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情應該用巨大的犧牲做代價,那也應當把這種犧牲遮掩起來,把它埋葬在沉默裡。
——巴爾扎克
重新回到遺棄之地的房間中,聞到熟悉香味的樑小夏安定地翻了個身,臉頰軟軟地陷在枕頭裡,掛在身上的寬大衣服不小心向下滑了幾分,露出圓潤的肩頭和半邊清晰明顯的鎖骨。
在野玫瑰的香氣中沉沉昏睡的樑小夏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換了一張牀,她靠在鏡月的胳膊上,依戀無比地閉着眼睛,不自覺地向着他的方向依偎。
令人驚豔奪目的美麗…
躺在他身下的耀精靈像一大塊優雅祖母綠與純潔貓眼石契合的藝術品,兼有水的柔軟與植物的韌性,即使在睡夢中,也無意識地散發靜謐盎然的生氣,逐漸將他的心纏繞,縮緊,向她的方向拉伸。
鏡月的瞳孔中閃爍着介於暗藍與黑色之間的深沉顏色,他低下頭,嘴脣在她鎖骨間流連,輕輕吻着,順着她皮膚細膩的脖頸向上,一點點吮着樑小夏耳背後那一小塊白嫩的肌膚,舌尖慢慢滑動,記憶她的獨特味道。
樑小夏本就放鬆的身體瞬間緊繃,她掙扎了一下,鼻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哼聲,嘴脣翹起張開,急促呼吸新鮮空氣。才退餘熱的身體又泛起更加濃烈的粉紅,滾燙柔軟的小手抵按在鏡月胸口,像拒絕,更像邀請。
溫熱的呼吸纏繞在他們的脣間,鏡月的短髮掃在樑小夏臉上,因她的囈語呻吟瞬間加大親吻的力度。她綿軟地縮在鏡月懷裡。喊着他的名字,眼角因突如其來的刺激感受溢出溼潤的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滑落,滴在鏡月的嘴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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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月猛地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氣,盯着她耳後被自己留下的一連串紅痕,散亂的長髮。半褪幾乎快露出胸口雪白的衣衫,硬生生停止自己的動作。他忍住自己體內幾乎快燒乾血液的乾渴,輕吻她的額頭,緊閉眼皮。光潔的臉頰和鼻尖,停止自己想要再進一步的渴望。
他已經站在了錯誤的道路上,不能回退。也不能再進,可他還能夠制止自己停下來,不讓自己的錯誤造成無法挽回的災難。
夜間的冷氣在房間裡無形流動,火鹽的作用來得快,去得也快。
鏡月伸出食指。一下一下撫摸着樑小夏被他親吻得紅腫的嘴脣,感覺到在他身體中無法抑制的火熱與渴望逐漸推卻,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名狀的悸動與愧疚——他不願承認自己的理智已經被情感吞噬得不剩半點,也不願承認她的脣是比火鹽還要令他上癮,脫離不掉。不斷沉迷的東西。
她是他一手塑造的唯美,鏡月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從何時開始變質。看着她從看着合作者,變成看着一個晚輩,變成他守護的後代,最終變成他困苦與甜蜜的源頭。小夏爾還是個孩子,一百歲都沒到,成年禮都沒進行,可她禁忌的甜美已經像最致命的慢性毒藥,腐蝕掉他的睿智與冷情,帶給他陌生,充滿罪惡的快感。
鏡月不願承認,當她無意識地對他有迴應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想要不顧一切地去享用她,佔有她,讓她從此只屬於他一個人。
還有嫉妒,這種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的陌生情緒也開始像開水一樣滾燙他的靈魂。想起小夏爾對那個金眼睛的白精靈同樣流露出的信任、依賴於愧疚,聽到她總是掛念着他的心聲,鏡月就感覺到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理智中參了不舒服的黑渣滓,情緒莫名低落。
他的感情,已經影響到了他的判斷,他的計劃和他設定好的未來。那些他本以爲是無用的,短命的,可笑的“愛情”狠狠地迴應他,扇了他一巴掌,將他釘在刻有她姓名的十字架上,永世囚禁。
可他只能將這份感情自己吞嚥咀嚼,小心翼翼地掩藏起來,不能有半點表示,不能有半點流露,不能讓任何人,尤其是她,發現自己真實的想法。他不能帶給她幸福,他受到詛咒的命運甚至會毀了她的未來,與其讓小夏爾承受甜蜜之後無法忍耐的痛苦,他寧可親手將她送入別人的懷抱中。
想起樑小夏因他月灼之刑記憶已經遭受到的折磨,鏡月皺着眉,一拳猛轟在了牀後的牆壁上,巨大的打擊力量使得整個白弦塔都跟着晃了一下。
爲什麼,爲什麼還是心有不甘?
巨大的聲響嚇得樑小夏一哆嗦,睜開迷濛的綠眼睛望着鏡月,聲音中透着一絲緊張:
“發生什麼了,鏡月?”
