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力量,但我之所以愛力量,猶如想借魔術演奏出美妙音樂的小提琴家愛他的小提琴一樣。換句話說,我是以藝術家的方式愛着的。
——拿破崙
晴朗透亮的碧空,雪白如絮的雲朵,柔軟黃金般溫暖的陽光,繁茂旺盛的叢林…
血腥城堡的狩獵場完全不吝嗇於將她最溫和美麗的一面展現在深陷其中的每個人面前,如同神話中傾國傾城的拉彌亞半攬臂彎,嫵媚一笑,顛倒衆生。
衆人不會忘記這麼美麗的一天,卻不是因爲如此令人沉醉的景色,再好的美景看多了也會厭煩,尤其是當這位絕代佳人窈窕的長裙下藏着蛇蠍之尾時,更令人感到不安。他們難忘的,是眼前仿若從地獄裡爬出來,卻還能笑出聲的絕代佳人。
拉彌亞終於露出了響尾蛇的毒尾。
“碰——”一聲巨響,一塊比成年男子身體還大的條石被推開。
樑小夏咳嗽着從裡面站起來,衣衫幾乎成了凝結的抹布,長髮上沾滿了土,額頭一條細長的斜口順着臉頰向下淌血,金色血液滴過明亮得驚人的湖綠眼睛。
然後,那條爬過她額頭的猙獰傷口在衆目睽睽之下迅速消失,額頭光潔飽滿,完全癒合得連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若不是她臉頰上還殘着未流淨的血,大家都會以爲自己剛纔是幻覺了。
一個略帶笑意的聲音從狼狽的佳人口中傳來:
“感謝你們送我這份大禮“,耀精靈前一秒還微笑的臉龐陡然冷峻,”我記下了。”
親王殿下感覺周圍的氣溫陡然降了五度,奇異的是他背後的衣衫卻被脊椎沁出的汗水溼透了,心底又冷又燥。
在樑小夏一匕首一匕首刺出,慢慢將敵人挨個打倒在地的時候,暗精靈們只是有些吃驚與佩服。一個身材纖細,力氣不足的精靈不僅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勇氣。公然與衆爲敵,還憑着比很多男性都更爲堅韌的意志在連續的攻擊中堅持下來。
但是當所有人眼睜睜地看着她被通道斷裂的條石層層壓在面,不僅沒有按照常理死亡,沒有嚴重傷殘,還能推開壓在身上的巨石站起。傷口奇蹟般地全部癒合後,她開始變得令人畏懼、恐慌。
未知的,無法被打倒的力量,總是讓人潛意識中產生怯懦的逃避心理。比如黑暗、比如死亡、再比如眼前的耀精靈。
當然,也有人爲了克服內心的恐懼,驟然變得敏感暴躁。極具攻擊性地用盡自己一切手段,都想要打倒對方。就好像拆穿了神秘的面紗,就能拆下心中的恐懼一樣,比如跟在親王殿下身邊施展屍爆術的黑暗法師。
黑暗法師迫切地給法杖填充過血石後,對準樑小夏身前的新鮮屍體。又一連串的屍爆術出手。
“嘭——嘭嘭——嘭嘭嘭——“
節奏間斷的悶爆聲再次響起,坍塌成爲廢墟的長青石條再次被血洗刷了一遍,炸成更碎的廢渣,與鮮血碎肉攪在一起。
“哈哈哈!耀精靈又怎麼樣,還不是擋不住屍爆術。哈哈哈!沒有人能不敗,沒有人能不死。除非你是…神…“
黑暗法師暢快的笑聲迅速乾癟熄滅。他瞪得雙眼都快突出來了,看着樑小夏單手擡起,舉着一個淡青色的半透明護罩,身體連晃都沒晃,輕描淡寫地擋住了所有爆在她眼前的屍體。
“我不信!我不信!——“
黑暗法師發起第二輪更猛的屍爆術,他抽掉了身上幾乎大半部分的血石充填入法杖,將能引爆的屍體都引爆後,開始不要命地對着樑小夏扔酸腐術、致盲術、疫病術、碎骨術……黑色的射線、光球、濃霧或藤蔓四處肆虐,不管是精神攻擊法術還是物理攻擊法術,全被樑小夏用一個淡青護盾擋住了,沒有一樣法術能穿透那層薄得和紙一樣的護盾,其中部分法術反倒撞在護盾上,被大量彈回射入人羣。將再次將躲過屍爆術的倖存者又殺傷一片。
“親王殿下,拴好你的狗,別讓他亂咬人!“
一個險險躲過腐囊術的戰士大喊着不停後退,一邊怒目瞪視親王殿下和黑暗法師,一邊瘋狂挪動雙腿想要脫離戰圈。
親王皺眉,正要開口阻止部下繼續胡鬧下去,黑暗法師的身體就被一支長箭穿透了。
淡青色光箭毫不拖泥帶水地從黑暗法師前胸扎入,鑽透後背,順帶將黑暗法師身上的長袍扯開一個大裂口。
讓人驚恐的是,黑暗法師的死亡和其他所有人死亡時遭遇的景象都不同——黑暗法師的屍體在血石落光後,消失了。
