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讓人肅然起敬。
樑小夏睜眼了,可看見的還是一片漆黑。沒有光源,她還是得認命地當個睜眼瞎。原本浸泡身體,給身體提供營養的粘液物質幾乎見底,似乎是被這具身體給吸收了。包裹身體的蛋殼好像也開始縮小了,就像一個漏氣的氣球,少了其中支撐的液體,漸漸乾癟了下去。
這樣下去,很麻煩。
蛋殼的萎縮給樑小夏留下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現在,留給樑小夏的只有兩條路。要麼破開這個堅韌的蛋殼皮出去,要麼讓蛋殼最後貼在身上,和這量身打造的棺材一起完蛋。
試着用手臂去砍,根本砍不動。韌性蛋殼隨着手刀凹陷,再緊緊地附上來。用腳去蹬也蹬不動,怎麼蹬過去,就怎麼彈回來。糟糕的是,沒了液體支撐的蛋殼縮小的速度加快,很快就失去了原本圓圓的樣子,一塊一塊凹進來,擠壓樑小夏的空間,讓她難受不已,呼吸也因缺氧開始變得短促。
“別急,樑小夏,別急,你能行的。想想辦法,總有出去的辦法,不會什麼方法都沒有。”樑小夏心裡默默唸着,閉上眼睛,開始努力回想以前學習的能夠幫助自己破開蛋殼的方法。
如果壓力不夠,那就靠壓強來彌補。將力量集中在一點,一鼓作氣破開。樑小夏不再亂揮亂砍浪費力氣,深吸一口氣,將胳膊縮回來,手肘向外,用力頂了出去。
不行,還是不行。
她小小的身體沒法供給她巨大的力量破開那蛋殼。不論力量,還是爆發力,都沒法與蛋殼抗衡。
“還能怎麼辦?難道真的認命,然後憋死在蛋殼裡?”
狹小的空間內,能夠利用的氧氣逐漸稀薄。剛開始還能小口小口急促喘氣,現在只能大口大口的吞入空氣。樑小夏貪婪的張大嘴,臉憋得越來越紅,可供吸入的氧氣實在是太少了。
“該死的,姐使出吃奶的勁也要拼出去。”
等等,吃奶?
舔舔嘴,確認自己有牙以後。樑小夏猛撲上去,狠狠撕咬幾乎已經裹在身上的蛋殼。那蛋殼也不能再稱之爲蛋殼了,像裹屍布更恰當些。一咬下去,就像咬在牛皮上,韌勁十足。沒空去體會那東西味道到底是好是壞。樑小夏手腳並用,連抓帶撕,緊緊咬合,甩着脖子不斷拉扯,終於咬開一塊小口子。
用手砍開一塊布不太可能,但如果有小剪刀剪個口子,再撕開整塊布,那就輕鬆多了。
咬開小口以後,樑小夏慢慢用手扯開個大口子,探出身子,並手並腳向外掙扎。
“呸,呸呸~怎麼是土?”
一張嘴,泥沙灌進,澀澀的,好像還有小石子,說不出的咯牙。
“姐是被活埋的?人道主義精神哪去了?”
從蛋殼裡逃出生天的樑小夏咒罵了一句,吸一大口氣,感覺了一下方向,努力向上挖。新生的柔軟小手觸碰在堅硬的泥土上,火辣辣的疼,偶爾劃過的石子也會把手割破。不到片刻,樑小夏的手上身上就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咬緊牙,再堅持,再堅持一會兒。一定能行的。一邊給自己加油打氣,一邊努力挖掘的樑小夏感覺到小手一涼,新鮮的帶着泥土腥甜味道的空氣迎面而來。微微弱弱的光線透進來,卻差點亮瞎她的眼。
有救了。樑小夏稍微停了一刻鐘,深深地吸氣,深深地呼氣,緩解因爲缺氧已經有些發暈的腦袋。
她從來沒覺得空氣是這麼甜,這麼美好。就像沙漠中乾渴的旅人遇見了鬱鬱蔥蔥的綠洲,想要浸泡在其中痛快打滾,那心情是一樣的。涼涼的,有些寒意的空氣輕輕撫慰着傷口,蜇人的疼痛也有所減輕。
休整完畢,繼續向外開挖,有了突破口,一會兒功夫樑小夏就挖出了一個可以容納身體通過的洞。掙扎劃拉着爬出來,滿身泥沙,樑小夏四仰八叉地躺在土地上,大口喘着氣,身上痠疼痠疼的,傷口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大小小的,痛的已經麻木了,可能血也沒止住。
慢慢的,平復激動心情的樑小夏開始打量自己這輩子的身體。
可第一眼,她就楞住了。
在被懷孕的日子裡,樑小夏想過很多自己這輩子可能的身份,也淡定的接受了自己大概不是人的事實。從龍到鴨嘴獸,到變色龍,壁虎,海龜,電池人,她的種族猜測都不靠譜。
自己有手,手是分開的五個指頭。有腳,腳也有指頭,是分開的,六個。她的皮膚透明透明的白,有點像以前見過的一種能看見骨頭的半透明小魚,隱隱可以看見下面的青筋。
