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悠揚的琴聲,讓流雲和海侖禁不住停下了腳步。琴聲中,帶着一股戰場肅殺之氣,也帶着幾分英雄末路的悲涼。顯然,自由城之役已然結束,但維斯克仍然沒有走出這場戰爭。
“從我掌握的情報來看,這個維斯克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流雲輕嘆道。
“至少人家的這份幽雅,便是你學不來的。”海侖嬌笑道。
“我若當了俘虜,沒準表現得比他更優雅。”流雲不屑地哼道。
“那你今天來,是不是想把他收到帳下?”海侖問道。
“有這個想法。”流雲點了點頭,“隨着戰事的擴大,來自科斯林帝國的俘虜會越來越多。這是個大麻煩,若他肯出面,事情就會變得容易很多。”
“從琴聲聽得出來,這是個心高氣傲的人,縱然敗了,也不會輕易就範。難不成你又要拿他的妻兒逼他麼?”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現在我做不出來。”流雲苦笑道,“難不成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專門綁人的土匪?”
“你是個偷心的賊。”海侖白了他一眼,輕語道。
“頭兒,公主。”院門外,兩名黑鷹隊員看到二人,急忙上前打了招呼。打下自由城後,爲防止節外生枝,流雲便讓黑鷹隊員親自負責維斯克全家的安全。
“情況如何?”流雲點了點頭,問道。
“這幾天他足不出戶,只看書飲酒彈琴。沒有其他情況。”一名隊員回道。
流雲和海侖進了大門。在花園走廊盡頭的一方空地裡,他們看到了正端着酒杯面對一架豎琴發呆的“掘墓人”。這是一個英俊的青年,如今戎裝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平民裝扮。
“取酒杯來,我陪將軍喝上幾杯。”流雲對身後的隊員吩咐道。
酒很快倒上。維斯克看着流雲,沒有說話。
“第一杯,敬將軍讓自由城生靈免遭塗炭。”流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第二杯,敬將軍劍上從不染平民鮮血。”流雲又飲幹了一杯酒。
“第三杯。敬將軍對兄弟、對親人的愛護之情。”流雲再飲一杯。
“我雖敗了,但輸給如此瞭解我的對手,也是件不丟臉的事。”維斯克也端起酒杯,連幹了三杯。
“這位是海侖公主。”三人坐下後。流雲把海侖介紹給了維斯克。
“公主的美麗,果然如傳說,讓人難以抗拒。”維斯克細細地打量着海侖,眼神中閃過一絲沉醉,但很快恢復了清明。
“據我所知,將軍到自由城後,少有傷害平民的行爲,海侖代自由民衆謝過。”海侖起身行了個禮。
維斯克苦笑道:“公主言重了。維斯克既然責守一城,當然也有責任維護一城平民。只是,我深知自己不受歡迎。他們需要的人是你。”
“家國之情,常駐於心,將軍不也是這樣的嗎?”海侖微笑道。
維斯克默然無語。
“這場戰爭,將軍怎麼看?”流雲突然問道。
“自由一役,維斯克敗得口服心服。統帥大人天縱之才,非我能匹敵。”維斯克慨然道。這些天,因爲流雲的授意,他已經從保護他的黑鷹隊員嘴裡瞭解了這場戰爭的經過。流雲針對他的種種設計,可謂招招致命,讓他不服都不行。
“我想和你討論的,並非自由城之戰。而是今日的大陸戰爭。”流雲盯着他,搖了搖頭。
“那統帥大人恐怕要失望了。從我脫下軍裝那一刻開始,戰爭便已遠離我了,我現在真心只想做個平民,陪着家人安然度過餘生。”維斯克淡淡地說道。
“維斯克將軍,你應該清楚。你和我原本不該在這座小城裡,以這樣的方式碰面的。”流雲笑道,“你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爲你對這場戰爭的看法,和我有些相似。我認爲。這場仗按眼下的方式打下去,科斯林必敗,你覺得呢?”
