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咚!咚!”
“喝!哈!”
隨着戰鼓敲擊聲響迴盪,楊又懷部四百刀盾手和七百長矛兵此時齊喝一聲,迅速列好陣型,韓鋒部三百名勁弩手迅速來到刀盾手陣前百人一列,舉起手中勁弩,早已裝填完畢的弩箭冰冷的瞄準了前方衝殺而來的呼蘭騎兵,就等將士扣下弩機就能呼嘯而出。
“殺過去!殺!把大地之母賜給我們呼蘭勇士的厚禮搶回來!”巴喇直到此刻都對姜若顏念念不忘,對眼前整裝待命的數千精衛營將士有的只是憤怒,就是這羣膽大妄爲的綿羊阻止了自己發泄獸慾,恨不得將他們撕成碎片……
“二百八十步!”
此時韓鋒手持窺鏡,望着對面八十騎奴騎,準確的計算出了敵我之間的距離,將所知數據一一報出。
楊又懷此時也手持窺鏡,單眼一眯望着已經印入眼簾的醜陋臉龐,開始盤算着一旦胡騎逼近陣前又該如何應對。
“二百步!”
韓鋒大吼一聲,前陣三百勁弩手此刻已經完全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眼中所見只有自己瞄準的胡人,耳邊能聽見的只是韓營報出距離的聲音。
劉策面色凝重,從蘇文燦得來的情報來看,呼蘭騎兵的角弓是步騎通用,在馬背上最大射程可達七十步破甲,如果是拋射那更遠。而韓鋒的勁弩經過張拱再次改良之後,破甲射程爲一百三十步,按理來說應該是可以單方面吊打的。
然而這其中考慮到的因素是弩箭射程威力雖大,但無論怎麼改善,在高質量伸縮彈簧問世之前,射擊頻率是遠遠不如弓箭的。就和前世火銃一樣,由於裝填繁複以及變態到極點的啞火和滑膛那感人命中率,自從問世到徹底成熟整整花費了數百年時間,這期間成熟的冷兵器陣容大勝初顯端倪的火銃陣容的軍事案例,無論東西方那是比比皆是,當然這其中士兵的心理因素也是極爲關鍵的。
唯一讓劉策感到欣慰的地方就是眼下這些士兵手中作工精良的勁弩沒有“啞火”煩惱,這也是劉策爲什麼選擇製作精良的弩箭而暫時拋棄火銃的想法。
這一來劉策對火銃製作不甚瞭解,貿然讓工匠坊技術司研發的話,所需耗費人力物力是個天文數字,而且時日也太過長久,來不及應付眼前的戰爭。而且即使火銃能做出來還需要大量火藥和銃管供將士訓練所用,劉策沒那個耐心和時間去賭這些不成熟的火器是否能讓士兵快速適應過來在戰場上熟練的運用。
二來弩箭工藝雖然複雜,但精度高射程遠威力大,有參照物可以逐步進行改良,也能很快被麾下將士接受,畢竟火銃那玩意兒目前來看還是太過超前了,而且造出來也不一定就實用,畢竟火銃射程就那鳥樣,遠遠不如勁弩穩定。劉策更不敢拿自己麾下性命去開那玩笑,能將眼下實用簡單的冷兵器製作精良,再加以改進那就足夠了……
“一百五十步!”
沉思間,韓鋒的怒吼聲再次在耳邊響起,劉策拋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舉在眼前的窺鏡直盯前方已經依稀可見的呼蘭騎兵,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一百二十步!放!”
“卜虎……”
隨着韓鋒一聲令下,最前列一百勁弩手,齊齊扣下手中弩機,但聞一聲空氣扭曲的噪音,一道密集的黑線整齊如一的撲向那羣醜陋的野獸。
“籲~”
“噗噗噗~”
“砰趴~”
但聞呼蘭騎兵震中一片人仰馬翻,馬速的衝刺加上弩箭機械力的貫入,直接將馬背上的禽獸掀飛出去。幾名馬術精湛的呼蘭人連續閃過兩三支弩箭,無奈座下戰馬的目標實在太過顯眼,鋒利的弩鏃深深沒入它們的軀體,隨着馬匹倒地重響,那些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只能無奈的滾落馬背摔的那是七零八落……
“放!”
