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他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帝國北邊的旁達萊郡在新年後第三天突然宣佈獨立,國名爲達卡萊斯公國,國界定在達沃鎮外一百里地的地方。
旁達萊郡是帝國重要的產糧郡,每年產出的糧食佔全國糧食的三分之一強。而在那個郡的北邊,是一個叫凱比西的國家,這國家雖然面積只有伽西帝國的三分之二點,可是他們的國王歷來都是極具野心的傢伙。由於那個國家山多地少,糧食緊缺,因此對於緊挨着他們的伽西帝國的糧倉旁達萊郡早已是垂涎三尺,加之他們民風剽悍,人民個個驍勇善戰,兩國之間的大小紛爭不斷,至今已有二百來年了。
後來當他們的現任國王薩爾多在二十年前即位後兩國的紛爭突然停止,凱比西完全停止了所有的挑釁活動,並且把駐紮在邊境上的軍隊後撤了三十里,一直至今。
十年前旁達萊郡的郡長比達萊斯續絃,新娘聽說年輕貌美美豔動人。而從那以後旁達萊郡和凱比西的商業往來開始日益頻繁。因爲凱比西有着豐富的礦產資源,尤其是魔晶石,他們那裡的魔晶石品質上乘,而且儲量豐富。這十年來,光是做魔晶石生意就讓那些商人們都個個賺得腰包鼓鼓。
當得知旁達萊郡獨立之後,他們的第一反應除了震驚另外就是懷疑這是不是凱比西策劃了二十年的計劃?因爲作爲一郡之長,比達萊斯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但他依然宣佈獨立,只能說明他有了強勢的後臺,否則不值得他這麼做,而這強硬的靠山可以幫助他對抗自己的國家。
因此,他們不得不懷疑這兩者之間是否有某種聯繫。
若真是凱比西的陰謀,那只是能說他們的計劃的確堪稱完美。先讓旁達萊郡獨立,然後將其收歸羽下,這樣一來,他們就多了一個糧倉。可是對於伽西帝國來講,不光是損失糧倉這麼簡單,而是旁達萊郡和帝都之間大都是平原,只有少量的高山。如果凱比西收歸旁達萊,那無疑是給他們打開了後門,讓他們多了一個跑馬場。
因此這場仗是無論如何也要打的,旁達萊郡說什麼也不能落入他們的手裡。
可是鼠疫怎麼辦?
“瑨兒有沒有說解決辦法?”考慮半晌,老國王終於再度開口,只是眉毛糾結,一臉凝重。
“只有一個解決辦法,全城大掃除,並且要一直保持乾淨清潔,最好全國都這樣。”
“全城大掃除?怎麼可能,光是人力物力就不是財政負擔得起的。”老國王深皺眉,這是什麼餿主意。
底下五人無語,他們也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只有斯瑞在若有所思的想着瑨兒說的那句話。
“斯瑞,瑨兒還說過什麼?”老國王目光如炬的看着斯瑞,他那不同其他人的表情告訴他還有內情。
“嗯……,瑨兒的確還說過一句話,可是她說這隻能在大家沒有好辦法的情況下才能使用,而且實施起來還會有一定阻力。”被陛下的目光一掃,斯瑞不敢隱瞞。
“什麼話?”衆人將他圍攏,就連老國王也走了下來。
“她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不要小看了羣衆的力量。’”
這是什麼意思?衆人冥思苦想,卻怎麼也抓不住頭緒。這話說得太深奧了。
“斯瑞,你明天再去瑨兒那裡一趟,詳細問問。”老國王放棄思考,他的注意力還是在迫在眉睫的戰爭上。
“是,陛下。”
第二天,吉兒他們很高興的看到瑨兒出現在他們面前,鍊金傭兵團又可以滿員做任務了。
下午,先完成任務的瑨兒和利斯一起返回瑨兒的小樓。
“你先坐會兒。”說完,瑨兒就直接上了樓。
當她再下來的時候,臉上戴着口罩,手上戴着手套,手裡拎着一個鐵籠子,裡面是一隻已經死透的小兔子。
“這不就是昨天的那隻?”