殘軀、法杖、衣袍、濺在地上的血…除了溼軟的地下被壓出的一塊人形痕跡能證明剛纔發生的事,黑啊法師的一切都消失了,就好像他從沒存在過一樣。
親王殿下有種預感,被對面耀精靈射中的部下,這次是真的死亡了,靈魂徹徹底底地被拽進了地獄。
樑小夏放下手上的日蝕後,摸了摸手臂上纏着的一條銀蛇,很滿意美杜莎大神侍借給她的這種力量。
絕對強大、霸道、彪悍,在使用者手中卻柔軟似絲線,任拉任伸,聽話順從。
更奇妙的是,這種力量和樑小夏體內的任何一種力量都是互相排斥的,彼此無法融合的特性使樑小夏不用完全借用美杜莎的力量殺敵,她只需要將那些冷到骨子裡的淡青絲線纏在自己的精神上做成一個隔絕的殼,就能避開血腥城堡的一切禁制。
那種感覺很像給容易被高溫融化的冰淇淋裹上一層脆皮殼,更像是給高能炸藥上了一個鐵彈頭。
樑小夏也解釋不清在通道崩塌的一刻發生了什麼,當她準備忍着被巨石壓扁的痛苦護在美杜莎身上時,背後的石塊瞬間化成一片粉末,然後,她就發現胳膊上纏上了一個涼涼的東西,森寒的令人敬畏的力量開始順着胳膊進入身體。
“大神侍小姐,你感覺怎麼樣?“
“感覺很舒服呢,耀精靈你的身上有一股和地母相似的味道,好好聞。“小銀蛇腦袋蹭蹭樑小夏胳膊,眼睛還是兩顆灰色的石珠,似給原本的光澤覆蓋了一層膜。
在樑小夏刻意給美杜莎輸送些綠色霧氣後,胳膊上的小蛇更開心了,投桃報李地向樑小夏交換了更多那種神秘的青色能量。
原本七八百人的神廟門前,此刻死傷一片,倖存者依然還有一半多,不過都躲得遠遠的,不再想着上去爭搶對付樑小夏,還將親王殿下和他的隨從們都空了出來,冷眼旁觀她們之間的爭鬥。
親王殿下儘量壓下了心中因爲那一箭帶來的驚駭,修正過最初的目標後,向着樑小夏的方向踏出一步:
“耀精靈,我並不願與你爲難。我們都看到你很強,你的箭法也非常出衆,事實上,如果你始終能保持這種實力,血腥城堡中任何一場單打獨鬥的較量你都能獲勝,包括我在內,沒有人會是你的對手。
可你真的想好了,要憑着一己之力與在場所有人都爲敵嗎?我們不過是想要離開這個受到詛咒的地方,想要活下去,我想,這和你的目標也是一致的。
既然目標一致,我們也可以合作的,畢竟,一切都是爲了生存。“
親王殿下向樑小夏伸出了手,滿臉笑容。
樑小夏從沒見過一個人變臉能變得這麼快,前一刻還縱容手下對她不停施放各種惡毒的黑暗法術,恨不得將她化成一灘酸水好將後面的神廟洗劫一空,下一秒又好像最親密的戰友一樣冠冕堂皇地說着“要生存要合作“,準備和她共進退了?
真當耀精靈都是情商低的傻子耍呢?
“對不起,我習慣一個人。“
回敬親王殿下的是一支同樣迅捷如電的淡青色箭矢,親王殿下動作敏捷地朝身旁的大樹後一躲,眼看着箭矢在樹幹上輕鬆扎出一個指頭粗的窟窿,擦着他的前胸飛過,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親王殿下還未從躲箭的驚魂未定中恢復,突然感覺後頸發冷,果斷抓住樹枝向上一躍,腳下一道勁風吹過,他攀爬的大樹被那股刀刃一樣的風砍成了兩段。
雨林裡走出一個臉色慘白的男人,單手拿着黑色彎刀,撥下頭上的落葉,向着樑小夏微微致敬。
“澤德——!“
“夏爾,需要我的幫助嗎?“
澤德嘴上詢問,手下早已毫不留情地開始對親王殿下發動攻擊,他彎刀上蘊含的力量大得恐怖,每一斬一揮下去,不是砍倒粗壯的樹幹,就是在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壑,舞動的刀刃卻輕盈流暢,黑蝴蝶一樣翩翩起舞。
親王殿下也不是吃素的,抽出一把巨大的雙面斧和澤德對砍上去,每一次揮動都像小旋風一樣捲起一大片落葉碎屑,劈開岩石泥土。
一個狠辣利落,一個兇猛大力,這兩人間的對招兇險無比,動作卻極爲快速利落,轉眼間七八下對打過去,明顯不是第一次對上。
樑小夏看了一眼,感覺澤德稍微要佔些上風,便不再關注他們的戰鬥,轉而解決神廟前剩下的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