“沒什麼…繼續休息吧。”
鏡月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輕輕拍了拍樑小夏的脊背,替她拉上被角,嘴裡哼着陌生緩慢的曲調,哄着她再次陷入沉眠。
清晨,被佔了便宜的樑小夏醒來後只覺得自己很渴,嘴裡有淡淡的薄荷草味道,還有一種她很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裡聞到過的淡甜味,甘冽清爽。樑小夏搖搖腦袋,感覺自己睡覺前喝下的藥劑似乎不是這個味,沒想通也不再追究,翻個身看到牀邊留下的屬於另一個人的褶皺,微笑輕輕爬上嘴角。
鏡月坐在窗戶前,在吹拂的清風下輕輕撥着手裡的琴,指尖斷斷續續地挑出幾個好聽的跳音,柔和的風掃過他黑色的髮梢,吹過他依然看似無情的側臉,繞過和她一樣尖細纖長的耳朵,擊打在窗戶邊掛着的琉璃風鈴上,叮鈴叮鈴混着他的絃樂響個不停。
黑頭髮啊,她最喜歡長着那樣凌厲黑髮,理性智慧,沉默寡言的人,簡直一點免疫力都沒有。
笑得甜蜜的樑小夏直覺地感受到,鏡月沒有認真彈琴,他只是借用一把琴,將自己的心思沉浸在音樂中,想着他的事情。
盤算了一下她秘密的小心思,樑小夏決定要趕緊幫鏡月找到遺忘之地,幫他找回所有的記憶,將他徹底地解放出來。她是在戀愛上沒什麼經驗,可她不笨,樑小夏明白,她得幫鏡月將所有的後顧之憂都打消了,她們才能正常地開始。
在這之前,一切依然默契地保持原樣,樑小夏可不想太主動嚇跑了鏡月。
樑小夏掀開被子,走向浴室想洗漱一下,房間裡的樂聲在劃破一個高音後戛然而止,鏡月擡起頭望着樑小夏,阻止她要邁進盥洗室的腳步:
“先喝了藥劑。”
怎麼了麼?樑小夏覺得鏡月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手指無意識地撓了撓耳背,正按在她脖頸後留下的鮮紅痕跡上。
她感覺到鏡月的眼神更奇怪了,看她就像在看珍稀動物。
感覺有些小奇妙的樑小夏還是順從地喝了藥劑,任由自己寬大的衣服重新被撐起來,長出一身厚軟的淡金色虎毛,軟鞭一樣的長尾,還有兩雙三角形的尖耳朵。
她即使喝了藥劑,眼睛也還是綠色的。鏡月滿意點頭,放行樑小夏洗漱。
……
當重新變成虎人赤沙的樑小夏反鎖房間,走入低矮的走廊時,猛不丁地被蜜雪撞個正着。虎人女招待穿着棉布長裙,臉上掛着僵硬的笑容,硬拉着她逼入走廊空蕩的轉角後的一間客房。
“這是…怎麼了?”
樑小夏看着纏繞自己身上好幾圈的麻繩,不明白出了什麼事。
“你不是虎人。”
蜜雪貓一樣的眼中精光閃爍。她在房間外守了一整晚,都沒等到樑小夏回來,可她早上又是從房間裡走出來的。客房中狹小的窗口根本容不下他高大的身軀通過,他肯定是僞裝過的。
樑小夏的狀態,更加輔助蜜雪篤定了這個事實。他臉上沒有半點一夜歡愉後的疲憊,也沒有吃過火鹽後殘留的亢奮神色,沒有毛頭小子初嘗情事滋味後的得意與羞澀,沒有,什麼都沒有。
這個人的演技很好,蜜雪若不是全心全意地關注他,也很難發現他身上的種種疑點。一個不知地下城常識,聽不懂虎人歌曲的人,絕對不是虎人。
樑小夏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暴露了,不過看蜜雪篤定的樣子,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是瞞不下去了。
“所以呢,你想怎麼樣,美麗的姑娘?”
不再刻意僞裝的樑小夏淡然地坐在牀上,任由蜜雪打量。
一看下去,蜜雪又是一驚。虎人流落在整個地下世界的各個角落,他們有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城鎮,自己的勢力,他們的體質特性更加擅長在陰暗中偷竊,暗殺與突襲,弓着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而不是他這樣脊背挺直,自然大方地令人無法忽視。
虎人所有的勢力加起來,都不能培養出這種一舉一動都深入骨髓優雅氣質。
可惜,蜜雪看不清他的性別。不過,他透漏的信息,也足夠蜜雪想出很多東西。
“呵呵,你還不知道吧,不管是黑暗同盟會,還是苔暗城的大祭司們,都會逮捕從地上世界過來的人——不管他們是誰,不管他們有什麼目的——毫不留情。”蜜雪亮出虎人鋒利的黑爪,指尖頂着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