“對,上午死的,只需一天一夜的時間。”
走出門外,在湖邊,用土系魔法挖了一個深坑,把兔子倒在坑裡,一個高度濃縮的大火球扔了進去,片刻,一股焦臭味瀰漫在空氣中。半小時後,那個坑被填平。
重新梳洗一番,換過一身衣服,瑨兒端着茶點回到客廳。
“什麼事?說吧。”
“陛下讓我來問問你關於你那句話的具體含意。”
聽到這,瑨兒嘴角一勾,真讓她猜中了,他們無法理解話中含意。
“那句話很好理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瑨兒還是不願直接告訴斯瑞。
“理解不了,昨天我們想了一晚上也沒得想明白是什麼意思。”斯瑞搖頭。
“那這樣吧,明天我給你一份詳細的計劃。”
“真的?太棒了!”
瑨兒笑笑沒說話。如果說防治鼠疫這件事滿分一百分的話,在這第一步制訂計劃上面就得扣去八十分。對於突發狀況沒有好的應急預案是硬傷,雖然明知這是由社會制度造成的,但她那麼明顯的一句暗示卻沒人理解只能說明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大爺們並沒有真正的把自己的人民放在心上。現在的王室還不能得到她的效忠,充其量看在他們給了她諸多好處的份上幫忙而已。
第二天,斯瑞從瑨兒手裡接過一個蠟封的信封,借做任務的機會跑了一趟皇宮。
利斯用一把小刀劃破蠟封,取出信件,看了沒幾頁,就不得不佩服瑨兒的大膽,這種主意都想得出來,想到貧民區的臭味,他一身惡寒。可是看到最後一句話時,他又猶豫了,“如果能順利完成,殿下及王室將獲得空前聲望”。這正是每一個統治者夢寐以求的。
把信交給一旁的奇拉德,他只看了兩頁就已經看不下去了。
“這太大膽了,竟然讓您親自去打掃貧民區?!”
利斯苦笑一下,這就是阻力吧,瑨兒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啊。
“奇拉德,你都這樣說,那我想那些老古董們更是不會同意這個計劃,那怎麼辦?”
“但是完成之後,你的聲望將會急劇上升,對你將來繼位有莫大的好處,這倒是蠻有吸引力的。”奇拉德還是翻到了最後,給出了一句評語。
“瑨兒的計劃做得很好,依她的計劃進行,財政根本不需要付出多少錢,只需要出些人力就可,對於目前緊張的金庫來說不會造成太大壓力。”
“你打算實施這個計劃?”
“不做不行啊,離夏天還有半年,這件事必須在夏天來臨前全部完成,而我們一個月後就要開赴戰場,如果要做就必須得在這一個月內做完,否則就來不及。我不能拿子民的生命來賭,因爲後果不是我們能承擔得了的,這比戰爭還要恐怖啊!”
“那跟陛下商量一下吧,看看他的意見如何。”
“過會兒吧,他正在和溫得斯議事。”
軍事大臣溫得斯前腳剛走,後腳利斯和奇拉德就進了老國王的書房。
“怎麼樣?瑨兒怎麼說?”看到利斯手上的紙,老國王很敏銳的猜到那是瑨兒寫的東西。
“父王,您先看看吧。”
半晌,老國王放下手中的信箋,“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不要小看了羣衆的力量’的真正含意啊,瑨兒果然聰明!”
“父王,我打算實施這個計劃,您怎麼看?”
“可以,我全力支持。”
利斯有點驚訝,沒想到這個計劃在自己的父王這裡一點阻力也沒有。
“那朝中大臣?”
“不要理他們,他們那些老古董是不會理解這裡面所蘊含的智慧的,你只管照着計劃去做,他們有我呢。”
“是,父王,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說畢,行禮之後和奇拉德一道退出。
幾天後,一支車隊趁着天剛亮的時候駛出了內城只奔貧民區。
在貧民區外圍,一羣人正在分配任務,然後從車裡拿出各式工具,推着手推車開始向貧民區的深處走去。
一路上,貧民區的居民都被這一情景嚇得不知所措。這些人身穿布衣,臉上戴着一塊白色的東西將口鼻遮掩起來,手上帶着皮製長手套,手裡不是拿着鐵鍬就是鐵鎬,後面的人推着手推車跟着。
雖然長相看不到,但是從他們的氣質上可以看出絕不是平民,尤其是打頭的兩個,似乎在哪見過。後面的那些人個個的虎背熊腰,肌肉結實,步伐沉穩。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來這裡是幹什麼?
