸文傑也跟着去了。只可惜這樣的詩會人才濟濟,陸家男孩子沒有一個能嶄露頭角的。
倒是蘇子文,聽說大出風頭,一首《流波》,着實驚豔四座,得了霍二公子的賞識。
那邊陸淑靜已經驚歎,睜大了眼睛問道:“文表哥,聽外頭的人說,這個霍家二公子才華橫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還聽說他頗通醫道,善舞長劍,有一身的好功夫,當真如此?”
蘇良玉也有些嚮往之意,紅着臉道:“我……我也聽說了,說的神乎其神的。”
墨菊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外頭都是這麼傳的,大約……大約是真的。”
關於這個陸淑怡前世也聽說過,只是她一直也無緣得見這樣的神人。後來到了京都,官ji坊的那些女子私底下也都盛傳這些話,她還曾爲此悄悄問過白先生,白先生只笑着輕描淡寫道:“他不過是普通人罷了,不必好奇。”
既然白先生都說了是普通人,想必外頭應該也是訛傳。或者這個霍二公子是有些才能,只是被人誇大了而已……
陸淑怡不以爲然道:“想那霍二公子頂多也就二十歲左右,我纔不信他會這麼多東西,不過是外人爲了曲意奉承,纔會誇大其詞罷了。”
蘇子文聽了不由“撲哧”一笑,盯着陸淑怡看道:“三表妹,真沒看出來,你還真是有些見底。”
他揚一揚眉,立刻轉了話鋒道:“不過這次你可真是猜錯了,這霍二公子確實是個難得的奇才。外頭傳言的那些話,並不完全。”他緩一緩道:“霍二公子精通的東西,可不止這些,天文地理,奇門遁甲,亦有涉獵……”
陸淑怡睜大了眼睛,前世她遇見白先生的時候,白先生都已經三十多了,可還不敢說完全精通這些東西。霍二公子纔多大?竟然精通這麼多東西……
她實在不敢相信,只端起茶盞輕咂一口道:“耳聽爲虛,除非……除非我親眼見到才能作數。”
蘇子文也是個極愛較真的人,一聽這話登時急了,目光緊緊的盯着陸淑怡,十分不滿道:“你的意思是我的話你也不信?”
陸淑靜抿嘴輕輕一笑,也道:“我也不信,姐姐說的對,他纔多大年紀?竟然知道這麼多的東西,肯定是外頭傳言傳的太過了。”
蘇良玉卻深信不疑,嘟嘴道:“哥哥以前見過霍二公子的,他說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陸淑怡不說話,只起身在多閣書架上找書卷。
蘇子文見她還是一副不信的模樣,登時漲紅了臉,看着陸淑怡的眼神越發認真,一字一句道:“好,你若是不信,那我……那我便求了老太太,這次詩會,也帶了你去。”
此言一出,立刻惹得衆人大驚。
且不說陸淑怡,就是蘇良玉都驚得張大了嘴巴,瞪着蘇子文揚聲道:“哥,你胡說什麼?你要帶着三表姐去詩會?不可能,不可能……”
“就是,人家請的是各家公子,我姐怎麼可能進得去?”陸淑靜頭搖成了撥浪鼓,哼一聲道:“文表哥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