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兩天裡,流雲便在府中細心指點阿蕾練習特點技,而驚雷也終於忍不住誘惑,開始纏着這位二哥。
雖然他只比流雲小一歲,但他總覺得這個二哥似乎大自己很多,有着遠超實際年齡的成熟。也許是二哥受過很多曲折的原因吧,他想。對於流雲教阿蕾的這些東西,他很好奇,隨之而來的,就是對流雲本身的好奇。二哥不是魔武不修麼,怎麼突然懂這些了?
困惑中的驚雷,幾次找機會要和流雲比試下,但流雲只回了他一句:“戰勝了我身邊的二個劍師,再來找我。”
其實流雲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從前所習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殺人之法,他怕一時收不了手,傷了驚雷。但他還是把特戰技教給了驚雷,他相信自己這個武癡一樣的弟弟,將來成就必定了不起。而且,對於驚雷的將來,他還有自己的想法。
閒來無事時,流雲甚至問下人們要了些繡花針,開始練起了前世的飛針。
30日,喬治九世皇帝陛下下旨,於752年1月1日晚,在皇宮慶祝,大宴羣臣。同時,又下旨,因皇子在外遊歷,由公主代爲宴請羣臣子女和帝都青年才俊。
前一道旨意,是每年的慣例,而後一道旨意,卻在帝都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讓年青貴族和一些才華橫溢的年青人們爲之欣喜若狂。公主已到待嫁之齡,原本與流雲訂婚,斷了他們的想法,但後來發生的變故,又讓每一個人都看到了希望。
而這次宴會,更是一個天大的機會,若能讓公主爲之動心,則富貴榮華指日可待也。於是,這些人都精心地開始了準備,期望能在宴會上,獲得眼光甚高的公主青睞。
當阿蕾把這個消息告訴流雲時,流雲依然神情平靜,把玩着手中的飛針,彷彿就沒聽到這件事。
“二哥,你怎麼回事呢?我發現你就是個木頭人……”阿蕾嬌嗔道。
對於這個二哥,她真的無語可說了,別人求之不得的婚事,他說退就退。對於公主的夜宴,別人都精心準備,他卻在玩繡花針。
“幹嘛,人家公主選人又選的全是男孩子,你激動什麼?”看着阿蕾一副着急的樣子,流雲出言戲耍道。
“你…你…二哥,雖然退婚了,但你還是要準備下啊。別讓人小看了你。”阿蕾都要被這個二哥氣迷糊了。
“我就壓根沒打算去。”流雲完全不顧她的感受,接着說道。
“不能不去啊。不去是不給皇室的面子,父親饒不了你的。”阿蕾氣急敗壞地說道。
“這倒也是哦。唉,怎麼選這時候回來,又遇上這種事。”流雲心想,說不得這下又得出去現下眼了。
自流雲血誓後,帝都的貴族圈似乎更把他當成了個另類,這也是他回來後一直不願出去的原因。畢竟,被人當成動物園的某種生物來參觀不是件好受的事。
“不就吃頓飯麼?她選她的,我吃我的,然後走人。沒什麼要準備的啊。”流雲心不在焉地說道。
阿蕾覺得自己徹底被打敗了,丟下句“懶得理你,大懶蟲”,於是離開了。
阿蕾走後,流雲看着手裡的飛針,心神卻飛到了天外。“新年了,月兒。沒有我的新年,誰會陪在你身邊?”
第二天晚上,流雲在驚雷和阿蕾的陪伴下第一次走進了皇宮。皇宮,作爲一個國家的權力中心,在流雲的記憶裡是壯麗、雄偉、森嚴、陰冷、壓抑的代名詞,但出現在他面前的火雲帝國皇宮,讓他感覺很新奇。
那是一座類似中世紀歐洲古堡的建築,遠遠看去,只讓人感覺到飄逸和優雅。走了進去後,沒有感覺到森嚴和陰冷,只覺得彷彿置身於一個大大的舞池中,各色魔法燈炫出迷離的色彩。相較於帝都青年貴族們的精心打扮,流雲覺得自己的隨意穿着有些格格不入。
“還好,門口沒有衣冠不整者禁入的牌子。”流雲壞壞地想道。
來到公主宴請大家的大廳時,裡面已經很多人,各色青年男女,聚在一起低聲聊天。
“看來,大家都很積極,美女的誘惑真的很大啊。”流雲伸了個懶腰,對阿蕾笑道。
“人家都是心有所盼,哪個像你那麼懶哦。”阿蕾笑道。
應該說,不管流雲公主“前未婚夫”還是“帝都惡少”的身份,都是很有殺傷力的。
當他帶着弟弟妹妹走進大廳時,一道接一道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大廳裡頓時變得一片寂靜。當流雲三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時,大廳裡又響起低低的議論聲,當然,多數是針對他而來的。
“天啊,這傢伙居然回來了!”
