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阿加莎所料,伯爵夫人一離開西西斯,惡魔島的壓力的確就少了許多。
這種無形的壓力,島上的海盜看不見,感受不到,遠在莫三比克的唐傑更是如此,但沒有了伯爵夫人的坐鎮,瑪格麗特准備施展的一系列霹靂手段就沒有了下文。
皇帝陛下駁回了伯爵夫人請調皇家艦隊出海圍剿惡魔島海盜的請求,在克里扎十六世看來,這個伯爵夫人的手也伸得太長了一點,控制了商業不說,現在手還想伸到西西斯的海軍和皇家艦隊裡面去!
更何況,現在是此一時,彼一時,莫三比克打不下來了,雙方要和談,那唐傑和他的那些海盜還剿什麼剿?
就算要剿,那也不是現在,最少要等法爾科帝國的公主安吉爾嫁到帝國的婚禮大典和皇帝的讓位大典過後再說。
海盜唐傑對於克里扎來說,不過是小小的皮膚病,雖然挺鬧心,可卻不是什麼嚴重的疾病,在帝都即將開始的儲君婚典和讓位大典,這纔是重中之重!
不過,克里紮在駁回瑪格麗特的請求時,卻對西西斯的戰況並沒有進一步的指示,他既沒有發出命令讓阿拉姆謝停止對惡魔島的攻擊,也沒有進一步派遣軍隊去儘快結束那裡的戰爭。
因爲老皇帝既不想通過派遣軍隊進一步刺激唐傑這個實際上掌控着莫三比克的太上皇,也不想讓唐傑有一天能夠私底下很舒服的回到自己的據點。
在某種意義上,皇帝的這種做法更像是撇清了帝國和他的關係:西西斯的戰爭是阿拉姆謝發起的,帝國不贊成,不反對!
如果阿拉姆謝打下了惡魔島,也算是爲克里扎十六世心裡面出了一口惡氣,如果他沒打下,那也避免了進一步刺激唐傑,而無論哪一點,老皇帝都不吃虧。
瑪格麗特當然把皇帝的這種手腕看得一清二楚,她嗤笑着將克里扎十六世的親筆信丟進了垃圾桶,然後帶着卡爾登上了開往莫三比克的海船。
她本來打定了主意:如果帝國皇帝同意她的命令,則借這個機會,將凱爾斯曼家族的人手安插在皇家艦隊中;如果皇帝不同意,那她就不得不讓卡爾出面了。
阿拉姆謝那個廢物,區區一個海上小島也打不下來,出動了三十多艘戰艦,被打掉五艘戰艦,損傷千餘名士兵卻依然沒有攻佔這個小島!
真見鬼,派個烏龜都把這個小島爬個遍了!
對阿拉姆謝不滿到了極點的瑪格麗特終於決定派卡爾出面的時候,皇帝陛下的命令來了,她被派往莫三比克和唐傑進行談判。
雖然有些不甘心,可視瑪格麗特知道自己依然是帝國的一員,不可能當衆違抗皇帝的命令,她既然要走,卡爾作爲身邊形影不離的隨從,自然也會跟着離開,派遣他去收拾惡魔島上的海盜,光海上的行程都需要幾天,如果貽誤了皇帝陛下的命令,讓人抓到把柄,並對她以及她的家族進行攻擊,那可就有點不妙了。
現在是敏感微妙的時機,不要在這個時候挑戰皇權爲好!
瑪格麗特走了,她帶着卡爾走了。
惡魔島上的海盜並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劫,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差一點點就要面對一個多麼恐怖,多麼可怕的敵人。
卡爾雖然只是瑪格麗特的一名馬車伕,可是知道他身份的人,絕對會悚然而驚,繼而肅然起敬。
天底下的數得着的強者,其中就有他的名字。
這是實力強橫到即便面對皇帝也不用下跪的馬伕。
當唐傑、菲歐娜以及最高魔法委員會的長老們在莫三比克的港口迎接伯爵夫人的到來時,唐傑第一眼看見伯爵夫人,瑪格麗特驚人的美貌並沒有讓他過多的關注,反而是她身邊的馬伕卡爾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男人身上穿着一件並不出奇的灰色亞麻長衫,從頭到腳都是僕人的打扮,可是他的腰中扎着一根鑲嵌着寶石的華麗鞭子,雙手垂在身邊,低眉順眼的站在伯爵夫人的身後,如同一個灰衣小廝。
可是,他身上那種不動如山的氣質卻讓同樣身爲武者的唐傑敏感的捕捉到了。
這個傢伙是誰?