他們走到深處,那裡是最髒的地方,堆在那裡的垃圾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清理過了。
打頭的金色頭髮的男人揮揮手,後面走上來幾個走拿鐵鍬和鐵鎬的人,每人選定一塊區域動起手來。其他人各自散開,開始分頭工作。
一鍬下去,沒有任何反應,那些垃圾已經被凍得硬梆梆的,只打起了幾點碎冰屑。拋開鐵鍬,拿起一把鐵鎬掄起來用來一砸,“當!”震得手臂發麻。
緩過氣來,再掄,終於鬆動了。
一點一點的,這裡積壓多年的垃圾被逐漸的清理乾淨裝車運走,每清理出一塊區域後面就會立刻上來一輛車,車上是幾個大口袋,幾人戴着手套從口袋裡抓出一把白色的粉末灑在地上,他們灑得很仔細,每個角落都被灑到。
中午時分,這些人也未離開,只是吃了點乾糧之後又繼續清理垃圾。
他們一直做到天快黑才走。
貧民區的居民可開眼界了,一羣身份不低的男人在他們這裡清理了一天的垃圾,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泡在浴桶裡,利斯按摩着僵硬的肌肉,這可比練劍還累,一天下來腰痠背痛。
第二天,這羣奇怪的人又來到了貧民區繼續着昨天的工作。
第三天,除了他們,還多了一羣人。從他們的衣着上看是聖西蘭魔武學院的學生,只是也和那些男人一樣個個蒙着臉戴着手套,領頭的是一個黑髮黑眼身着金袍的女孩,她騎着一把掃帚飄在隊伍最前面。
一到達工作地點,學生們四散開來。火系的把那些垃圾表面的冰層融化,電系的直接將垃圾山給擊碎,風系的用小龍捲把那些垃圾全部捲到垃圾車裡,水系的則是把那些四處橫流的污水凍結成碎冰方便其他人清理。每清理出一車垃圾,就會有人送到城外,那裡已經有土系的學生在等待着他們,挖坑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有了學生的加入,進度明顯加快,只是學生實力不夠,工作半天就因魔力耗盡不得不返回學院,只剩下武技部和鍊金部的同學還在堅持奮戰。
第四天,除了學生還有老師也加入進來。
第五天,來了十幾名身穿白色法袍的人,他們挨家挨戶的登門拜訪,凡是有病在身的居民都在他們的治癒魔法下恢復了健康。居民們感激涕零的匍匐在地上親吻他們的鞋子。
這幾天下來,他們都已發現在那羣人中有四個人在新年的那天下午他們曾經見過,第一天出現的那兩個打頭的青年正是那天的那兩位年輕貴族。貴族親自率人打掃他們這個貧民區,讓他們感覺誠惶誠恐,這幾日已經有不少居民加入到了這個隊伍裡,現在整個貧民區已經清掃了三分之一,不可不謂是進展神速。
這時,那個正在彎腰將垃圾鏟入垃圾車裡的金髮貴族忽然身子晃了兩晃,趕緊用鐵鍬支撐着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倒在地上。可是他旁邊的人已經看到他的異狀,連忙撲了過來,嘴裡還喊着:“殿下,您怎麼了?”
這一喊,把周圍的人全部吸引了過來,嘴裡都在不斷的重複着“殿下,您怎麼了?”這句話,聲音此起彼伏,機靈點的人立刻跑開去找那些光系法師。
當幾個人各拖着一名光系法師跑回來的時候,那裡已經是圍滿了人,王子殿下坐在一把椅子上,仰着頭閉目休息着,布蘭德用一塊溼帕子不斷的擦拭着他的臉。
光系法師走過去用探查魔法一掃,“殿下沒事,只是太過疲憊,只要充分休息就可以了。”
“殿下不會同意的。自從新年那天殿下來這裡看過之後就念念不忘,直說這裡的環境怎麼能住人,一個帝都怎麼會有這麼骯髒的地方,於是決定帶我們來打掃環境。本來我們說這種工作我們來做就可以了,可是殿下不肯,說自己身爲王子卻無法給自己的子民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所以他一定要來親自打掃。這幾天每天殿下白天來這裡打掃完後回到宮裡還要批閱公文,一天下來睡不了多長時間,殿下真是我們的好殿下。”布蘭德說得涕淚交加,周圍的人都感動的直抹眼角,是呀,利斯殿下真是位好殿下。
貧民區的居民現在才知道這位金髮貴族原來就是帝國的王子,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王子殿下親赴貧民區打掃衛生,這是個多麼讓人震驚的消息!
此時,閉目的利斯悠悠醒轉,看着衆人都圍着自己,吃力的坐起身子。
“我這是怎麼了?”