“哇,那個發下血誓的帥哥喂,真的蠻帥的!”
“他居然還有臉來,等下公主來了,他的神情不知道會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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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似乎沒有聽到這些議論,用目光研究起桌上的佳餚來。而驚雷則一臉怒意,被阿蕾伸手拉着坐在椅子上。
“三弟,若你學不會靜,你便早點放棄武道的追求。山崩於前而色不稍變,地裂於下而神不稍改,那纔是高手的風範。這點小場面,你激動什麼?”
流雲看着驚雷,沉聲道。驚雷楞了下,低頭啄磨起流雲的話。
在這個時候,流雲感受到一道目光向他刺來。擡頭一看,休斯正遠遠地衝他笑着,彷彿在說:“還要我揍你麼?”
流雲也笑了,對這個休斯公子,他是沒有什麼恨意的,反而真心地感激他,陪他度過了那段絕望的日子。
流雲的微笑,讓休斯感覺有一絲詫異,而後帶着玩味的神情看着流雲。
“公主駕到!”
隨着侍女的清越的聲音響起,大廳裡變得靜極了。人們的目光都循着聲音來處望去。
流雲也帶着幾分好奇,擡頭望去。目光,在那一瞬穿越了千山萬水。一切,只若當初初見時。
追尋她的身影,流雲來到了初遇她的小湖邊。依舊是那個春日的早上,她站在那裡,雪膚,晶瑩如玉,明眸,秋水爲神,素雅如春梅綻雪,冰潔如秋菊被霜,恬靜如蘭生空谷,嬌豔似霞映澄塘。潔白的長裙,托起她充滿青春氣息的嬌美身軀;墨玉般的長髮,如山水畫的潑墨技法,隨意地瀉下,若飛若揚。
她歡快地走在小湖邊,那一池碧水也爲她歡歌,蕩起粼粼的波光。風拂過,更帶起衣袂飄飄,她便若湖中仙子,直欲踏浪乘風而去。
她緩緩地朝他走來,只微微一笑,便佔盡了那一日的風情。記憶於此際定格爲一幅畫卷。任歲月風雨褪去它最初的色彩,只留下一幅滄黃的畫卷,但畫中景色猶新,讓他從此後,再也走不出那個春日的早晨。
“月兒,你來了麼?我一個人過得很辛苦,你終於來了!走近一點,讓我再深深地看你一眼,月兒!我原本以爲,這一生,再也不能見到你了,蒼天終還是憐我的。”
巨大的幸福,涌上了流雲的心頭,無盡的相思,已經化作了雲煙,長久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
只爲此刻的再見,何妨再等一千年!
