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得越高,姿態越低。
歐斐爾坐在旅館套房外間的大會客室裡,手指輕輕在腿面敲打,最開始得知允許接見的些許喜悅,也在三小時的漫長等待中隨着冷掉的熱茶被消磨得一乾二淨。
作爲北霞精靈在芬丹地區的總管,這間德里西最好的套房,歐斐爾也住過兩回,七十年老旅館,一晚上五千金幣,入住者非富即貴,或者在德里西當地具有非常大的名望。
這間房子內部的裝潢卻極爲簡單,一間主臥,一間副臥室,兩個連通的會客廳一大一小,外帶盥洗室和簡單的爐竈,加起來五十平方米都不到。傢俱用的都是北陸最不缺乏的雪松木,沒太多特色,只因爲上了年頭,桌面邊角都被磨得鋥光發亮。
老旅館似乎是在以這樣一種方式無聲表示:它的出衆不在於別的任何外物,只在於住客本身。
歐斐爾第一回住這裡,還是三十年前,作爲英格瑪女王的隨身戍衛的時候。
那時年輕的他還曾暗中鄙視過一番這房間的普通無奇。
一轉眼三十年過去,歐斐爾即使已經有了住在這裡的資格,卻還是會因爲五千金幣的住資望而卻步。
不過這至少說明,他寫帖拜見的神秘青年男子很富有,能毫不猶豫地連着住兩個晚上,至少比他富有。
至於權勢,連第達勒斯城的少爺都屈就在隔壁的房間裡,就知道那貴族男子也不會一個普通人。
想到這裡,歐斐爾又皺了皺眉,右眼邊的三道暗紅傷疤也跟着扭曲了一下。
有錢有勢的人類,都有些自以爲是的壞脾氣。有些更是看不起精靈,敵視精靈,時時刻刻想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比約定時間多出三個小時的等待,使歐斐爾將那名黑袍青年也划進了“敵視精靈”的範疇裡。
只是想到昨日在路上驚鴻一瞥時對上的黑袍男子,歐斐爾對之前的判斷又不是很確定。
那雙綠眸很平靜,其中蘊藏着些許人類初見精靈的好奇與探究,獨獨沒有敵意。
而且,也沒有想要晾着客人。卻派隨身管家殷勤招待的道理,老管家殷勤地給他添了茶,端了茶點,還特意照顧精靈的感受,打開緊閉的窗戶給悶熱的房間裡通風。
只可惜不管歐斐爾怎麼問,老管家都不太回答。口風太緊,甚至連姓名都肯不透露,直到一個半小時後,歐斐爾三人和老管家相對無言,靜坐喝茶,徹底冷場。
眼看太陽都要落下,歐斐爾身邊的一位年輕女精靈已經開始控制不住臉上的不耐,“大人…”
歐斐爾也覺得,再這麼等下去也不是回事。不若先離開吧。
就在三個北霞精靈起身準備離開時,一直連通大會客室旁邊的小會客室門打開了。
當先走出一位四十歲不到的男人,男子面色發白,一跨出門,腳下一軟,扶着門框重新站立,看起來疲憊至極。他神色倒是極好,眸子裡帶着股像是要上戰場一樣的興奮勁,熠熠生輝。
歐斐爾認識那人。豐收商會的會長沃爾夫。作爲北方大陸最近迅速擴張成長的商會,沃爾夫很受北陸勢力歡迎。和他們北霞精靈族裡也一直有較大的生意往來。
沃爾夫看到外面的歐斐爾,也沒多說話,點點頭問過好後就匆匆離開了。
不知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一向注重形象的沃爾夫有看起來那麼疲憊的時候,歐斐爾微微詫異。
不過北霞的精靈從來都不是愛好奇的生物,歐斐爾詫異過後,就將目光移向後面的男子,他等了三小時要見的正主。
“願月光掃清您前路的積雪,你可以稱呼我夏爾.西摩曼,這是我在北方行走所用的名字。”
“以月之名祝您健康,年輕的先生,我是來自北霞精靈族的歐斐爾,北霞在芬丹地區的總管。”
歐斐爾這些年沒少和人類打交道,相互問候的一套已經很熟悉了,不過對面的青年看起來也不像是初次接觸精靈,說話的抑揚頓挫間,很容易帶出精靈纔有的特色,以及一些更古怪的,像唱歌一樣的調調。
歐斐爾一時還說不清他是什麼地方來的人。
“讓您三位因爲我個人的原因而耽擱這麼久,這讓我實在是羞愧。所以,不管您需要什麼樣的幫助,請不要猶豫地,不要遲疑地儘管提吧,我歉疚的良心會敦促自己竭盡所能滿足你們的願望。更不要說,我本就與精靈有極深的淵源,嗯,我曾在精靈老師的指導下,學習過相當長一段時間……“
樑小夏也知道,自己約了客人,卻白白讓人家等了三小時很不厚道。
可當時她在小房間裡與沃爾夫一條一條寸土必爭,從早上一直說到下午才勉強雙方共同妥協,也實在顧不上這邊。