在第一列勁弩齊射剎那,不過兩息時間,韓鋒冰冷的銅號聲再次響起!一聲“放”!頓時第二列上百條毒蛇再次緊隨弩弦開繃的脆響,脫離弩槽開始尋找自己的目標……
“噗……”
一支弩箭狠狠地鑽入一名身着鉚釘鎖子甲的呼蘭騎兵胸口,帶出幾滴沸騰的血液,他睜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身上如此精良的鐵甲居然會被這區區一根弩箭給輕易洞開,下一刻直覺的那支弩箭似乎還在體內不停轉動。他終於忍不住這種絞肉般的疼痛,大吼一聲吐出口黑血,仰面摔落馬匹,致死都不敢相信自己連續五年橫行遠東最終會死在區區一支弩箭之上!
“衝,衝過七十步!”巴喇眼見兩輪弩箭過後,和他一道衝鋒“奪禮”的八十騎已經不到三十人還在馬背上,頓時一股寒意襲便全身。短短一瞬間八十人就沒了大半,眼前這些軍隊到底是什麼人?遠東什麼時候冒出支如此可怕的軍隊了?那弓箭到底是什麼武器?怎麼可能射這麼遠、這麼準?這真的是綿羊該有的實力麼?
然而此時,無論巴喇和麾下騎兵如何恐懼害怕,都必須繼續向前衝了,他們犯了和之前燕雀山胡騎相同的錯誤,那就是——輕敵!
“卜虎~”
剛進入八十步範圍,那些呼蘭人還未來得及取下身後角弓,就聞那陣惡魔般的弩機聲再度響起,第三道百支如同流星趕月般的弩箭立刻印入他們的眼簾。
這次由於距離更近,弩箭命中率更是成倍提高,只見數支弩箭直接破開那些身着鎖子甲的呼蘭騎兵,在一陣火花與血液同時飛濺過程中,這羣曾經無數次在遠東百姓面前耀武揚威的牲口,徹底覆滅了,八十騎最終只餘下巴喇一人。
“勇士們!衝啊!”巴喇身上已經被三支弩箭洞穿,可惜沒中要害,此時立與馬背之上,渾身上下被血水浸透,他雙目圓睜,血絲不滿的發黃的眼球,不斷大聲呼喊着,神情已經完全崩潰了。
“拿來!”韓鋒從一名士兵手中奪過勁弩,迅速拉開弩弦將一支弩箭塞入弩槽之中,對準了那個正在瘋叫的胡人。
“媽的,還敢瞎叫!給老子滾下馬來!”韓鋒怒吼一聲,狠狠扣下了弩機,但聞一陣齒輪摩擦和弩臂兩側滑輪飛速轉動,一支飽含滿腔怒火的弩矢如同閃電般的旋轉繃出……
“噗!”
數十步外,巴喇被衝刺的弩鏃洞穿那醜陋無比的臉頰,弩矢巨大貫力以及不停旋轉的箭身不斷鑽入他肌肉內部,將他整個臉部絞成一坨血泥四散開來,最終弩箭巨大的機械力量把他重重的甩飛出去……
“喝!喝!喝!”
八十騎三輪弩矢連射之下,全軍覆沒,精衛營將士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在精衛營後方的百姓見到此情此景,無不痛哭流涕,不過,那是喜極而泣的淚水,那是在黑暗中看到一絲曙光的淚水,精衛營!劫後餘生的百姓紛紛將這支軍隊名字印在了自己心中!
……
圖塔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血腥景象,呆滯的無以復加,一股久違的刺冷在他血液裡來回循環。周圍那些呼蘭騎兵此時也是眼中充滿了恐懼震驚,同時也慶幸自己聽從圖塔的話,沒有貿然跟上去,否則下場絕對和巴喇以及他麾下的士兵一個下場。
“一刻之前巴喇還在我身邊與我大呼小叫,驅趕着那羣百姓,那場面是如何的愜意,現在他……死了?”圖塔至今無法相信巴喇已經戰死的事實,即使親眼所見也覺得彷彿置身夢裡一般,不住來回唸叨着這句話,最後重重地嘆道:“那到底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
良久,他大聲對身後的呼蘭騎兵說道:“記住這支軍隊的旗號!趕緊迴轉巫山鎮!將今天發生的一切如實稟告那樓千族長!這一次,我們呼蘭草原的勇士在遠東將要面臨一個可怕的勁敵了!”