維斯克看着他,心裡滿是震驚。作爲帝國?軍界的新星,他之所以在風頭最勁的時候,被派到自由城來當守將,是因爲他對科斯林發動的這場大陸戰爭頗多微辭。軍人,本不該太多涉入政治,但當政治影響到國家的命運時,他不得不抗爭。最終的結果,就是讓他被高層奪了軍權,貶到了自由城,也由此變得心灰意冷。而此時,流雲出現了,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不說了,喝酒。”維斯克自己倒上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酒能解憂,但改變不了現實。”流雲嘆道,“據我所知,將軍的老師、科斯林帝國?軍務大臣特依上將和其他幾位反戰的軍界重臣,都在幾日前被處決了。”
“啪”地一聲脆響,維斯克手中的酒杯頓時碎爲齏粉。
“不,這怎麼可能!”他顫聲道。
“這是來自自由盟的最新情報,我想不會有錯。”他的神情,讓流雲心中也極感悲傷。
“老師!”維斯克仰天大吼,淚流滿面。特依對於他而言,是師長,更是父親,也是他軍旅生涯的明燈。那份根植於內心深處的恩情,是他橫刀立馬的源動力,他希望在成功的時候,能看到老師欣慰的微笑。
“將軍請節哀。”海侖柔聲勸慰道。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維斯克看着流雲,悲聲問道。
流雲自由盟獲取的關於威尼城的最新情報詳盡地告訴了維斯克。他希望維斯克能從紛亂的情報中幫他理出些頭緒,弄清楚科斯林帝國究竟出了什麼事。明洛堪稱他此生的勁敵,但也是個相當有風度的人。他在即位後清洗重臣,然後擺出一副窮兵黷武的樣子,絕對不是因爲科斯林帝國?軍隊在自由城邦遭受重創。
他所有的推測,都指向了在幕後控制這個國家的陰影——魔君。
“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目的?”聽完他的話後,維斯克的心情平靜了些許,警惕地問道。
“不是你問我,我才說的麼?”流雲很鬱悶。
“無論帝國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背叛自己的國家。我是一個軍人。爲了忠誠,我可以死。甚至是犧牲我的家人,也在所不惜。”維斯克恨恨地說道。
“我沒話說了。”流雲看了海侖一眼,輕嘆道。“我們走吧。”
“維斯克將軍,既然你選擇忠誠於科斯林皇室,忠誠於明洛,那誰也救不了科斯林帝國。你背叛的,將是整個科斯林帝國的民衆。”海侖深深地看了維斯克一眼,嘆道。
“身爲一名軍人,你曾經因不知爲何而戰感到迷茫。但我要說的是,你披着軍裝卻根本不知該爲誰而戰!””流雲看着他,大聲說道,“軍人這個職業。從誕生那天開始,就以守望和平爲最終追求,歷史更賦予了它守護平民的使命,這個使命高於皇權,高於任何統治者的命令!我統帥大陸聯軍。是爲大陸民衆的自由而戰,是爲了大陸未來的和平而戰,你維斯克在我面前敗的一點都不冤!”
流雲的話如暮鼓晨鐘,重重地敲在維斯克的心上。
“維斯克將軍,我現在宣佈,你自由了。你可以帶着家人歸隱山林,去過平靜的日子。可是當黑暗籠罩科斯林大地時。你將看到你的人民在血海中求存,你將看到生養你的科斯林大地浮屍千里!”流雲冷冷說道。
“關於科斯林帝國,你們還知道些什麼?”維斯克沉吟片刻後,嘆息道。
“我們一直懷疑,科斯林帝國被一股黑暗勢力所控制。我更懷疑科斯林帝國近期發生的劇變,跟這黑暗勢力有關。我想通過你瞭解科斯林國內的詳細情況。以證實我們的猜測是否正確。如果正確,那我們的敵人,不是科斯林帝國,而是操縱它的這股黑暗勢力。”流雲解釋道。
“你說的,也許是聖殿吧!”聽了流雲的話。維斯克神情變得很沉重。帝國內部許多不合理的事,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解釋頓時變得合理了。
“聖殿,只是它的表象。被封印於極西之地的魔君,纔是真正的禍根啊!”流雲接話道。
“好,你們想知道些什麼,儘管問吧。”維斯克絕然道。
離開維斯克住處時,流雲和海侖的心情都變得極爲沉重。與維斯克的一番對話,讓他們深入的瞭解了科斯林帝國內部的情報,也證實了他們最初的許多推測。聖殿早已滲透進了科斯林帝國的高層,深得科斯林帝國皇帝的信任。正是因爲得到了聖殿全力相助的承諾,科斯林帝國才發動了這場大陸戰爭。隨着戰爭的不斷推進,聖殿對科斯林帝國的控制也逐步加強,皇帝對聖殿的建議言聽計從,甚至就連明洛這樣大權在握的皇子,都無法對皇帝的決定造成影響。可以說,科斯林皇帝已然成爲了聖殿手中的傀儡。
“現在皇帝沒了,明洛繼位,但聖殿對科斯林帝國的控制似乎一點都沒受影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海侖百思不得其解。
“我只能說,明洛恐怕也被他們控制了。”儘管心裡很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流雲相信這就是現實。
“以明洛的智慧,應該不會甘心給聖殿當走狗吧?而且,他也不是那種能輕易被人控制的人。”海侖皺眉道。雖然是令她恨之入骨的敵人,但明洛同時也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更是個智商極高的人。
“正因爲這樣,事情才變得更復雜了。”流雲苦笑道,“我可不可以說,或許魔君親自出手了?”
海侖聞言大驚:“極西之地的封印還在,怎麼會呢?”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所以纔會這麼說。我在藍月大陸與明洛對決時,他將我帶進了一個怪異的空間裡。在那個充斥着黑暗與死亡景象的空間裡,他的戰力得到了大幅提升。據我所知,魔君有三大魔器,時光之漏、噩夢之境、神之嘆息,分別掌控時間、空間、生命。時光之漏,我在落霞城見到了,魔君憑藉它的力量將一個種族活活禁錮了數百年,可怕之極!”
“你是說,明洛把你帶進的空間,很可能和噩夢之境有關?”海侖皺眉道。
“是啊。”流雲點頭,“如果是的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明洛纔是魔君看上的人。”
“這樣看來,黑暗勢力已經完全控制了科斯林帝國,所以明洛即位後纔會發生那麼多事。”
“嗯。女神選中了我,魔君看上了他,這他?媽的就叫宿命?相知相念相殺到死,明洛呀明洛,何苦來由,何苦來由?”想起與明洛相識後發生的事,流雲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