手上的傷口大大小小有幾十處,有的已經幹了,有的還在流血,血是,白的。沒有鏡子,看不見自己長什麼樣,不過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這個還是沒有變化的。
“也許~大概~可能~我是個外星人。”
外星人就外星人,好歹還有個“人”字,沒有變成蛇,她已經很感謝上帝了。樑小夏隨遇而安的想,她吃到的比比多味豆雖然味道不明,卻強過耳屎味,蒼蠅味千倍萬倍了。
在野外,各救援條件不明朗的情況下,首先要打量清楚自己的生存環境,保存體力,注意隱蔽。
樑小夏支着坐了起來,睜大眼睛觀察周圍的環境。自己所在的地方好像一個蒼天大樹的內部,大概有足球場那麼大,遼闊曠遠,明亮的光線透過樹幹間的縫隙,一縷一縷照射進來,給原本深邃黝黑的環境增添了幾分明媚。
透過那些縫隙,可以看見外面一大片的綠色。“莎莎~莎莎~”樹葉慢慢隨風起舞,讓人原本煩躁不已的心也逐漸安定。
這片潮溼的泥土地上,除了樑小夏自己的泥土包已經被自己挖的不成樣子,有一個大約一米深的大窟窿,黑黝黝的,隱隱能看見蛋殼裹屍布,還有三十來個大小差不多,微微拱起的小土包,隔得挺遠,要爬過去估計得費不少力氣。好奇心從來都是建立在能自保的前提條件下。樑小夏也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好奇挖開來看看,那些包包裡是不是也有和她一樣的幼崽,包裹在蛋殼裡求生求死。她可不是聖母小白花。
而且,還有讓她更好奇的事情在吸引着她。
這大片土地的正中央,有一個白色的方形高臺。似乎是祭壇之類用來作法的地方。祭壇上高高聳起三個顏色不一樣的塔柱,塔柱頂端拱起三位姿容各麗的女子雕像。三座雕像都刻得栩栩如生。
左邊的女子一身絳紫色長袍,長袍上很有規律地排列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文字,偶爾還會亮亮地閃一下。她的嘴角微微抿着,眉毛微皺,下巴微微上翹,長長的秀髮一絲不苟地梳向頭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傾國傾城的臉上表情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彷彿在她的面前,衆生皆爲螻蟻。她一手持着與她一樣高的巨大手杖,一手手心向上,高舉天空。似乎她和她的手杖能夠帶來無窮的威力,毀天滅地,譴罰罪孽的世人。
中間的女子雕像比左右兩邊的稍微大一些,一頭乾淨利落的及頸短髮,英氣勃勃,一身金紅相間的緊身戰裝,繡着繁複的銀色花紋,突出她柔韌,具有爆發力的身體曲線。金色女子的臉部的線條並不如普通女性柔和,有些剛硬果決的味道,眼角微微上挑,眼神專注向前,似乎在激勵人們要勇往直前,永不後退。她單膝跪地,雙手捧着,平舉胸前,背後交叉揹着兩把雙手劍,有些隨時都能給人致命一擊的味道。
右邊的女子是三個女子中唯一一個蹲着的,她身穿一套翠綠色獵裝,衣領和袖口勾勒着簡單的白色花邊,腳蹬天青色的長靴,背了一把比人還高的大弓。一手扶着膝蓋,一手伸出,似乎是在給身前的小草澆水,頭微微低着,一縷調皮的長髮滑到胸前,看不見表情,卻能想來是溫潤如玉,憐愛生命的微笑。
三座雕像都有像兩邊生長的長耳朵,纖細姣好的身材,白到透明的皮膚,尤其是右邊的女子雕像,很符合自己在西方奇幻小說裡看到的描寫精靈族的樣子。摸摸自己的耳朵,也是長長的,還有些軟骨,控制着稍稍動一下,居然還可以豎起來,怪不得聽力這麼好。視力也不錯,隔着老遠,連祭壇上像花藤纏繞一樣的文字都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我是到《魔戒》裡來了。”
沒再多打量三個風格不同神態各異的雕像,樑小夏注意的是三座女子雕像舉起的手裡流下來的液體,白色的,一滴一滴,有點像樑小夏這具精靈身體流出來的血,。
本能告訴她,這白色液體是個好東西,得想辦法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