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回到公館時,水寒和陽明早已候在門口。
“怕我回不來?”下了馬車,望着一臉焦急的兩人,流雲笑道。
“剛纔過去那個妞好正點啊!”
“我ri,我沒看到,剛纔被一輛破車擋着了!”
“那不是,你看那背影,多舒服啊!”
“可惜是背影啊!”
看着沒心沒肺地瞎扯着的兩人,流雲的心中感覺一陣溫暖。生與死,早已被他們置身於物外了,他們擔憂的永遠是兄弟的安危,是他的安危。
“兩個渾球,打算在門口看一晚?”流雲笑罵道。
“哦,頭兒,你回來了?事情談得怎麼樣?”陽明終於意識到了他的存在。
“很順利,甚至還有意外的驚喜。”流雲點了點頭。
“可是,你看上去並不輕鬆呢!”水寒敏銳地覺察到,頭兒似乎有心事。
“你小子都快成獵犬了!”流雲苦笑道,“是有些煩心的事,但不是我們目前應該關心的。”
從皇宮離開後,流雲的心裡就有一串問號:夢族幫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麼?無法找到原因,並不代表沒有原因,斯坦丁大陸戰爭的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夢族費盡心力建起一個國家,難道僅僅是爲了供養夢族?如果不是,作爲傳說中最接近神的強大種族,這種未雨綢繆的做法防備的是誰?
“明日愁來明日愁。既然這樣,頭你索性別想了,還是先跟我們說說你此行的收穫吧!”陽明笑道。
“這次我和中原王國皇帝德依諾見面會談,雙方算是正式結盟了。”
陽明喜出望外,長嘆道:“頭兒空手套白狼的技術越來越精湛了。”
“哪三件事?”水寒覺得這並不值得高興。曾經的職業讓他明白,天下事紛爭均爲利,這世間沒有免費的午餐。
“第一,中原王國以30萬精銳部隊助我對付科斯林帝國,由我權權指揮。”
“不錯,你找了一堆炮灰,德依諾皇帝也找了一個巨大的炮灰。”水寒哂道。
“明明是佔了便宜的事,怎麼聽你一分析,我倒成了冤大頭了——”流雲感覺有點鬱悶。
“事實就是這樣啊。”陽明補充道。
“第二件事,中原王國與夢族關係密切,夢族會給我們提供最大的幫助。”
“這個炮灰越發的巨大了——”水寒道。
“夢族也扯進來了?要是科斯林不動他們,他們恐怕沒這麼好說話吧?”想起與毒蠍戰後遇到的那兩個夢族長老,陽明心中便有些不爽。
“不管什麼原因,能把夢族拉下水就是件好事。”流雲道,“夢族對大陸其他種族有很大的影響力。”
水寒:“那第三件事是什麼?”
“夢族會協調大陸各種族支援我們,共同抗擊科斯林帝國。只有把這淌水攪得足夠渾,明洛那條大魚纔可能浮出水面。”
“聽起來不錯。”水寒道,“可是,我總覺得,我們似乎被夢族給利用了。”
“也許他們有這個打算吧!”流雲冷笑道,“可是,這局棋是我在下,時候到了,有些事就由不得他們了!”
“頭兒,那下一步我們怎麼辦?”陽明追問道。在訓練場和戰場上呆慣了的人,似乎並不習慣在公館裡睡大覺。
“我們還得在天夢城逗留幾天。德依諾會給我一個公開的身份,以利於我指揮部隊和在大陸公開露面。雷蒙還要接管光明騎士團,我還得把烈陽那頭驢拉回正常的軌道上。這些事情了了後,我們就啓程前往坦桑平原和海侖公主匯合。”
“和公主匯合啊?我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我也是迫不及待啊!”
“老子也迫不及待,咋滴?”流雲望着兩人,恨恨地咬牙說道。
明洛望着手中的腰牌,眼中竟然隱隱有淚光閃動。
這塊由純銅打造的腰牌,是阿羅約的。幼年的時候,明洛親手製作了兩塊腰牌,一塊自己留着,一塊送給了阿羅約。
雖然是最便宜的銅鑄成的,但它對於阿羅約和明洛來說,都有着非凡的意識。阿羅約知道,不論自己如何的混蛋,不論自己如何讓人失望,但明洛這個哥哥,卻是打心眼裡疼他愛他的,這腰牌就是他給自己的護身符,代表着親兄弟間永遠無法斬斷的血肉親情。對於明洛而言,生活的坎坷經歷和境遇,已然讓他踏上了一條險惡的道路,從此再也不能回到重前,這塊腰牌,封純的是他年少時美好的時光,凝聚着他生命中最重視的一份親情。
如今,這一切都灰飛煙滅。腰牌上赫然陳列的數十道刀痕,讓他看到的只有殺死阿羅約的兇手心中濤天的怒火和澎湃的恨意,以及向科斯林帝國**裸的挑釁和示威——那麼刀,足以把一個人吹成一堆肉泥!