唐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伯爵夫人抵達莫三比克的時候,這座雄偉的魔法之都已經恢復了原來的容貌。
魔法罩重新覆蓋在城市的上方,一道七彩的彩虹從港口的一端橫跨到另外一端,最美麗的虹頂正架在港口的天橋上,配合着天橋上各種各樣的魔法陣,發出一陣陣鮮豔耀眼的光芒,實在是讓人目眩神迷,心襟搖動。
魔法之都的魔法師們無法對伯爵夫人進行抵制,更不可能把莫三比克經受戰火的罪過怪到她的頭上,雖然她必定是背後的幫兇之一,可政治畢竟是政治,今天是敵人,明天可能就是朋友,後天可能又會反目成仇。
最高魔法委員會的魔法師們雖然算不上是老辣的政客,可他們畢竟還是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更何況唐傑和菲歐娜、巴巴里亞等人商量之後,決定大張旗鼓的歡迎伯爵夫人的到來。
爲了“歡迎”這位名動天下的伯爵夫人,魔法師們特意用了許多的魔法在港口進行佈置。
譬如那條橫跨港口的巨大驚虹,便是魔法師的手筆,再譬如,魔法師在莫三比克城外的海面上施展魔法,製造了一場可怕的暴風雨。
這種情形很古怪,在莫三比克的魔法保護罩內,太陽高空懸掛,陽光明媚,氣候宜人,可在魔法保護罩的外面,卻是烏雲壓頭,狂風大作,海嘯連連,瓢潑的大雨從天而降,將伯爵夫人所乘坐的海船上的水手打得在甲板上做葫蘆一樣滿地打滾。
而伯爵夫人就站在船頭,在她身後緊緊站着的是車伕卡爾,這兩個人站在暴風雨中一動不動,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港口。
看這暴風雨的猛烈情況,魔法師們心中暗想:都成落湯雞了,還站在船上裝什麼啊?
在港口迎接伯爵夫人的魔法師們強忍着笑,心中很有點惡趣味的快感,也算是暗自出了一口惡氣。
可等這艘三桅海船開進了港口,伯爵夫人和馬伕卡爾從穿上走下來的時候,港口的魔法師們頓時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氣!
剛纔那樣的狂風暴雨朝着伯爵夫人撲去,可她的身上竟然一滴水也沒有!
瑪格麗特面上戴着遮面的紗巾,看不清容貌,只看得到一雙極美的杏眼,眉毛彎彎的翹着,眉宇間滿是風流。
她身上穿着一條深綠色的立領低胸貴族長裙,她裸露着肩膀和胳膊,小臂上戴着一雙黑色的絲質手套,襯得她膚白如雪,一抹褐色的捲髮蓬鬆而柔軟搭在她高聳而白膩的胸口,氣質高貴而性感。
唐傑的目光在伯爵夫人身上掃了一眼,心中暗自稱讚了一聲,然後目光向她身後的馬伕望去。
剛纔那樣的狂風暴雨,可他和伯爵夫人身上竟然一滴水也沒有,現在便是這個男人的傑作。
馬伕卡爾像一座沉默的鐵塔站在瑪格麗特的身後,在下船的時候,他目光在人羣中飛快的掃了一眼,落在唐傑身上的時候,眼中爆出一抹精光,然後又迅速消失,眼簾再也不擡,似乎周圍根本沒有什麼值得他注意的事情。
周圍的人光注意看他們身上一滴水也沒有的異像去了,可唯獨唐傑看見了馬伕卡爾所爆發出來的那一抹精光。
兩人目光一對的那一剎那,饒是身經一次又一次殘酷大戰的唐傑也忍不住在溫暖的太陽光下打了一個冷戰!
如果說催發體內的鬥氣,逼開周圍的雨水,這一點唐傑自認可以做到,更何況這一路的戰鬥,他的實力也增長了不少,即便在暴風雨中,做到滴水不沾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要像眼勤這個男人這樣,沒有任何動靜,只憑着渾身的強者氣場就能逼開周圍的狂風暴雨,這就太過於駭人聽聞了!
用強者氣息逼退弱者,這並不稀奇,因爲這是動物的天性,可關鍵是,他逼退的是雨水,是傾盆大雨!
難道那些雨水是有生命的活物,知道欺負弱者,躲避強者?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港口上人山人海的歡迎隊伍不是魔法師就是魔劍士,他們都是識貨之人,一個個被卡爾震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場面安靜得嚇人!