交錯時光的愛戀,讓流雲若入恍惚中,眼中除她外再無一人。
“二哥,介紹到你了,快起身行禮啊。”阿蕾急促的聲音在流雲耳邊響起,手也急急地拉着他的衣袖。
夢,醒了。
那個朦朧的身影,瞬間在流雲眼中清晰,熱切的目光,也突然被冰凍了。
“不是你,月兒,我看錯了。只是那一剎那的感覺,那潔白的長裙,那墨玉般的秀髮,那秋水般的眸子,讓我竟生出了幻覺。”流雲搖了搖頭,長嘆着收回了目光。
“也許,只是我太想你了。”
衆人的癡迷落在了娜婭的眼中,她對他們的反應很滿意。只是那種遮遮掩掩,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讓她在滿意的同時,也覺得有幾分好笑。只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直直落在身上,灼得她一陣難受,讓她感覺很驚訝。
“是誰,膽子如此大呢?”順着那道目光,她看到了一個白衣青年。而那目光,也在她望過去的那刻,黯淡下去,他也神情蕭索地低下了頭。
“二哥,你發什麼呆,司儀在介紹你呢!”阿蕾禁不住再次出聲提醒。
司儀喚了兩聲“流雲凱德子爵”,但流雲都沒反應,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流雲的身上了。
“哦,”流雲疲倦地應了聲,撐着桌子站起身來行了個禮,又跌回到椅子上。
驚雷看着流雲,低聲嘀咕道:“還說什麼山崩於前而色不稍變,自己卻突然變成這樣了。看來二哥你也不是高手啊。”
“就是他麼?”娜婭公主擡頭打量着遠處那個失魂落魄的青年,自己曾經的未婚夫,低聲道。
“看來,當初退婚的事對他打擊很大啊,見到我就變成這樣了。”娜婭公主收回了目光,嘆了口氣。當初的事情發生後,她心中始終是有些同情他的。
“二哥,你怎麼了?”發現了流雲的異樣,阿蕾焦急地出聲問道。
“沒什麼,小妹,只是突然想起了些事。”流雲搖了搖頭。
阿蕾沒有再說話。在她看來,任何一個正常男人,看到曾經的未婚妻是這樣一個美麗女子,而她又如此地看不起自己,都會變得沮喪和頹廢的。
“想來,二哥平日間的那一份灑脫和淡然,都是他的僞裝罷了,其實他的內心是很苦的。”阿蕾想着,不由地盼這個晚宴快點結束,還她一個正常的二哥。
“納蘭公子。”
當司儀唸到這位公子時,大廳裡響起了輕聲的驚歎。提起這位公子,帝都人盡皆知。據說,他幼逢異人,習得一身高深的武技,後又入帝國大儒依德諾門下學文,有經世之才。近日在帝都如彗星般崛起,風頭之勁一時無人能比。任何人都相信,雖然他不是貴族,但成就功業,不過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納蘭公子瀟灑地起身,微笑着向公主行了個禮,又向衆人行了個禮。人長得玉樹臨風不說,只那一道目光,便如和煦春風,讓每個人都感覺到舒適、溫暖,宛如那目光從一開始,便只注視着自己。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激賞。
司儀介紹完後,公主走到大廳前方的臺上,嬌媚的聲音緩緩響起。
“今天,能代表皇兄宴請諸位,是娜婭的榮幸。”娜婭彎腰向衆人行了個禮。
“在新來臨之際,我謹代表父皇、皇兄和帝國皇室,向各位致以節日的問候並送上良好的祝願。在座的有貴族後裔,有帝都英才,但都是帝國未來的棟樑之材,期待你們在新的一年裡,能有更好的發展和更大的作爲。”
作爲皇室公主的娜婭,確實有非凡之處。如果說她最初的給人的感覺是高傲的,而此刻則又讓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她的親切和殷切期待,爲之鼓舞。
當然,這些人中並不包括某位丟了魂的男子。
“現在,讓我們共同舉杯,共同祝願:在新的一年裡,父皇身體安康,國家繁榮興旺,人民生活幸福!”
公主話音落地,衆人轟然而起。阿蕾又一次拉了拉流雲,後者無奈地站起來,舉起了杯。
“爲帝國的明天,乾杯!”公主的聲音再次響起。
“乾杯!”衆人鬨然而應。
“祝願你幸福,月兒。”流雲飲盡了杯中酒,只覺得入口一片苦澀。
衆人坐下後,娜婭又言道:“今夜是歡慶的宴會,諸位不要拘謹,大可歡飲暢談,興盡方歸。”
儘管場內氣氛熱烈而歡快,但流雲卻仍然感受到無比的淒涼與孤獨,又飲盡了杯中酒。當那種熟悉的感覺突然被眼前的現實打碎時,流雲就像從美夢中被人喚醒,心中一時輕飄飄、空蕩蕩的沒有着落。
“熱鬧是他們的,而我什麼都沒有。月兒,你可能知曉,我有多少想你麼?”
擡頭看看遠處那個有幾分神似的身影,流雲心頭又一陣疼痛。
“罷了,且不去想了。”流雲埋下頭開始大嚼盤中食物,雖然食之無味,但他覺得若不找些事來做,自己會發瘋的。
“看來,你早已忘記自己是個優雅的貴族了。”娜婭看到流雲全然沒有風度的吃相時,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
在帝國貴族的聚會上,吃,絕對不是主要目的,更多的是聊天談論,也就是說,搞社交,在混個臉熟的同時,讓大家見識你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