沃爾夫是一匹狼,對於一個可能隨時在背後反咬她一口的傢伙,一切雙贏的讓利都是在給自己未來的路留下漏洞,樑小夏也是用盡了腦汁才和他談妥,這還是藉助了鏡月的作弊般的讀心術,讓她極好地踩着沃爾夫的底線爭論。
”對了,小金幣,準備三份禮品,臨走時給這三位精靈先生小姐帶上。一點海上的小土產,價值不高,請別拒絕我的好意。”
樑小夏沒有半點架子,道歉的語氣也很誠懇。
短短几句話,就讓歐斐爾扭轉了之前對樑小夏的看法,覺得這位黑袍青年不僅不敵視精靈,還是人類中少有的精靈親和派。
有這個認知之後,歐斐爾對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也有了信心。
“其實,我們這次來拜訪,是希望詢問,您船隊所獵殺的海怪中,有沒有體型龐大的海蛇。如果有的話,我們願意出價錢買下蛇骨和蛇膽。”
“海蛇?小金幣,庫裡有海蛇麼,我怎麼不記得了?“
“沒有海蛇,電鰻倒是有兩條,不過其中一條大的,今天上午已經被我賣出去了。“
貪婪一提醒,樑小夏也想起來了。她在過北海峽灣的時候,的確宰掉過一公一母兩條電鰻,當時那兩條大電鰻,可是讓整船的人都好好品嚐了一回被電得欲生欲死的感覺。
“電鰻就算了……“貪婪回答後,歐斐爾臉上的失望之色顯而易見,跟着他的兩位隨從也互相看了看。目露遺憾。
“冒昧詢問一句,您需要蛇膽和蛇骨,是需要用來做什麼治病或解毒的藥劑嗎?因我恰好認識一位制解毒劑的藥劑大師,說不定也許能幫到你們的忙。“
樑小夏的猜測也靠譜,這個世界可不流行什麼蛇膽泡酒的說法,再說,如果她真的能夠找到海蛇,將膽挖出來,那巨大的苦膽估計都夠她貓進去住了。若是吃下去,估計苦的整個人都能翻過來。除了對付一些天敵外,蛇膽更多地還是會當做一種藥劑材料來使用。
“這個,對不起,這涉及到我們精靈的內部事務,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請你諒解……“
在知道樑小夏這邊也沒海蛇後,歐斐爾沒再浪費時間,很快就帶着另兩位精靈告辭了。
不過。他還是留下了聯絡方式。而最後打開樑小夏送他的“小土產“時,歐斐爾對那神秘的黑袍青年又多了一分好感。
三個人的東西都一樣。沒有厚此薄彼,巴掌大的禮盒裡,放着條細銀鏈子火焰貝母項鍊,東西的確不值什麼錢,一大塊火焰貝母上,至少能分割下六萬多塊這種小碎片。
不過火焰貝母若磨成粉倒進水裡吃下去,就是一劑效果絕佳的保暖劑,對常年生活在冰雪世界中的精靈們來說,關鍵時候說不定都能保命。
“歐斐爾大人,咱們已經找了四個月了,蛇膽和蛇骨還是沒着落,怎麼辦?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女王的病情又要……“
“噤聲,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回到族裡去。”歐斐爾喝止住身邊的精靈,不自覺地摸上眼睛的傷疤。
實在不行,他們只能對天湖裡的冰蛇下手。
上次一戰,眼邊留下三道疤,這一次,說不定會連命都丟掉。
另一邊,樑小夏吃掉三大份蔬菜麥餅,又喝了一整鍋土豆番茄湯,倒在鏡月腿上,懶洋洋地摸着肚皮,終於感覺自己沒那麼餓了。
爲什麼總是吃不飽呢……她什麼時候變成飯桶了?
鏡月拍了拍樑小夏的腦袋,開始講一些訪客們沒有說出口的話。
“北霞的英格瑪女王病了,他們在尋找蛇膽和蛇骨,回去給女王治病。”
“病了?什麼病?”
“不太清楚,只知道這種病四十年反覆一次,如今快到第六次發作了。”
“嗯,看看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鏡月再低頭的時候,樑小夏已經開始規律地閉眼喘息了,在他腿上縮得小小的,捏着拳頭,睫毛隨着呼吸一顫一顫...和她年幼時一模一樣。
鏡月穿上黑袍,抱起裹好的樑小夏,和貪婪一起上了離行的馬車。
休息吧,一天一夜不吃不睡,也難爲她了,接下來的日子,還不知道她有沒有這樣能夠安然沉眠的機會。
七夕噢~~祝大人們個個都甜甜美美的~~日子過得和甜寵小白文一樣~!!
晚上的加更因爲臨時計劃的變更被打斷了,現在發出~~萬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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