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近在眼前的門,鬆開碰到指尖的杯,吐出咬到嘴邊的肉…就像人類已經習慣前進而不是倒退走路一樣,放手永遠比緊緊攥住更難,更需要看清一切的勇氣與決心,因人的本性便是順應內心的貪婪和佔有。================================================================================
咚——咚——咚——!
不知道撞門的是什麼東西,可樑小夏感覺那東西一定很大,它衝撞在神廟石頭門上的聲音比天空的雷聲還要響亮,整個大塊條石砌成的神廟牆縫也跟着猛烈的震動落下粉塵。
咚——!
神廟大門猛烈一震,像是一枚要從熱血的胸腔中跳出的心臟,撞得厚半米的門板裂開一條黑縫,又瞬間合攏。
通向廟門的走廊是隔絕陌生人探測的,任何不被神廟本身承認的外來客都會被神力撕成碎片,這股神力同時也阻止了所有神廟中的美杜莎神侍從廟裡出去。
美杜莎本以爲被神力吸進來的樑小夏是第一個特殊的例子,那時大門“咚”一聲悶響,開合一瞬間吐了個小人進來,轉瞬又閉合了。
卻沒想還有人能夠走到大門前不停敲門,是被地母承認的另一個訪客嗎?
第一次見到廟門如此劇烈晃動,美杜莎露出疑惑的神色,向她從沒打開過的大門走去。
“耀精靈,等在這裡不要亂跑,我去看看。”
樑小夏心頭閃過不妙預感,本想囑咐美杜莎不要開門走出去,嘴脣都已張開出聲,卻盯着她遊走的長蛇尾背影,抿了抿嘴脣,還是嚥下將要說出口的話。換成一聲悶悶的“小心”。
“謝謝,耀精靈。”
美杜莎對樑小夏擺擺手。做出安撫她的樣子,單手摸着旁邊的牆,腰肢一搖一擺地穿出殿堂,穿過光暗相接的一個個房間,窈窕高細的身影消失在遠去的黑啊中。
偌大的神像神殿中。只剩下樑小夏一個人了。
目送走美杜莎,樑小夏望着大地之母神像手中捧着的生命之樹樹枝,死死咬着嘴脣盯着它,內心不定。
在經歷過初見生命之樹殘枝的震驚、激動、欣喜後。樑小夏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小小的樹枝得到手。
生命之樹不論多大,內部都蘊含充沛的靈魂能量,若能將這些靈魂能量握在手中帶回去。做成藥劑讓鏡月服用,樑小夏說不定有辦法解除鏡月所中的靈魂分列術,令他恢復健康。
除了這個,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迫使樑小夏更渴望得到它…
只要有一小段。哪怕不足一棵樹苗大,一小段還活着,還綠着的生命之樹,樑小夏就完全能夠將它帶回遺棄之地,與玉泉長老合作培養。讓那截樹枝重生爲一棵參天大樹,重新支撐起精靈族滿是綠色和希望的天空。
她不是沒有動過那樣的想法。在當初西晶森林覆滅,生命之樹被整個拔起時,樑小夏就想到過用這個方法拯救生命之樹。可大樹離開土壤的那一刻,內部靈魂能量已經被西西弗斯抽取了一半,爲了幫助女王海黛開啓轉移傳送陣,整棵樹又貢獻出了剩餘的所有能量,樹葉瞬間枯萎,樹幹中的脈絡崩塌萎縮,除了堅韌的樹皮,什麼都沒剩下。
在這裡遇到一小段沒有枯萎的生命之樹,對樑小夏來說是極爲意外的驚喜。
樑小夏不明白爲什麼眼前的一截小樹枝在脫離了土壤和根系的供養後,依然沒有死亡…
但她知道,她需要它,所有西晶的精靈都需要它。
生命之樹,樑小夏願用任何代價去換這枝小苗,要她手腳、眼睛甚至生命,都不能阻止她得到這段樹苗。
她必須得到生命之樹,爲了鏡月,爲了全族。
此刻,美杜莎已經開啓神廟大門離開,沒人守着那段生命之樹,沒人阻止樑小夏,神殿內空無一人,生命之樹似乎觸手可及…
遠處,高高低低的聲響交雜其中,不同的聲線和音色混在一起,似乎很多人都在說話,斷斷續續的叫嚷聲穿過通道,飄入樑小夏的長耳朵。
她猜測,美杜莎大神侍此刻肯定是被血腥城堡裡的那些人圍住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無法察覺或阻止她的任何行爲。
樑小夏腦海中閃過美杜莎閉着眼四處摸索,不諳世事卻對一切都萬分好奇,沒什麼防備心理的樣子,不自覺地替她擔心起來。
大地之母雕像低垂面龐,手心捧着她最渴望的東西,無聲看着樑小夏,彷彿在誘惑她:
來吧,來吧,只要爬上雕像,拿走它,它就屬於你了。