燎原大火之下的土壤裡,總會有不屈的根莖奮力掙扎向上,喚回大地的生機和春意。科斯林發動這場戰爭播下的反抗種子早已生根發芽,阿羅約只不過是個開始。明洛對於這一點有着清醒的認識,所以阿羅約的死,帶給他的並不憤怒,只有無盡的心痛與深沉的悲傷。
“這場戰爭,究竟是爲了什麼?何時纔是個盡頭?父皇啊,難道你真的忍心,將數百年的帝國基業就這麼毀於戰火?”戰爭是一柄鋒利的雙刃劍,每一次揮出,都會在交戰雙方的身體上、精神上留下深刻的傷痕。再強大的帝國,也經不起這柄劍千百次地切割。
“母親,我已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死去,難道我還必須眼睜睜地看着我的父親一直這樣瘋狂下去嗎?”明洛的心中掙扎着,抗爭的念頭,第一次在他的腦海中升騰。
對於敵人和敵國,他可以冷酷無情。從踏上戰爭舞臺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停地用別人的鮮血來書寫着屬於自己的戰爭神話,成就新一代王者的威名。藍月大陸的慘敗,強勁對手的出現,第一次迫使他停下腳步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漸漸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可是,回到斯坦丁後,雖然已經對無休止的戰爭漸感厭倦,但他卻發現一個很殘酷的事實:科斯林巨大的戰爭機器一經發動,便再也無法停下來,爲了帝國和他的父皇,他必須繼續戰鬥下去。
阿羅約的死,卻讓他心涼了。這場戰爭現在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了,戰車再這麼瘋狂碾下去,帝國、父皇和他都會粉身碎骨。
斯拉莫聖宮,位於科斯林帝國首都特維拉城西面,是斯坦丁大陸最著名的聖宮,也是聖殿組織核心權力機構所在地。這座巨大的宮殿,歷史比科斯林帝國的歷史還久遠,遠遠看上去古樸、莊重而又神聖,讓人情不自禁生出跪地膜拜的衝動。
每一年裡,來自大陸各地的信徒們,從四面八方擁向這裡,渴望能接受聖殿最高祭司們的洗禮,聆聽他們的教導,以獲得精神和靈魂的昇華。在這些善良無知的民衆心中,斯拉莫聖宮是美好、希望和幸福的化身,是斯坦丁大陸最純淨的土地。
然而,沒有人知道,在這片淨土往地下百米深處,隱藏着一條骯髒的通道。通道里,除了森森白骨,便只有屍體腐爛後留下的惡臭。
羅拉祭司朝着通道深處走去,腳下碎裂的骨頭髮出咯吱地脆響。
響聲,讓他心情極爲舒爽,因爲任意踐踏生命的快感和將衆生踩在腳下的優越。深深地吸一口含着腐屍味道的污濁空氣,羅拉感覺自己陡然間年輕了許多,精神也變得極爲亢奮。
“偉大的魔君啊,感謝你把我引入了生命的另一扇大門!這個世界纔是真正的天堂啊!”羅拉心中讚美着。
一扇巨大的石門在前方緩緩打開,羅拉疾步衝了進去。
石門後,是一間密室,沒有一絲光線,只有無心的黑暗和刺骨的陰冷。
置身其中的羅拉,感覺身體一片冰涼,靈魂似乎也在瞬間便被凍住了。這種感覺卻讓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全身的血液瘋狂地奔涌着。
他知道,偉大的魔君,他生生世世的主人,就要來了!
“這時候打擾我,如果沒有恰當的理由,你就完蛋了!”暗室內,迴響起了一個陰森冰冷、]飄忽不定的聲音。
“撲通”一聲,羅拉身不由已地跪伏在地上,額頭貼着冰涼的地面,顫聲道:“主人,請原諒您的僕人打擾您休息!但情況皺緊,我怕影響到主人的大計,所以才急急趕來!”
“說!”
“皇子明洛有變!”
“嗯?”
羅拉聽到魔君的語氣變得緩和,心神頓時大定,急忙說道:“皇子明洛今天進宮晉見阿維漢皇帝時,質問戰爭何時結束,更質問科斯林帝國發動戰爭的目的。很顯然,他已經厭倦了這場戰爭,定然也懷疑到聖殿支持科斯林帝國發動戰爭的意圖。”
“什麼事刺激了他?”
“他從藍月大陸回來後,身上就發生了一些細小的變化。這一次,阿羅約皇子率毒蠍進攻夢族失利,被夢族和中原王國聯手幹掉,估計刺激到了他。他和阿羅約的關係一直相當親密。”
“哦!”魔君似乎陷入了沉思中。片刻後,聲音又響了起來:“他的才華極高、心智堅毅,所以了我當初選中了他。沒想到忽略了這些小細節。看來,這件事必須提速了!”
“請主人示下!”羅拉小心地說道。
“既然受了刺激,那就再狠狠地給他些刺激!”魔君獰笑道,“我要讓他恨,恨這世間一切,我要讓他渴望權力,渴望鮮血,渴望改變一切的力量!”
“當他擁有這一切時,就是黑暗降臨的時候了!”
“我該做些什麼,主人?”羅拉輕聲問道。
“給我刺激他,越狠越好!”
“是的,主人!”
“如果出了差錯,你將得到永生,明白麼?”
“一定不會,主人!”
“退下!”
“是,主人!”
石門在羅拉的身後緩緩關門。羅拉走在通道里,臉上出現了詭異的笑容。準確地說,那是一種淫獸看到裸女後的恐怕笑容。
世間最大的刺激,莫過於白骨和美人。前者,代表死的恐怕,後者,代表活的快意。
此刻,走在白骨叢中的羅拉,想到了一個絕色的美人,科斯林帝國的皇后,明洛的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