“殿下,您疲勞過度,剛纔昏過去了,現在您感覺如何?”一名光系法師輕聲問道。
“嗯,好多了。我們繼續吧。”說畢,就要站起來。
諸多雙手突然出現,將他按壓在椅子上不得動彈。
“殿下,請您好好休息,這些工作我們會完成的。”
“這怎麼行,我既然已經開了頭當然是要繼續做到結束。”
“殿下,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請相信我們,我們會把這裡打掃乾淨的。”
“殿下,請回宮休息吧,這裡是我們的家園,應該由我們來打掃,殿下請安心休養。”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音,在人羣外,是把街道塞得嚴嚴實實的貧民區的居民,他們眼含熱淚,深情的凝望着包圍圈的中心,即使他們什麼也沒看到。
“不能給你們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是我的失職,所以我纔來這裡清掃垃圾,你們連讓我彌補的機會也不給我嗎?”利斯在布蘭德和奇拉德的幫助下站起身來走到他們跟前。
“殿下,夠了,您已經掃了五天了,已經可以了,剩下的該由我們來做了。若說您因爲沒能給我們提供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而自責的話,那我們這些住在這裡卻沒有好好打理這裡的環境的居民們豈不更加無地自容?所以,殿下,請您回宮吧,這裡的事本該就是應當由我們來做的,您應該是坐在書房裡指點江山,而不是爲了我們白白浪費時間啊!”這番話說得是聲情並茂,情感激揚,把在場衆人感動到不行。
躲在角落裡偷聽的瑨兒捂着肚子悶笑,這人是從利斯的侍衛中挑選出來的,看中的就是他能說會道,稍稍化個妝,讓他混在人羣裡挑起衆人的情緒,方便計劃的下一步進行。
“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利斯站得筆直,向在場衆人行了一個最爲莊重的宮廷禮節。
然後在幾名貼身侍衛的保護下走出貧民區坐上馬車回宮。
利斯一走,這邊的場面立刻變得熱火朝天起來。真正體現人多力量大這句話,貧民區的人口說多不多說少不說,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有了這些人的加入,原本的那些人反而都停下了手,不是他們不做,而是根本不讓他們做。只要有一人拿着工具,就會有幾人擁上來將東西奪走,然後恭恭敬敬的把他送到一塊乾淨的地方和他的同伴們呆在一起。就連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灑石灰的瑨兒都被找到送了出來。
幾百號人就這樣袖手旁觀了一下午,最後天快黑時,大家準備撤離的時候,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明天再來,結果大家又被包圍了。一番你來我往之後,終於講好從明天開始這些義工們就不再來了,完全交由這些居民。臨了,瑨兒還百般叮囑除了打掃街道還要打掃各自的房屋,若是做不到,他們就還來。
於是這些居民們拍着胸脯保證幾天後這裡一定會讓人認不出來是以前的貧民區。
終於大家放心的各自散去。
利斯王子親至貧民區打掃衛生這件事如風般迅速的傳遍了帝都的第一個角落,所有的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呢!
而宮裡早在利斯第一天這麼做的時候就已經吵翻了天,白天大臣們把老國王吵得耳鳴,晚上利斯還要接受皇后的洗腦。說來說去就一個主題,身爲王位繼承人怎可做如此下賤的事?
幾天後,貧民區已經是煥然一新,接下來的工作就是要鋪設下水道,人力物力財力該從哪出呢?
不要急,有的是大商人願意出錢出力,因爲殿下說了,凡是資助貧民區乃至整個帝都改善環境出力最多者,可以任選一條新街道以自己的名字命名,而他的名字也將由此永世長存。
商人,雖然財富多多但還是平民,想要升格做貴族過程太艱難風險太大,不符合商人的利益原則,但若能讓自己的名字流傳下去也是件美事,人活一世不就是求財求權求名嘛。
於是乎,城裡但凡有點實力的商人們紛紛捐款捐物,貧民區下水道鋪設工程也緊鑼密鼓的開張了,整天的叮叮咚咚,工人嘛自然是貧民區的居民,現成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這時,內城又傳來新的消息,說是現在大家所捐的財物用於貧民區改建後還會有剩餘,打算繼續改造城裡的其他地方,務必要和貧民區一樣是個乾淨整潔的環境。
於是全城百姓紛紛動手開始改造自己的家園,每天清理的垃圾就有幾百噸,幾百年未曾打掃過的衛生死角也被清理一新。
總之,帝都的變化正在向着某些人的預期目標進行着,相信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帝都的百姓不用忍受鼠疫的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