帶着生命之樹,躲開大神侍偷偷溜走,遠走高飛,沒有人會看見,沒有人知道…
一些不懷好意的嬉笑聲不停穿過通道,針扎一樣刺在樑小夏耳朵尖上,美杜莎的美貌,無法視物的惶恐…遇上貪婪狡詐,色慾薰心的血腥城堡居民…
樑小夏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所以這些笑聲,在她聽來不像是對美杜莎滿滿的惡意,更像是對她的諷刺嘲弄。
嘲弄她自私、貪婪,竊取別人的東西,不僅如此,還辜負了美杜莎的友誼,將一個信任她的人推進火坑,受人欺凌。
雙手握緊的關節白得發青,指尖刺得手心都出血了…樑小夏感覺腳底下生了根,無法向前邁動一步,也無法扭頭向後退,眼中全是掙扎拉扯的光芒。
“這是最好的機會了…”
樑小夏嘆了一口氣,雙眼劃過一道光芒又黯淡下去——猛地深吸氣:
“可也不是唯一的機會。”
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大地之母雕像手中捧着的生命之樹,樑小夏拿出弓箭日蝕,頭也不回地衝着神廟外衝出去。
樑小夏明白,自己還是被意氣用事戰勝了女王的責任,她在內心中反覆安慰自己,等救了美杜莎出來,再想辦法來弄生命之樹,紓解她心中對不起全精靈族的愧疚與負罪感。
也許她並不太適合做女王。
樑小夏第一次萌生了要培養繼承人的念頭。
一旦下定決心轉身,樑小夏向外跑的速度陡然加快,幾秒內穿過高長的走廊,任由走廊盡頭的明亮迅速從一個小點擴大爲佈滿視野的刺眼光芒。
……
暗精靈、人類、獸人、白矮人…一大片黑壓壓的人,按照各自的聯盟,組成一小團一小團的隊伍,毫不讓步地堵在美杜莎大神侍前面,如同暴風雨前墜壓天空的烏雲,厚重、沉悶、密不透風,想要吞噬夜半唯一的月光。
“嘖,沒想到沒抓到耀精靈,卻跑出來個大美人…還是個不穿衣服的大美人兒…”一個方臉的暗精靈食指彎曲刮刮鼻子,卻不小心刮出鼻血,引來周圍一片鬨笑。
“我活了將近半輩子,主動熱情得連衣服都不穿的美女蛇,卻還是頭次遇到…美女,你是不是寂寞難耐得受不住了?知道我們這麼多人要來,才迫不及待地脫了衣服跑出來,讓我們伺候您啊?”
另一個男暗精靈陰陽怪氣地調笑,手掌在自己胯間輕蹭,明顯有些忍不住了。
“這麼漂亮的蛇女,伺候多少回都是不夠的,就是讓我死了都甘願!”
“就你那樣,還沒人家腰高呢吧!能滿足她嗎?”。
“管她呢,只要我滿足了不不就成了嗎…憋了這麼多年,見到這種尤物,你們還忍得住?”
“忍得住,忍得住…纔怪!咱可是純正男人!有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也要樂呵一下。”
美好的事物在引發人們的讚美之時,也會勾出人心中潛藏最深最原始的邪惡。
大部分男性都衝在圍在離美杜莎比較近的位置,目光侵略而又放肆地對着她不停打量,口中污濁不堪的話不停地向外噴,眼看着前面的美杜莎迷茫又怯懦,嚇得幾乎都要哭出來的樣子,更加沉浸在這種戲弄獵物,欺凌弱小的感覺中。
而血腥城堡中的女性雖聰明得可以看透幾分美杜莎的本性,卻冷漠地不願開口,生死拼殺間不停的磨練,使她們對同屬於女性的憐憫之心早就消磨得乾淨,只剩下一雙雷達般冷冷在別人的不幸中替自己尋找好處的眼睛。
遇上這種事情,誰都別怪,要怪就怪自己太傻太單純,怨不得別人。
“咱們誰都沒見過她,她也不是經過戰爭迴廊進來的,而是從那個奇怪的建築裡走出來的…說不定,咱們離開血腥城堡的關鍵,還要落在那個蛇女身上。”
人羣中,不知是誰涼涼地說了一句,聽得在場所有人心中一動,望向美杜莎的眼光更加熱切。
這話一出,連本就旁觀的很多女性,都無法保持冷靜了,同時掏出武器向前擠去,打算同時加入搶奪中來。
大家都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可離開的名額一定是有限的,離開的方法可能也只有一種,誰能得到這個方法,誰就有了主動——握着離開方法的人,相當於間接握住了其餘所有人的命,掐住其餘人的脖子要他們替自己賣命。
衆人眼中的美杜莎,更升了一級,不僅僅是個供人泄慾的玩物,而是所有人能夠活着離開血腥城堡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