說完圖塔一馬當先,撥轉馬身,向巫山鎮疾馳而去,身後五十餘騎也緊隨其後,在濺起的黃沙之中漸行漸遠,很快便消失不見……
劉策在窺鏡中一直密切關注着一里以外的那五十騎呼蘭人動向,見他們已經撤離,嘴角不由冷笑了一下說道:“總算學乖了……”隨後又面色凝重,開始思考解下來的戰術佈局,因爲真正的大戰即將來臨……
後陣之中,姜若顏得知胡奴退卻,八十騎呼蘭人一觸即滅時,芳心不住顫動,望着遠處精衛營的大纛,久久無法平靜。
“小姐,呼蘭人跑了,精衛營真的打贏了這一仗,我們現在徹底安全了……”婉兒在姜若顏身側興奮地說道。
姜若顏聽聞婉兒這般說辭,木然地點點頭,他目前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不過她望向那精衛營大纛的眼神裡充滿了信心。
“小姐,我們現在就去那精衛營主帥地方當面謝謝他,順道讓他護送我們回遠州城好不好?”婉兒這樣對姜若顏提議着,其實腦海中一直浮現楚子俊那張英俊儒雅的臉龐,很想再見他一面。
姜若顏剛要開口,就聽到車廂外有一個熟悉的聲音,仔細甄別了下,正是之前替自己治病的葉斌。
她緩緩拉開窗簾一角,只見葉斌此時身上圍着一條白大褂,上面斑斑血跡依稀可見,正在和他麾下醫護隊給那些受傷的百姓包紮傷口。
“好了,你沒什麼大礙,回去後記得這幾日傷口不要沾水……”葉斌替一名百姓包紮好後,將手放灑有精鹽的水盆裡仔細清洗了一番,然後取過一條幹淨的毛巾擦乾,取過桌邊的繃帶和藥膏,走向另一名傷者。
“葉先生……”姜若顏見他經過自己車邊,輕輕呼喚了一聲。
葉斌回頭一見車廂內是姜若顏,立馬大吃一驚,趕忙拉過邊上一名醫護隊將士,小聲囑咐了幾句。那將士聞言後點點頭,從葉斌手中接過繃帶和膏藥向那些傷者走去,葉斌見他走遠立馬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姜若顏車前。
“姜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此地十分兇險你可知道?”
葉斌在車前小聲的對姜若顏說道,他萬萬沒想到姜若顏居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姜若顏咬着下脣,輕聲說道:“這都怪我太過任性了,差點害得婉兒和自己落入胡奴之手,若非精衛營所至,若顏不敢想象自己和婉兒會受到何種屈辱……”
葉斌道:“姜小姐,先不說這麼多了,此地距離遠州三百餘里,你打算如何回去?”
姜若顏一聽,頓時驚訝道:“怎麼?先生,你們還不打算回去麼?我還以爲……”
葉斌搖搖頭小聲說道:“我精衛營此次是爲解救巫山鎮那數十萬百姓與胡奴決戰而來,此次救下小姐和百姓完全只是一個巧合而已啊……”
“巫山鎮,決戰胡奴!”姜若顏這下心中震撼無比,“先生,巫山鎮那邊若顏聽聞有上萬胡奴把守,還有不少胡騎正從四面八方脅裹百姓財產趕來,我觀精衛營不過數千之衆,即使各個精銳,又如何敵過數倍與己的胡奴呢?”
葉斌嘆了口氣,隨後堅定地對姜若顏說道:“將軍說過,只有把胡奴徹底打怕打殘打的他心驚膽戰,遠東百姓纔有安寧的一天,我精衛營成立以來歷來就是如此,就算是面對數十倍與己的敵人,也從未懼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