唐傑想想這個傢伙剛纔在海船上不動聲色逼開雨水,剛纔幾十米遠的地方,只一個眼神就看得他心寒膽顫的這份功夫,他就覺得不寒而慄!
恐怖,太恐怖了!
他忽然間想起自己剛到西西斯的時候,奧利奧那個八級劍鬥士曾經就錯以爲他是領域強者,駭得扭頭就跑,至今不知道下落。
唐傑到頭來自己也不知道領域強者究竟有多強,領域又是一種怎樣的境界?
可是,唐傑現在知道了!
這個馬伕卡爾,他絕對是一名真正的領域強者!
什麼是領域?
我所站着的幾米範圍之內,就是我的領域!
在我的領域中,我就是神,一切都由我說的算!
我所到的地方,海水爲之避讓,雨水爲之躲閃,山爲我開,地爲我裂!
這便是領域強者!
唐傑站在人羣之中,目光狂熱的盯着卡爾,他體內的好戰之血忍不住沸騰着。
他知道自己現在如果去挑戰這個領域強者,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可唐傑更清楚的知道,身爲武者,要想不斷的變強,就一定要以恐懼敬畏的顫抖之軀,心懷對強者的必勝超越之心,不斷的追趕,直到有一天,超越他們!
“奇怪……”就在唐傑死死盯着卡爾的時候,一旁的巴巴里亞突然間輕聲沉吟道“這個傢伙看起來有點眼熟!”
“嗯?”唐傑轉過頭來,看着巴巴里亞“你認識他?”
巴巴里亞目光在卡爾身上來回打量着,一會點頭,一會搖頭:“長得倒是很像,不過那個人是劍不離身的啊,這個傢伙身上帶了根鞭子,卻沒見佩劍,應該不是,應該不是的……”
唐傑見巴巴里亞完全無視自己,忍不住有些惱怒:“混蛋,你到底說的哪個人?直接把名字說出來不好嗎?”
巴巴里亞的目光落在唐傑身上,面色沉凝,張了張口,正要說話,卻忽然間聽見不遠處一連串雷鳴一般的炮響,卻是迎賓禮炮打響了。
不得不說的是,哈里斯也的確是爲了他的登基很是費了一番功夫,不僅王冠黃袍、權杖宮殿都準備好了,而且連皇家儀仗隊都組建好了。
巴巴里亞隨口提到了這一點後,唐傑便索性一股腦兒讓他們出來湊個熱鬧。
反正是熱烈歡迎嘛,多熱鬧也不足爲過!
自己也在一旁看個熱鬧,圖個新鮮!
這禮炮一響,身穿整齊紅白色燕尾禮服的儀仗隊便舉起了一米多長的銅黃色的彎角長號,吹起了氣勢恢宏的迎賓樂。
渾厚而大氣的樂聲剛一響起,港口魔法師頓時像兩邊退開的浪潮一樣,讓開一條鋪着柔軟紅地毯的寬敞大道,他們目光一轉,從港口的伯爵夫人身上,挪到了正在盈盈走來的一個女人身上。
這個女人眉目如畫,脣如點丹,目如明星,窈窕的身材透出一股傲視天下的氣魄,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魔法袍,衣袍的邊上鑲着金色的絲邊,大方貴氣,拖地的長袍如堆積的雲彩,緩緩的隨着主人的腳步而遊動着,透出一股煌煌威儀。
女人雖然是一名魔法師,可她手中拿着的卻不是魔法師的魔法杖,而是一根純金沉重的皇家權杖,在權杖的頂端是一個栩栩如生的含珠獅頭,仗身上是精美雕刻的尤娜女神像。
這個女人緩緩走來,雙眼直視着前方,傲然而矜持,只在她用餘光在人羣中看見一個熟悉身影的時候,眼角才流露出一絲暖意。
這正是魔法女王菲歐娜!
唐傑看見這個女人款款走來,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淡淡的溫柔笑容。
菲歐娜穿過人羣,走到最前端,然後緩緩站定了腳步,目光直直的注視着瑪格麗特,一言不發,似乎在等待着臣民上前晉見國王。
而瑪格麗特也一直饒有興趣的打量着這個名動天下的魔法女王,她像是沒有感覺到菲歐娜在氣勢和姿態上的強烈暗示,也沒有任何下一步的動作。
場上的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一片寂靜。
唐傑看着這看似平靜,暗中卻緊張涌動的局面,心裡面不知怎麼突然跳出一個詞:王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